“月儿呐?”夜云夕面向哥哥问道。
“那丫头昨天拉着轩……”妹夫俩字生生的憋回嘴里。颇为褴褛的掩唇轻咳咳两声。改口道:“慕容三公子拼酒,喝多了些。”他对纯真无邪如孩子般的慕容轩很有好感。
夜云夕今日起来,还暗自庆幸地以为慕容轩被慕容豪领回了京都公主府,结果,竟然……是——喝醉了。
夜云夕恨的咬牙切齿,断断不能让他现在和沈子墨见面,心思一转,琉璃潋滟的眼尾,不着痕迹的轻轻挑一眼身后的绿柳。
绿柳是谁呀?聪明伶俐的小脑袋一动,立刻明白了夜云夕的心思。心领神会的一捂肚子,颇为痛苦的皱起一张娇俏的小脸:“小姐……”小姐好不容易将沈少爷盼回来,现在正是“情浓”时,可不能让慕容轩出来搅局。
“去吧。”夜云夕端着温雅的笑容,眼神嘉奖的冲绿柳点点头。
“……是……哎呦……”绿柳弯着腰,捂着肚子快步走出花厅。
沈子墨放在膝头的双拳,紧紧攥着,眼神漆黑幽深盯着笑容明艳的夜云夕,只觉心头尖尖那块嫩肉,似被千万根针尖儿狠狠刺穿一般,淌着血,疼的他浑身栗抖,却发现,纵使,自己有通身的本领,于深爱的女子选择,全都是无用的,他改变不了丝毫,莫、可、奈、何。
他拗不过夜云夕的性子,从来都,拗不过。
四目交接,夜云夕望着他眼神里昭然若揭的痛苦,疼,她又何尝不疼,只是,她得小心珍藏起这份挖心割肉的疼。因为,于沈子墨,爱不得。
突然,心疼间,有那么一种前所未有的颓然无力的感觉,无名的话仿佛魔咒一般,再耳边惑然响起,“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
俏脸一白,也许……也许……与其看着他这般痛苦,还不如决绝放手。将所有的痛苦留给她一人承担……
“子墨,你恨我吗?”这是她当年踏出无心阁,说出的第一句话。
“不恨,永远不会有恨。”
“云夕。”沈子墨一瞬不瞬的凝睇着夜云夕渐渐泛白的小脸。低沉暗哑的声音甚是担心。
夜云夕眨了眨一下眼睛,安抚冲着相隔不远的沈子墨,莞尔一笑:“头突然痛了一下,没事的。”她素来有酒醉头疼的毛病,如此托词沈子墨不疑其它。
夜云烟目光阴森的送走绿柳消失的背影,寂寥的瞥着沈子墨,声音凉凉的说道:“妹妹昨日身子不好,所以不知?云月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一个大男人拉拉扯扯,学着市井下九流玩意儿,猜拳行令,一通豪饮猛灌。完全不亚于当年她娘的风范。”
一番话落,夜孝义盈盈含笑的脸色瞬间大变,肃起面孔,难得的语气严厉:“长姐,云月不过性子洒脱,怎能和她娘相提并论。”
夜孝义为人敦厚善良,对待自小失去母亲的夜云月素来疼爱有加。
“我有说错吗?下贱之人,能教养出什么好……”带着三分不屑,七分厌恶,咄咄逼人的声音,话说一半,倏然,断了声音。
沈子墨一个肃杀的眼神瞪过去,夜云烟周身激灵灵一抖,心底泛起一阵懦弱胆怯,面皮泛青,紧咬住嘴唇,将头狠狠旁边一偏。委屈的盈上一层薄薄的泪光。
夜云夕明艳绝美脸蛋上一片阴沉,实在不愿当着沈子墨面和她争辩什么,逐开口冲着门外恭身垂立的管家婆子,吩咐道:“朱妈妈开饭吧!”
“是。”朱婆子得了命令,转身吩咐厨房开始上菜。
由,王二位姨娘相互对望一眼,心中都有了心思。皆暗道:“夜府的大小姐,言语刻薄,和外面相传的淑良温婉,完全靠不上边呀!素闻夜二小姐,是卧床榻的病痨子,刚刚细瞧,面色虽然谈不上红润健康,精神却很好。而且,似乎,夜府是由这位二小姐掌权当家!”
这是两位姨娘进门的第一顿饭,同时,也是为沈子墨接风洗尘,夜云夕起来第一件事,就特特让素喜吩咐厨房,今日菜品选择上一定要喜庆,隆重。又亲自点了几道沈子墨爱吃的菜,吩咐下去,一定要做的清淡一些。
十几个青衣丫鬟手端着红漆木大托盘,鱼贯而入,低眉顺眼,脚步轻盈,一看便知是受过训练。
两位姨娘细细的看着,一一记在心里。
共十八道菜,清一色青玉描金龙葵瓣套碗,四碟冷菜,四碗炖菜,余下炒菜,色、香、味俱全,甚是精致。
“请容伯父如上坐。”
一身宝蓝团花袍的容管家,恰巧迈步进来。夜孝义恭敬的起身说道。
“我已在家陪你们伯母用过饭了!少爷快且坐下。”容管家守着自己的规矩。满面笑容地望着一桌子旁添人进口的几个夜家晚辈,心中甚是欣慰,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交代的朱婆子几句,方转身出去。
李氏看着满满一桌子精致喷香的菜品,春风满面的脸上,闪过一抹诧异。
她昨日就派许婆子吩咐过厨房,今日的菜,她还亲自拟好了菜单子,清一色的俭朴素菜,就是为了再落一落两位姨娘的面子,如今看来全然菜不对单呀?再望着两位年轻俏丽的姨娘。心中更是一阵黯然神伤。
纵然,昨夜赢了一场又如何?夜孝义终归不再是她一个人独享的了。
纵然,有千万个不甘心,也是无能为力了。谁让她命苦生不出个孩子,给夜家继承香火。
也许,李婆子开解安慰的话是对的,她现在得忍气吞声,摆出贤惠的模样,等那两个女人生下儿子过继到她名下,再狠手好好收拾一番。
再次端起笑脸,“自哀自怜”的吃下,她人生最难下咽的一顿美味佳肴。
沈子墨全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给夜云夕添满一碗她爱吃的菜。
二人你来我往,像平常人家的老夫老妻一样,相当的融洽。
夜云烟只恨的食不下咽。
一顿饭吃下来,气氛十分诡异。由,王两位姨娘,只堪堪吃了三分饱。
放下碗筷,捧起丫鬟奉上来的漱口茶。
待主子们漱过了口,丫鬟们规规矩矩一一撤下。
夜云夕暗暗观察着,由氏和王氏两位姨娘,说话字正腔圆,言语有度,态度温良,面对姐姐的愣嘲热讽,虽然流露出微微惊讶,但转瞬即逝,总体上还算处变不惊。比起当年,畏畏缩缩的李氏,不知强了多少?
夜孝义拿眼扫着,由氏和王氏,白净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神情。不知是动了何等心思?
夜云夕瞧见李氏摆出端庄贤德架子的那一刻。心中已然有了数,用不了多久,夜家定然会人丁兴旺。
脸上的笑,终于有那么一刻是真真切切发内心深处。
几人移步到偏厅吃茶,夜云烟起身冷冷丢下一句“我身体不舒服,恕难奉陪,”领着两个丫鬟,两个婆子,深深凝望一眼沈子墨,黯然离去。
夜云夕黛眉微不可查的蹙了一下,暗暗纳罕道:“这三年多的时间,姐姐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使得她性情大变至如此?不知轻重?”
李氏也想着离开,刚起了心思,就被身后的许婆子察觉,偷偷伏在李氏耳边小声嘀咕几句。李氏脸色一滞,心不甘情不愿的,歇了心思。
绿柳神色端正的回来。
“可好了?”夜云夕捧着菊花茶,声音淡淡的问道。
一粒迷魂香,至少能让慕容轩安安静静睡上一整天。
喝罢一盏茶,夜云夕见李氏全无一丝传唤管家婆子的模样?于是只得自己开口,命织锦唤来十几位管家婆子,丫鬟,候在富贵花厅门外,一一让两位姨娘认识。又分别给两人身边添了两个丫鬟,两个婆子。
李氏脸上温柔的微笑再也维持不住了,手指甲深深抠进细白的掌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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