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梳下,长发如瀑,皓腕轻举,一支白玉孔雀簪,斜斜插进回心髻……
“二小姐,昨夜大少爷,是在少夫人房里过宿的。”素喜立在苏绣花开富贵紫檀木屏风一侧,恭顺的回禀道。
“少夫人对待娘家人无法,对待大少爷还是蛮有一套的嘛!”织锦手捧着一套锦绣双蝶钿花衫,翡翠烟罗绮云裙,没心没肺的说道。
“第一日过门儿就被少夫人狠狠落了面子,那两位妾室还不定怎么委屈呐?”绿柳小心搀扶起夜云夕,很是同情。
“这正说明哥哥并非薄情寡意之辈,她们俩若是聪明的,不但不会委屈,反而应该庆幸,动些心思,使些手段,融进哥哥心里。”夜云夕藕臂平伸,任织锦和绿柳一左一右为她更衣。
“那夜府岂不又是要乱套了?”织锦惊叫道。
“有姐姐在府里把持着,应该……乱不了。”
“小姐的意思……是要把夜府交给大小姐掌管?”蹲着身子,正手拿云烟如意凤翼缎鞋的绿柳,闻言就是一怔,颇有疑虑的仰头试探问道。
“我是怕她太闲了,会胡思乱想。”
姐姐心胸狭隘,迂腐死板,确确不是管家的料子。但管几个女人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夜云夕如是想着。
绿柳忧虑的点点头:“那三小姐以后怕是要受罪喽。”
“她那门娃娃亲的夫家可有消息了吗?”夜云夕若有所思的问道。
其实,云月与他们并非一母所出。而是她爹与一名烟花女子,“错误”的一夜风流。(所以夜云烟从骨子里,厌恶夜云月)在外由她妓女娘亲,养到五岁,直到夜府正印夫人,他们娘亲死后,才被爹爹无名无份的带回夜府,安排在较为偏僻的“楚湘馆”中,云月的娘亲也是个命苦的,本来健康的身体,搬到夜府没到一年,便得了一场重病,撒手,香消玉殒去了,临死前叮嘱爹爹,她已经给云月定了一门娃娃亲。是老街邻居祝铁匠的小儿子,祝铁牛……
当她老爹“嫌贫爱富”前去退亲时,那家人家却在三日前,不知搬到了何处?
“没有半点消息,这家人家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绿柳回道。
“让大小姐管李氏?小姐难不成还宿醉未醒?糊涂着哪吧!你也不想想,过往种种,哪一次,不是李氏将大小姐”卖“喽!大小姐还乐颠颠的帮着李氏数银子?让大小姐掌家?那两个姨娘,还哪有出头之日?”织锦撇嘴摇头,极不赞同。
“你们别忘了姐姐最在乎的是什么?”
“夜家香火。”
绿柳和织锦异口同声地答道。
“李氏以前的日子,就是过得太滋润,太悠闲了,才以至于闹出许多事端,以后多了两位”姐妹“,在眼前晃悠着,看她还哪有心情在管李家是是非非。”夜云夕幽然叹息一声,暗叹道:“到底还是夜家亏欠了她。”
“小姐,沈少爷,在外等候多时了。”
夜云夕心中一片温暖,情不自禁地挂上一抹笑容,说道:“走吧。”
有沈子墨在身边,她就像有了主心骨一样,无比的安心。
二人并肩前行,在走过曼珠沙华旁,夜云夕半歪着螓首,言语关切问道:“你这趟花刺国之行还顺利吗?”
昨夜,她喋喋不休的说了府里发生的事,酒劲未过,碎碎叨念着渐渐睡着了,早上起来已是一阵迷茫,一阵懊悔。
“轻车熟路的,没遇到什么。”沈子墨斜眼扫着绿油油的叶子,眼中一片灰暗。
“你脸色可不好?是不是太累了?”夜云夕心疼的握紧小肉拳头,她多想像小时候那样,捧着他的脸毫无顾忌的揉捏一番。
“嗯。你,莫要担心,我休息几天就没事了。”沈子墨心里暖暖的一阵澎湃,双手负在身后,紧紧的叠握在一起,隐忍。
忽而,沈子墨想起了无名。
“听说那女人阴毒的很,为达目的,一向不择手段。你且得小心着点。给,这是我请人帮忙用最后两棵”不死草“炼成的丹药,本想给傻丫头留着。”无名向他怀里一塞,说道:“死了死不了,全看你运气了!”
“你不用在自己的伤口上?”将小巧的瓶子托在掌心里,沈子墨眉头深锁地说道。
“有你在,我死不了的。又何必浪费?”
无名喝着酒,全然不在乎的说道。
沈子墨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清楚无名了。
富贵花厅里,夜孝义,李氏,夜云烟,和那两位姨娘,气氛褴褛地围坐在紫檀木雕云蝠番莲纹圆桌旁。
正手脚无处安放的夜孝义,再看见夜云夕和沈子墨比肩进来时,仿佛看见了救星一般,嗖的一下,起身迎上前,一把拉过沈子墨的手腕子,满腔热忱说道:“辛苦沈兄了,怎么样?花刺国之行还顺利吗?”
“一切都好。”倒不是他有意敷衍夜云夕和夜孝义,实在是有口难言。
夜孝义将沈子墨拉坐在自己身边,兴致浓厚的问道:“快和我说说花刺国有何趣事?”他曾经和夜云夕,沈子墨去过一趟花刺国,一直念念不忘的心生向往。只可惜,在未完成传宗接代的艰巨任务之前,夜云夕如何也不肯放他远行。
目光不经意瞥见由氏,王氏,将成为他生命中一部分的两个女人,心情十分复杂。最难消受美人恩……他都快被两位姨娘,委屈,幽怨的小眼神给“压”窒息了。
沈子墨眼瞳凝着夜云夕,夜云夕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旁观者的模样,赏给他一个同情的眼神,便淡淡的转开一双琉璃眸子。
一面同李氏,姐姐,两位美妾一一见礼,打过招呼,一面用美丽的眸光静静地在四个女人脸色观察一遍。
一屋子的颜色,唯夜云烟格格不入的一身孝服。平添给这一屋子喜庆添了晦气。
夜云夕望见一身素白的夜云烟,眸底一片暗沉。
李氏今日浓妆艳抹,面如桃花,粉嫩粉嫩的俏丽脸庞上,尽是春风得意,在衣着上更是花了不少心思,繁复华丽的朝阳五凤髻,一个又大又沉的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重重的压在发髻上,身上一件霞红八答晕春锦上衣,下面一条烟色底湖绸蝴蝶戏春马面裙,生生拿富贵压人。
“铁算盘”由氏,一张小巧的瓜子脸,眉如远山,细长的眼眸里看人时透出一抹睿智,丝毫不受昨夜影响的与人前,言笑晏晏。
夜云夕一搭眼儿,就知是个精明的,再往她身上瞧去,一件藕丝琵琶衿上衣,配着一条紫绡翠纹裙,稳重又不出挑。倒是个有些心思的人。
“老书究”王氏一身书卷气,梳着迎春髻,簪着一支喜鹊登梅簪,长得秀美温柔,一张讨喜的笑面,俗话说得好,抬手不打笑脸人,看着便是个怜人的。
夜云夕在心下暗暗赞叹道:“容伯母看人的眼光是越来越老道了!”有心思,知进退,真是越看越满意。
只是她们身后只孤孤单单立着一个半大小丫鬟,实在太寒酸了些。
眸光流盼,再对上亲亲姐姐,夜云烟时,夜云夕一颗心,都不由自主的往下沉去。
夜云烟再见到沈子墨的那一刻间、满怀欢喜,激动的颤巍巍站起身子,眼神透着少女的痴迷,那颗埋葬在黑暗里,枯死多年的心,仿佛一下子见到了阳光,明媚的,小鹿乱撞。
然,沈子墨却连眼角都吝啬给她,嘴里和夜孝义说唠着,眼神却时不时的留意在夜云夕一张花颜上,拿她完全当空气一般……
黯然神伤,失魂的跌回座位上,三年多未见,他冷酷依然,深情依然,对她,无视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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