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丰十四年,庆都城内。
继每年的茶诗会结束之后,安静了一个月的庆都又热闹起来,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同一件事——三皇子要选妃了。
三皇子是谁?天之骄子啊。他凭着温和儒雅,玉树临风的外表虏获了多少庆都城内少女芳心。当然姑娘们也只是芳心暗许罢了,因为谁都知道,三皇子与丞相府的大小姐任冰璇是青梅竹马,男才女貌,天作之合。说起任冰璇,那也是庆都的风云人物,据说茶诗会便是她发起的,说是庆都第一才女也的确当之无愧。因此,大家羡慕归羡慕,嫉妒归嫉妒,对任大小姐也是打心底里佩服的。说来可惜,只能叹一声天妒红颜啊……
“诶,你们说谁会是三皇子妃?”
“三皇子不是倾心相府的大小姐任冰璇,爱屋及乌,迎娶任二小姐和任三小姐可能性很大。”
“什么呀,爱屋及乌需要等到现在?再者说丞相门生的确不少,但是丞相有兵权么,要我说西北大将军的爱女薛紫凝可能性比较大。”
“非也,非也,要说天下第一美人,非莫夫人莫属,其女必然也国色天资,据说两位莫小姐五岁之时便已有倾国之资。想当年当今圣上与岑州鲁南王、盈川莫庄主、玉雪门门主一同起义讨伐元氏暴君而结为异姓兄弟,当今圣上要来个亲上加亲也未可知啊。”
旁听之人点头附和,也有清醒之人在旁边小心提醒。
“诶,诶,你们不要命啦,议论朝政也敢这么大声。”
“这不是激动么,激动,嘿嘿。”
“……”
一品轩墨竹阁,一袭红袍的少年将他们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笑嘻嘻的问:“三哥,我也很是好奇,你要娶谁进王府啊?”
坐与他对面的白衣男子显然对这个话题不敢兴趣,“下月初九的狩猎,你是不想去了?”
闻言红袍男子便急了,“三哥,三哥,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
开什么玩笑,御峰林狩猎,这般热闹的日子,缺了他纪珩得多无聊,当然他也绝对相信,他三哥一句话,那他就真的去不了了。
一同饮酒的青衣男子见此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这三哥,心里怕是除了任冰璇再也装任何人了吧,只可惜……当初要是……晚矣……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红袍少年还是按捺不住好奇的心,决心要八卦到底,自家这个万年冰山三哥,心里头想些什么,自己可是一点都看不透。
“三哥,听江怀安说,此次选妃皇祖母要亲自安排,父皇已经同意了。”少年轻轻开口,试探性的说了句。
“嗯。”
“……”
“三哥,你要是不想选妃,你跟父皇求情,父皇断然不会为难你……”红袍少年开始又开始喋喋不休。
“纪珩”记玧喝住了纪珩的“胡言乱语”,哪壶不开提哪壶提哪壶。
对三哥来说,任冰璇绝对是个禁忌吧。比如两年前,一个丫鬟弄丢璇的一只簪子的时候,他便再也没见过这个丫鬟;比如一年前他的一位妃子不小心闯入璇樱阁的时候,这个妃子再也没有见过三哥的面。比如……
太多的比如,再强大的人,都有不可触碰的柔弱。
纪玧抬头观察纪琰的脸色,却惊讶的发现他异常平静。
纪琰站在窗口,望向远处的眼神没有焦点。
过了好一会,纪琰才缓缓开口,“娶的人若不是她,娶谁又有何差别。”
一一娶的人若不是她,娶谁又有何差别。
纪玧和纪珩面面相觑,倘若璇儿还活着
“不过话说回了,莫将军家的两个小妮子倒是许久未见了,算起来也有十几年了吧。”纪珩赶忙岔开话题。要不是刚刚有人提起,倒是忘了那两个可人儿。
莫家的双生子姐妹,姐姐素净优雅,妹妹灵动聪颖,两姐妹曾经是纪、莫、云、赵四家的掌上明珠。算起来,这两姐妹也算自己的半个妹妹,莫溱枫莫庄主不愿接受镇西将军的官职,父皇只得妥协,封了两姐妹,清宁郡主跟清敏郡主,而镇西将军的称号也一直为莫庄主保留着。
“五哥,我记得,父皇要为你指婚啊。”
话音刚落,纪玧拿起茶杯酒飞过了,“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谁要娶那个疯丫头为妻。”
指婚之事并非无中生有,当时不过是父皇的一句戏言罢了,那个疯丫头,居然为了一块暖心玉差点烧了他的寝殿,娶回去还不得把宫殿都拆了。
“那也是你自找的,明知道人家这么在乎那块玉,还捉弄她。”当年那事纪珩现在还记忆犹新,疯丫头疯丫头真是人如其名,有趣的紧。
想到这事纪琰一声苦笑,“这暖心玉,是大哥送给他的生辰礼物。”
纪玧与纪珩面面相觑,居然是这样。
看着被吓到的两人:“时候不早了,回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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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一品轩梨花阁内,一位面容姣好,肌肤凝白的少女,身着鹅黄色轻纱长裙,笑的俏皮可爱。
流琴看着笑成这般模样的主上,浑身起鸡皮疙瘩。
通常主上这般笑的时候都没有好事情发生。
“流琴,今日有人给我提了一个好建议呢,我也说与你听听。”黄衣女子自顾自说丝毫没在意被叫做流琴的丫头可一点都不想听故事。
“唔,安泽枫说,我帮他拿到三皇子府的琉璃夜光杯,就将无情花送给我。”女子还在笑着,流琴觉得周围温度骤降,“你说我要答应他么”
“……”
三皇子,选妃,莫不是……
“主上你不会想要去…选妃吧…”流琴显然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到了。
“流琴,你知道的,无情花我势在必得。况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那位已经得意太久了,是时候了。”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少女一脸正色,目光散落在窗外的合欢桥上。
真的好巧。
“可是主上,那也不用非当皇子妃吧,我们的计划已经……”流琴自是知道主上的性格的,皇宫的生活才不适合主上。
“流琴”丫鬟的话被生生打断了“我想起玄薇了……我居然没有认出来……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该认出来的……”
“主上那不是你的错,绮罗山下你也伤很重了……”
桥头的合欢树在风中摇曳,迷离了少女的眼。就是在这里,望见了那个举世无双的男人,却未想起绮罗山下他和他的兄弟……
若是从未见过就好了,若是十三岁那年没有去绮罗山,若是七岁那年没有去庆都,若是若是……
既然没有若是,那么你们欠我的我会一点一滴的讨回来。
“流琴,我想喝酒了。”
流琴暗暗的个白眼,又是这个眼神,又来这套!
“只能喝一壶,不对,只能喝半壶,一滴都不许多。”
还是被主上无辜的眼神俘虏了。
“怎么这么快就没有了。”黄衣少女拎着酒壶滴出最后一滴酒,喃喃自语。
罢了,也该回去准备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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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家山庄,少女坐在一男孩的床头,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庞,喃喃低语:“焕儿,你说姐姐的决定对么?”
而此时,初阳黑着脸,闯了进来。
不用想也知道初阳为何而来。
“有什么话出去说吧,焕儿刚睡着。”对这个弟弟,心里除了愧疚还是愧疚,爹爹和娘亲走的时候,他才两岁。
对不起。
“你要去选…选…三皇子妃?”不可以,你不可以去!
“嗯。”
“为什么?你的计划,完全用不着当皇子妃,你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灵……”
“大概因为贪心吧,初阳,我想多看看她……她要自己铭记,我却想她忘记……”
初阳凝望着她,直觉告诉他,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曦儿,你非得铤而走险么?”当涵萧通知自己这个消息的时候,除了焦急唯有一个信念——我必须阻止她,必须。
“初阳,暗夜阁的线索,我追了两年,你知道我追查出了什么,我,不想再等了。”抬头对上初阳的目光,眼神愤怒而坚定,“我失去的,统统都要向他们讨回了。”
爹爹、娘亲、媚儿、玄薇……
“丫头”初阳知道自己已经被劝服了。
第一次遇见初阳十四岁,那年她才九岁吧。父亲听了他正妃的话,一狠心要将自己送到西北历练。曾经自己也以为可以一展雄姿,等待的却是一场暗杀。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头破血流的时候,就是这个女孩,跟她的师兄弟们救了自己。小丫头自己明明还是个小孩偏偏装作深沉的对自己说“有人同我说,要守护别人,得先让自己变强大,保护自己也一样。”很好奇是什么让一个才九岁的女孩跟自己说这样话,一直跟着她到了玉剑门。
跟她相处是很艰难的日子,她从不轻易相信别人。他曾说救我只是觉得那时的她很像而已,她不想和任何人交朋友。看着巴掌大的小脸,义正言辞的说着这番话的时候,突然有了一种想要保护她的冲动,突然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强。
眼前的这个女孩,比自己想象中的坚强。
“初阳,下月初九御峰林,我需要你帮我。”
“……”
“你会帮我的对不对?”丫头一脸期待的望着初阳。
初阳不是不知道她这个计划的危险性,可看到她坚定的眼神,就知道她势在必行。
“我知道了。”说完转身走了几步,顿住,“你万事小心,我武功再好,也不过是天朝的臣子,不一定顾得上皇子府的事。”
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少女心里一阵惆怅。到底还是要辜负的,对不起。
初阳走后,涵萧一脸担忧,噗通一声跪在黄衣少女面前:“主上,选妃之事,选妃之事主上还需慎重考虑。”
少女伸手去扶,暗暗的叹了口气:“涵萧,你这又是何苦。”
“主上选妃便是意味着嫁人,主上何必把自己一生的幸福搭进去,这样主上自己不会快乐,他…他也不会…”
“涵萧,男女情爱此生于我怕是件奢侈的事,既然这一生都不想嫁人为妻又何不好好利用一把呢。”
“主上…”
“很晚了,去睡吧。”不等她说完,就被打断了。
“是”涵萧犹豫了好久,又不得不退下。
等涵萧退出殿内,少女才缓缓动身。你们心疼我,我又如何不知,只是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呐。
是夜,少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苏叶是医仙林默雪给自己的医女,懂毒懂药理不能不带;涵萧细致周全,也是要带走的;划筝、流琴、洛笛她们怎么办好。
划筝…
——“初阳,以我的武功,带不走主上。我用毒拖住他们,你带主上走。”
——“初阳其实你也明白的,不如此我们都会死在这里,我们别无选择。”
——“不!不要!玄薇!回来!”
不能让划筝再受到伤害了,绝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