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丁零被曲文叫醒,不断地被催促,让他换衣服去参加神兵会。
“神兵会不是未时才开始吗?”丁零揉着惺忪睡眼问。
“你猜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一旁的陈谦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坐在那里问。
丁零摇了摇头。
“已经快申时了。”
“啊,你们怎么不早叫我!”丁零连忙起身穿戴。
“因为师叔也刚从不知哪里的温柔乡回来。”曲文笑道。
“多嘴。”陈谦风假装生气地说。
“啊,师叔你还想把耽误时辰的责任全推到我身上,哪有你这样的长辈。”丁零叫道。
“哪有,师叔只是体谅你们旅途劳累,不忍心叫醒你们,让你们多休息片刻。”陈谦风笑道,“动作快一点,再迟可能真要赶不上了。”
在陈谦风的催促下,丁零慌忙地穿戴好,然后三人赶到了会场。
当时会场已经聚集了数百人,似乎整个小镇的人都已全部汇聚于此。
在一个类似擂台的台上,坐着一名发须皆白的老者,穿着粗布麻衣,看上去面容沧桑,肤色黝黑到仿佛日夜在烈火中烧过一般。
“剑身杂质如此之多,竟也敢拿来让老夫品鉴,莫非是想弄瞎了老夫的眼。”铁铸老人不屑地笑着,把手中的剑扔在了地上,如同扔废铁一般。
剑的主人慌忙小跑地捡起地上的爱剑,一副非常心疼的样子。显然,他十分珍惜自己的剑。丁零也认为这剑并不差,只是不入铁铸老人的法眼。
“这铁铸老人真的那么了得?”丁零不禁问。
“当然,小曲子,给这没见识的小子讲解一下。”陈谦风说。
曲文点头道:“铁铸老人师从铁艺老人,原名不姓铁,但从师之后得到了真传,得以继承铁姓。约在三十年前,他出师进入江湖,开始为江湖人士铸造兵刃。为了铸造一件好兵刃,他通常会竭尽全力,故一年也铸造不了几把兵刃。开始时一年铸三四把,十年之后,便一年只铸两三把,再过了十年,他一年只铸一把,之后,就是现今,可能几年才会铸造一把。现在他年龄已过花甲,所铸之兵刃总计不过六十把,后来所铸之兵刃无不是神兵一般的存在,千金难买。”
“没错。”陈谦风点了点头,接着道,“最近几年,应该是为了躲避求他铸造兵刃的人,铁铸老人的行踪越发神秘,想要找到他越发困难,甚至有江湖传言他已离世。没想到原来是躲到了西域大漠之中。”
听完曲文和陈谦风的讲解,丁零心中对这个样貌普通,衣着粗糙的老人不禁心生敬畏之情。
“蠢货!为了装饰,竟随意在刀身上镂空、雕刻,可惜了那么好的材质,铸这把剑的人是猪脑吗?”铁铸老人再次破口大骂道,把一把雕饰十分精美的刀扔在了地上。
“还有吗?”铁铸老人叫道。
“已经没有了。”一旁捧着本册子,肤色同样黝黑,似乎是他徒弟的男人说道,“名单上所有的兵刃已经全部品鉴完毕。”
铁铸老人摇了摇头,吹了吹胡子,看上去十分的不高兴,甚至有些愤怒,叫道:“天下难道就没有能入老夫法眼的兵刃了吗?天下第一神兵的称号,十万两白银,难道就没人想要吗?”
突然的,人群中出来一个青衣剑客,从腰间和背上抽出了一对鸳鸯剑,置于手中呈上。
“铁铸老人,这对剑如何?”剑客笑道,颇为得意。
那对鸳鸯剑,即使是从丁零这稍远处看去,也依然能感觉到那对剑刃的锋芒,其形,其状无不恰到好处。一把剑格为龙,另一把剑格为凤。拥有其中一把已是幸运非凡,但这居然是一对鸳鸯剑。
铁铸老人的徒弟并没有要上前接过剑的举动,因为他知道这并不需要。
铁铸老人笑了,是不屑的冷笑:“这是老夫七年前铸造的游龙与戏凤双剑吧。”
“正是,此对剑乃老人所铸神兵。在下也凭借此对剑,在江湖上斩敌无数,所向披靡!”剑客说,见老人没有取剑品鉴的意思,又见众人惊诧声不断,议论纷纷,便向一旁的朋友示意。他的朋友会意后抽出一把铁剑,扔向了他。青衣剑客飞舞身姿,左手游龙,右手戏凤,在空中斩中了飞来的剑,瞬间,被斩的剑断成了三截。众人见状,无不兴奋喝彩。
丁零也不禁惊叹是好剑。
但,铁铸老人依然在摇头。
“七年前的剑,已不入老夫的法眼。”他摇了摇头。
众人听了皆惊愕,议论声更大了。
青衣侠客听了不服,怒道:“铁铸老人,这可是你所铸之剑,难道还有更好的兵刃?或者,你只是想赖了那十万两白银。”
“当然有。”铁铸老人道。
“在哪?如果你今日不拿出更好的兵刃,给我十万两白银,怕是难服众!”
铁铸老人沉默了。
就在此时,人群中突然有声音传出,一名华服少年走上了台:“更好的剑在这里!”
话音未落,少年便从剑鞘中拨出了剑,伴随着如龙吟般的出鞘声,一把散发着青绿色光芒的剑呈现在了众人眼前,散发着寒光,只是看着,就感觉它锋利到令人胆寒。不需要比较,人们已然明了这剑在游龙戏凤双剑之上。
“是他!”丁零道,认出了是那同客栈女扮男装的少女。
铁铸老人面色先是一惊,又是一喜,继而转为凝重,道:“惊鸿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家父的。”少女说。
“令尊为何人?”
“不便透露。”
铁铸老人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三年前,老夫在西域得到可遇不可求的材料,铸造了惊鸿剑,并将它赠予青秋水。之后老夫本以为此剑能助他在江湖扬名立万,而惊鸿剑也将因此成为天下第一神兵,让老夫得以为之一乐。然而,他却消失了!连同惊鸿剑在江湖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是,青秋水膝下并无子女。所以,你到底是谁?为何会拥有此剑?”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是家父的剑。”
“那令尊可是青秋水?”
“不知道,至少他并没有对我说过他是,或者不是。”
“难道青秋水隐居了?”
“这事我并不清楚。我只是拿着这把剑,来参加你的神兵会。”
铁铸老人低头沉默着考虑了一会儿,然后抬头说:“也罢,老夫只是铸剑人。这剑既然已是老夫给出去的,青秋水又是江湖中人,其际遇或好或坏,或有恩仇,或有抱怨,都不关老夫事。老夫只要认兵刃就好。”说完,他转头对青衣侠客说,“这是老夫三年前所铸之剑,其剑质在游龙戏凤双剑之上。你可服气?”
“若不服气,可以与我的惊鸿剑对上几剑。”少女说。
青衣侠客连忙摇头,他早在惊鸿剑出鞘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的剑并不如它,若是相撞,怕是会损伤自己的对剑,便道:“既是铁铸老人新铸之剑,自然是更胜一筹。在下心服口服。”说完,便黯然退下了台。
铁铸老人见状,便高声说:“那么,老夫就宣布了,此次神兵会,第一神兵为……”
“等一下!”突然的,丁零身边的陈谦风打断了铁铸老人的喊话,举着装有蔽月刀的刀鞘上了台。
看见陈谦风的装束和手中的刀鞘,铁铸老人面露喜色,问道:“阁下应是宁远镖局的人吧?”
“正是,在下宁远镖局二当家,陈谦风。见过铁老先生。”陈谦风点头抱拳道。
“那阁下手中的刀莫非是蔽月刀?”铁铸老人眼中流露着贪婪的目光。
“不错。”陈谦风微笑道。
“哈哈哈哈!”铁铸老人大笑起来,“三十多年了,三十多年了,老夫的一个心愿终于得偿所愿了!”
“哦?”陈谦风有些意外和疑惑,铁铸老人对蔽月刀的渴望远超出了他的想像。
“陈大侠可知这刀是何人所铸?”铁铸老人问。
“不知,只知在镖局中已经传承多年,或有百年之久。”
“老夫也许知道。此刀或为我师祖所铸,刚铸造成,尚未赋名,即被蒙面人抢去。之后过了几年,江湖上出现了蔽月刀。根据所见之人形容,师祖猜测此刀就是他所铸就的无名刀。”
陈谦风皱起了眉头:“你是说,此刀是我宁远镖局先辈所夺来的?”
“或许。我师父称此刀为我师祖毕生最得意之作,所以老夫一直想要鉴赏一番。在老夫刚出师不久时,曾去过宁远镖局,见过陈大侠的师公魏言明,请求他让老夫看一眼。但他并不同意,似乎是在害怕我认出那刀的出处,怕我要回。虽然我再三保证不拿回,但他只是说此刀并非我师祖所铸之刀。之后在老夫在江湖声名显赫之后,又曾去过一次,这次拒绝老夫的是你的师父。所以四十多年了,老夫一直都想要看一眼这把刀,看看这柄绝世兵刃到底有多绝妙,我的刀剑是否又能比得上!”说到这里,铁铸老人显得有些激动,“老夫一直办神兵会,其目的之一也是有想引出蔽月刀。结果快到古稀了,却也没能如愿。没想现今在念头已绝之时,居然有幸能得偿所愿。”
陈谦风暗想,原来这就是他师兄及他师父一直把刀藏着的秘密,也没有告诉他。若不是他平素率性而为,又不知情,也不会把此刀带到此处。
“刀,可以让你看,但,或是令师祖所铸之刀,或不是,你都不得将此刀拿去,此刀永远都是我们宁远镖局的!”陈谦风紧握刀鞘道。
“这是自然!”铁铸老人道,“今天当着众多武林豪杰的面,老夫一诺千金!”
“嗯。”陈谦风点了点头,将刀递给了上前来拿的铁铸老人的徒弟。
铁铸老人手有些颤抖地从弟子的手中接过了刀,然后拔了出来。
几乎是与惊鸿剑同等程度的鸣响,寒光凛凛的蔽月刀引来了众人的同样多的赞叹。铁铸老人满面笑容地摸着精美的刀身,仿佛在鉴赏着绝世美人一般。他的手指在锋刃上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锋刃就像陷入水中一般划破了他的手指。血液沿着刀身滴到了地上,但铁铸老人毫不在意。
“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一百多年了,它依然锋利如初!”铁铸老人赞叹道。
“此刀已经有数十年未用,但我们一直在精心保养着。”陈谦风道,“那么说,此刀的确为先生师祖所铸?”
铁铸老人点了点头,指着刀身上的一处烙印道:“此印记,乃我师祖之印记,断不会出错。放心吧,刀会还你们的。”然后目光又集中在刀上,感叹说,“此刀与我的剑一样,都可称天下无双的兵刃,但铸就方法与材质却大相径庭,实在不知当年师祖是如何铸就出此剑的。”
就在铁铸老人痴迷于刀时,台底下有人喊道:“既然如此,这把刀和先生你的剑到底哪一个才是天下第一的兵刃呢?”
此人的疑问引来众人的赞同,他们也想要知道结果。
铁铸老人摇了摇头,道:“老夫不知,或许可平起平坐吧,老夫实在分辨不出。”
这时青衣剑客突然道:“在下有一计,肯定能让它们分出个高下。只要让两把兵刃不断交锋,碰撞之下,终有一物会先断,那么高下也就分辨出来了。”
陈陈谦风笑道:“你是想,若这两把兵刃都断了,你的鸳鸯剑就是天下第一了对吧?”
“是这么个理,但我所说的也的确是唯一的方法。”青衣侠客也笑道。
铁铸老人眉头紧皱,似乎在做着心理挣扎。这两件兵刃都是极品中的极品,若非另一件的出现,其中一件都可称之为天下第一。两件这样的兵刃碰撞,必然会撞得两败俱伤。
犹豫过后,他点了点头,同意了两刃对拼的比试方法。因为他想知道,他与他的师祖,谁才是近百年来,最强的兵刃铸造者。
“如果你们两件兵器的主人愿意的话,老夫希望你们能用两件兵刃对碰。”铁铸老人最后道,把刀交还给了陈谦风。
“可以,来吧。”女扮男装的少女干脆地说。
陈谦风笑了:“好好好,既然这位少年都那么干脆,那么我们宁远镖局也不能落后于人。”他说着上前从铁铸老人手中拿回了刀,然后又转身对众人说,“但两件兵器简单的对砍也太枯燥了,何况兵器也不只是看坚韧与锋锐与否,还要看过它是否顺手。我提议,让两人拿这两件兵器比试一番武艺。”他对着少女说,“当然,本人毕竟习武多年,生死之战也不知经历过多少次,由我与这位少侠交手江湖人未免会说我以大欺小。所以我会让我的师侄来代替我。你们年龄相当,可谓相当公平。不知这位少侠同意否?”
面对陈谦风的轻佻态度,少女面不改色,又干脆地同意了。
陈谦风叫了声好,然后走向一旁面容已变扭曲的丁零。
“师叔,不可啊!万一这刀真的有损伤,我们要如何向我师父交待啊!”丁零几乎是哀号着说。
“婆婆妈妈,连个女人都不如。刀剑铸就出来,本来不就是用来比武、杀人的吗?放在那观赏着不如买个花瓶算了。至于你师父那,我自有办法让他息怒。”陈谦风道。
“可是……”
“哪有那么多可是,快去。”陈谦风催促道,递过刀,把丁零推上了台。
“可是,她还是个女的。”
“女的又如何,说不定比你还厉害。”
丁零无奈,在陈谦风的逼迫之下扭扭捏捏地上了台,向那少女做了个礼。
少女也回了礼,然后摆出了架势。
曲文问陈谦风:“师叔,如果刀断了,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师父息怒?”
陈谦风笑道:“没办法,我只是想知道这两件兵器,到底哪件更强。”
“我感觉如果真断了,你可能会回不了镖局了……”曲文愕然道。
再说台上,丁零似乎还在犹豫,并没有摆出迎战的姿态。
“你到底想不想打?”少女并没有趁人之危,问道。
“我……我让你吧。我右脚不动,如果动一步,就算我输。”丁零想了想道。
但这好处并没有让少女高兴,反而引来了愠怒。
“你是看不起我吗?我不需要你让。”少女道。
“可是这样对决并不公平……”
“怎么不公平?”
“你是女的……”丁零压低声音说,好不让台下的人听到。
少女冷笑了一声,也低声道:“我自幼习武,不曾落后于你们男人。”
“但是我很厉害,比我师叔还厉害。”
“我不在乎,你只需要堂堂正正地和我比试一番就行了。如果输了,我也认了。”少女坚决地说。
丁零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好吧,得罪了。”说完,摆出了架势,“你先攻吧。”
少女不再推辞,开始移动脚步,观察丁零的破绽。
但丁零的守备很完美。
僵持了一会儿,谁都没有动手。
这时,台下的陈谦风喊道:“丁零,要怜香惜玉啊,别伤了人家。”
女扮男装的少女扮相本来就阴柔过度,实在称不上男子气概,虽好看,亦只能用漂亮来形容,陈谦风的“怜香惜玉”一词顿时引来了众人的欢笑声。
“我有分寸的。”丁零扭头回应道。
少女并没有受众人嘲笑的影响,瞬间抓住了丁零的这个破绽,右脚踏地,以迅雷之速将惊鸿剑刺向了丁零。
“看哪呢!”少女道,声未落,剑已到。
但这并不能伤到丁零分毫。丁零侧转身子,不但巧妙地避过了来剑,更顺势用右掌击向少女。
丁零这一招本是顺势而潇洒,速度又极快,极难闪避。再加上,通常人在快速刺剑时都会因收不住势而无法完全控制身形,会更容易被击中。
但少女的身法轻巧无比,好似灵动的燕子,又如半空中的绫纱一般,在丁零掌力的所及的边缘漂浮着,一副看似可触,但事实却又不可及的样子。让丁零顺势打出的几招如泥牛入海,根本不着边际。
在丁零猛烈的近身追击下,少女并没有一味地躲避,柔软的身躯让她不仅可以避开丁零的掌击,还能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向丁零刺出利剑。
面对难以躲避的来剑,丁零用左手的蔽月刀格挡了开来。两件兵器相咬,瞬间爆发了刺耳的鸣叫声,就好像两只神兽在嘶咬。
对拼过后,两人位置交错拉开了一段距离。
“你不用刀,还在想让我。但你现在应该知道,不用刀,你是不可能打败我的。”少女说。
丁零点了点头,他的确低估了少女的武功。
“你比我想像中的强很多。”丁零道,举起了刀,脸上的表情亦严肃冷酷了许多。
少女感觉满意,从刚才的交手中,她已经知道自己的对手是个身手不凡的人。能让这样的人认真,也是自己得到了一种认可。不过,这也意味着她将面临更大的压力。她毫无胜算吗?不一定,只要利用自己灵巧的优势,她是有机会打败这少年的。
丁零开始主动向少女靠去,步伐很慢,但很稳。
少女感受到了一种压迫感,丁零脸上的温柔不再,那是认真的表情,仿佛在告诉她,她毫无胜算。
至少要多拼几招吧,少女心想。她并不想退却,哪怕是注定的失败和受伤。
当两人距离拉近到只有三步时,本是防御方的少女先出手了。
但同时,她也败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败的。
等回过神来时,腰间被刀背所重击的实感让她疼痛难当,捂腹而跪。
她回过头,看见少年正伸手要扶她起来。她没有让他扶,而是强忍疼痛,自己站了起来。
“得罪了。”丁零道。
“我输了。”少女冷漠道,似乎不太开心。
众人喧哗,为少年武功之强,亦为比试之敷衍。
谁都知道,这原是比拼刀剑的比武,但两件兵刃的使用者武功相差甚大,使一切失去了意义,结果无法服众。
蔽月刀与惊鸿剑的强弱根本没有被比出来。
就在众人喧哗之时,铁铸老人站出来笑道:“此次神兵大会,能见到蔽月刀,老夫着实无憾。但这次比试结果实在是和刀剑无关,两方实力相差过大。不过呢,这并不是败者一方弱,而是这位少年武功过于精湛。说到结果,老夫并不想说自己的惊鸿剑比不上蔽月刀,不过经过此次比试,老夫也满足了,也算是和我祖师的剑交过手了。就权且当两柄兵器不相上下吧,同为当世第一兵刃!老夫接下来几年会继续想办法锻造更强的兵刃,以求在几年后的神兵会上,打败这两柄兵刃,夺取天下第一神器的称号。虽然能否成功,老夫自己也未知。”说完,他大笑了起来。
众人的喧哗声更响了,他们想要知道结果,但铁铸老人并没有理会。
不过至少共为第一的结果,比蔽月刀单独为第一的结果要更容易让人接受。
众人散去,陈谦风也满面笑容从铁铸老人那里接过了五万两的银票。
铁铸老人询问了丁零的姓名,又去问少女的姓名,但后者并不回应,默默地接过银票后就欲离开。
“我所铸的剑的主人,至少要让我知道名字吧。”铁铸老人对着她的背景叹道。
少女停下了脚步,没有转过身,说道:“若回雪。”然后继续前行,向不远处等待她的几个人走去。
“丁零,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用左手刀的?”若回雪经过陈谦风旁边时,陈谦风对丁零问道。
丁零愣了一下,他顺着他师叔的视线望去,若回雪脚步顿了一下,才继续往前走。
“只是平时顺带着练过。”过了一会儿,等若回雪走远,丁零才说道。他知道这是他师叔问给那少女听的,所以他不想让自己的回答给她听见。
“你小子真是懂得怜香惜玉啊,昨天你还一本正经地说啥来着?”陈谦风拍了拍丁零的后脑勺道。
丁零没有辩解。
“这女的脾气挺要强的,丁零应付得了吗?”曲文看着已经走远的若回雪道。
“挺好的,丁零性子太软,以后掌舵宁远,我还不放心呢。如果能找到个这样的婆娘,那我就放心许多了。”陈谦风道。
“师叔,别开玩笑了。”丁零道,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在发烧。但他的确在心动着,望着若回雪远去的身影,比试近身时所闻到的香味难以禁止地在他脑中回荡着。
“我们也回去吧。”陈谦风说,和铁铸老人告了别,领着两个师侄朝客栈走去。
在他们不远处的前面,就是若回雪他们。
丁零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失去节奏般地乱跳着,一股心烦意乱。他忍不住去看若回雪,却又让自己低头忍耐着,却又对自己说自己并没有心虚的必要,只是自然的目视前方,不需要躲避。短短的路程,他为自己相背的行为循环往复地寻找借口。
就在丁零低头心绪凌乱之时,他听到了前方传来了争吵声,他抬起头,发现原来是若回雪的手下和一路上的行脚商人发生了冲突。
“走路不长眼睛啊!”若回雪的一名随从朝行脚商人吼道,一边推搡着对方,让后者的货物散落了一地。
“是你撞的我啊。”行脚商人想据理力争,但看见对方人多势众,又显得很害怕。
惹冲突的随从举手更不再讲理,捏拳欲打下去,但被若回雪喝止了。
“住手,我不想惹事生非。”若回雪道。
“可是……”随从显得很不情愿。
“我不是我爹,由不得你们在我面前恃强凌弱。”若回雪瞪着那随从道。
“是。你是大小姐,听你的!”随从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说。
“若不服气,找我爹理论去。”若回雪道。
“不敢,你是大小姐,谁敢违背你的旨意?”另一名手下语调阴阳怪气地说。
若回雪没多说,刹那间,神兵惊鸿出鞘,手起剑落,随着两人的惨叫声,地上的黄沙上不知何时多了两个血淋淋的手掌,两个失去手掌的人在地上疼痛到不停地打滚着。
“两只猪猡。”若回雪道。
行脚商人早已被这血腥的场面所惊到,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连散落在地上的货物都没拿。
同样被惊到的还有丁零他们。
“大小姐,你别太过分了,他们都是老大派人保护你的,就算语言有不敬,也不至于要砍了他们的手。大家都是在刀口上舔血讨活的,没了手,拿不了刀,还怎么混?”
“那正好,那就别在这条道上混了,省得再作孽。你不感觉他们应该感谢我吗?”若回雪毫不退让。
“算了,大小姐,算了。这事传到老爷那,大家都会有麻烦。”同行的老妇人这时站在了两边的中间说。“大小姐会拿点银子补偿他们的。大小姐,你说是不是?”
若回雪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只是扭过头不再看对方,扭过头的她也正好看到了被惊得目瞪口呆的丁零。
“似乎不坏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陈谦风笑嘻嘻道。
“什么不坏?”曲文不解地问道。
“不过嘛,也挺棘手的,复杂了许多。”陈谦风又皱眉道。
“师叔,你到底在说什么,别打哑谜了。”曲文道。
“丁零,你这桩姻缘若想要成,可能会经历一些坎坷啊。”陈谦风对丁零说道。
“啊?”丁零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并不太清楚陈谦风在讲什么。他之所以震惊,并不是因为血腥的场面,他经历过比这血腥得多的场面。而是因为若回雪的下手之重,毫不犹豫,而且是对其随从。
“丁零,师叔凭感觉,认为这是个好女子,你得给师叔弄到了。”
“可是……”丁零看着已经再次走远的若回雪一行人说,“砍自己人的手也砍得太干脆了吧。这样的女人……”
“我看她正适合你。”陈谦风笑道,“放心吧,师叔看人很准的,她不会是那种凶恶的女人。”
丁零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不再说话。
回到客栈,并没有见到若回雪的身影。手握重金的陈谦风意气风发,对着掌柜挥了挥手中的银票,包下了整个客栈,宣布今晚所有人的吃喝全归他管。更叫来了拨弄胡琴等西域乐器的乐者与舞者来助兴。
一时间,客栈中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陈谦风与丁零自然是众人瞩目所在,但只有陈谦风在那和众人喧闹着,丁零则身怀心事,坐在一旁喝着闷茶。
“不是说惊鸿剑的剑主也在这客栈吗?怎么不见他出来?不如一起来欢乐一番多好?”有人叫道。
“对,掌柜的,去叫那公子也下来吧。两把神兵共有天下第一兵刃的名号,能同聚于此是种缘分,恐怕以后想要再见就难了啊。”又有人叫道。
于是,在众人的催促中,掌柜上了楼,敲响了若回雪的房门。
“何事?”若回雪压低的声音从房中传出。
“陈大侠慷慨,正请众人饮酒作乐呢。众人想请胡公子也带着神剑下楼,让大家再有幸一睹两把神兵同时争辉的情景。”掌柜道。
“不必了,今日比试后我身子有恙,不便饮酒,还请掌柜帮我推辞一番。今日大家所费酒水饮食,我也帮陈大侠付一半。”若回雪道。
“可是……他们说如果你不下来,他们就把我的店拆了。”
“他们是吓唬你的。”
“未必,胡公子,他们都已经喝得半醉了,趁着酒兴,什么事都可能会干得出来的。”
“你再帮我推辞下吧。”若回雪依然拒绝道。
“好吧,那我试……”掌柜继续隔着门道,只是说到一半,就被什么人打断了。然后上锁的房门被撞了开。
若回雪本能般地迅速地拿起了桌上的剑,看清了扑进来的人,原来是几个醉汉,正跌倒在地上叫道。他们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看见正坐着的若回雪,便笑着伸手去拉,嘴上道:“胡少侠怎一人躲在这里发闷,何不与我等一起快活呢?来,带着惊鸿剑下来和我们一起喝酒。”
若回雪微侧身子,躲开了伸来的手,但也知道参加酒宴是躲不过去了,便道:“别碰我,我下去便是。”
一名醉汉笑道:“胡公子不但长得像女人,行为也像女人,还不让人碰啊。”
“你别说,胡公子可比许多女人长得漂亮多了,这么白净,虽不是女人,但与其共度良宵,亦无不可。”别一名醉汉痴笑道。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如果你们碰我,我就不下楼了。”若回雪道。
几名醉汉听了,连忙点头允诺。
若回雪来到楼下,这里早已是酒过十巡,菜过百味,一片狼藉之象。
有人已经醉倒,不醒人世于角落。有人尚只有半醉,却也是最癫疯的时候。
她注意到,整个厅堂,只有一个人还完全清醒着,那就是在一隅抱着刀,喝着茶的少年,那个白天只用左手就打败了她的少年。
在众人喧闹着要看剑的时候,陈谦风一边走向若回雪,一边喊道:“各位且肃静,我有一事要告诉大家。”说道,他诡笑着望向若回雪,“其实,胡公子,是女的!”话未尽,其右手已伸向若回雪的头上,如蛇扑食般快速,想要抽走束发的条带。
但若回雪却不是普通的弱女子,陈谦风的手尚未触及头丝,她便早已伏身躲过,轻身一跳,跃出一丈外。
其他的醉汉听了显得颇为兴奋。
“你说他是女的?”
“我看也像,哪有男的长成这样的。声音也尖。”
“找个娘们,验一验。”
“哪用娘们验,我们来验不就行了?”
伴随着一群笑声,一个男人跳了出来叫道:“那就让我来吧。”向若回雪走去。
若回雪面露厌恶之情。
“我来。”陈谦风拦住了那人,看着若回雪坏笑道。
“那好,就陈大侠来!”
“你给我们做东,由你来验明正身,再好不过!”
众人喝彩赞同道。
“那么,陈某就得罪了!”陈谦风说完便飞身上前,出招要将若回雪的头发打散。
若回雪则尽力回避着,但却又哪是陈谦风的对手,只能狼狈地左右格挡着。
陈谦风身为宁远镖局的二把手,行走江湖多年,武功虽不及丁零,却也是个千里挑一的高手,哪是一个小丫头能对付得了的。今日若不是喝多了点酒,在第一次出手时理应就能成功。
看着若回雪止不住地退却之势,丁零情急之中犹豫不再,跳出来,挡在了两人之间。
“师叔,别这样。”丁零叫道。
“哦?别怎样?”陈谦风道。
“别欺负……胡公子。”
“胡公子?师叔没和你说她是女儿身吗?”
“不管她是男儿身,还是女儿身,都请师叔别欺负他。”
“欺负?咱们都是江湖中人,她也是,而且还身怀惊鸿剑。江湖中人,各凭本事,输了是武艺不济,甘拜下风,安有欺负之说?大家说,是不是?”陈谦风对众人喊道,又博得了一片喝彩。
“师叔,你喝醉了!”
“醉?笑话,你师叔我怎么会喝醉!你要护他可以,但你这是在和你师叔作对,违逆你的长辈,要让我停手,你得有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理由?”丁零脑袋混乱,一时想不出什么理由,他望向曲文,想寻求帮助,后者却只是在笑。
“对,比如,她是你的什么人,你才有理由护着她。师叔才有理由帮你护着她。”陈谦风笑道。
丁零只是个忠厚之人,却不是傻子,陈谦风说到此,他已经明白他师叔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了。
但他害羞,也怕被拒绝、否认,脸憋红了也说不出口。
“丁零,你喜欢她不?”陈谦风突然问。
“啊?”丁零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望向若回雪。若回雪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冰霜面孔,像是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师叔问你,你到底喜欢不喜欢?你回答得好,师叔就放过她。”陈谦风向前一步逼着丁零说。
“喜欢。”丁零一时脑热也好,形势所迫也好,突然就承认了。同时,也引来了众人的哄笑。
“你想娶她吗?”陈谦风又问。
“想。”
“那好,若是我师侄之妻,则我自然无不帮之理。这位姑娘,你是否愿意成为我师侄之妻?”
“我与他素昧平生,为何要成为他妻。除非,除非他把蔽月刀送我。”若回雪望着丁零手中的刀说道。
“这……这是我镖局之物,我不能做主。”丁零道。
“有什么不能给的?拿过来,师叔给你做主。”陈谦风从丁零手中一把抢过蔽月刀,伸手放在若回雪面前。
若回雪道:“我是要他给,不是让你给。”
陈谦风又把刀递到了丁零面前,道:“人家让你亲手给她。”
“这是镖局之物,非我之物,我不能做主。”丁零道。
陈谦风重重地拍了一下丁零的头,道:“你小子傻啊,你娶她进门,她的刀不就是你的刀,你的刀不就是镖局的刀了吗?”
若回雪终于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这一笑也让丁零失了魂,铭记了一生。
然后,笑容变成了微笑,显得有些失落的微笑。
“如果你没有抱着不顾一切的心来追求我,那还是放弃吧。”若回雪道。
“我做不到,这刀不是我的,没有师父的应允,我没法拿它来取悦你。”丁零道。
“挺好,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你是个可以依靠的男人,但,不适合我。”若回雪的表情看上去更加的失落。
“但如果不是违背道义之事,我愿为你赴汤蹈火。”丁零补充道。
“这样啊,我明了了。”若回雪低头微笑道。
这时,几个若回雪的随从从侧门进来,他们听说自家的小姐被人强请下楼来,便来查看情况。
若回雪的笑容消失了,走过去和他们说了几句,将随从打发了回去,自己也管自己上了楼,也没有再回头看一眼丁零。
只留丁零在那心中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