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域的一片茫茫沙漠中,三匹快马正踏着黄沙急速地奔驰,一匹于前夺命狂奔,另两匹在后穷追不舍,他们的头上还盘旋着一支巨大的猎鹰,在不停地鸣叫着。追赶的两匹马体力更好,只消片刻,便距离前马仅有数丈之遥。
马上三人服饰相似,都别着一把相同样式的刀鞘,是同一组织之人。只是最前面一人腰间还多别着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刀鞘。
追赶者中的一名剑眉星目的少年大喊道:“师叔,把刀还了,跟我们回镖局吧,师父定会原谅你的。”
被追者大笑了起来:“我偏不还,你们要怎样?”
“师叔,别闹了,那可是祖师爷传下来的刀。”少年急切地叫道。
“师叔,求你了,把刀还回来吧。”跑在最后略胖的少年也叫道。
原来他们宁远镖局传承至宝蔽月刀在数十日前失窃,惊得镖局上下人心慌慌,派出了几乎所有的人手去寻找线索,然而却毫无头绪。正在一筹莫展之际,人们注意到镖局的二号人物,总镖头的师弟陈谦风在这段时间内也消失无踪,便怀疑是此人偷窃了蔽月刀。借助镖局在江湖的关系和耳目,有了目标,就有了线索,两名少年从西域大漠方向来的商人那里听闻到了陈谦风的踪迹,便马不停蹄,披星戴月地追赶而来。终于,借助着猎鹰的帮忙,他们在前往沙星镇的路上找到了正悠然自得的陈谦风。于是便上演了这样一场追逐之战。
眼见双方差距拉近到只有一丈距离时,陈谦风料定凭借马力是无法甩开这两名师侄了,便笑喊道:“丁零,都说你将来刀法将无敌于江湖,今天师叔就趁你未大成之时,向你讨教两招吧。”
话音未落,陈谦风两脚在马镫上一踩,整个身子便脱离马背,右手又在马鞍上一撑,整个身子又在空中旋转半圈后重新落在马上,面对着少年丁零。与此同时,他腰间的刀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被拨了出来,在燥热的风沙中,以迅雷之速向丁零劈来。
丁零哪知自己的师叔会对自己刀剑相向,愣了一下后才拔出了自己的刀,在陈谦风刀距离自己脖子仅咫尺之遥时挡住了刀势。
然而高手过招,半分迟疑就会令自己陷入不利之地。在丁零慌乱身法失形之时,陈谦风的刀如霹雳雨点般砸向前者,令丁零疲于招架。
“师叔,刀下留情啊,那是丁零啊。”另外一名少年,丁零的师弟曲文急忙喊道,他和丁零一样,没想到平时亲近的长辈下手会如此凶狠。
但陈谦风心中却在苦笑,自己哪有留余力的余地。只十数招之后,从慌忙中回过神来的丁零已经稳住身形,开始游刃有余地将他的攻击一一化解,更开始压制反击。
两人激斗之时,猎鹰下降了高度,在两人之间盘旋着,鸣叫着,仿佛也在劝架一般。
“看来师叔还是低估了你啊!”陈谦风大喊一声,用力挡开丁零的一刀,然后趁机从腰中的另外一把刀鞘中抽出了一把形如新月的刀,那正是丁零他们所追寻的蔽月刀。
在这灼热的沙漠中,它如阴冷的月亮一般,在出鞘时便发现令人胆寒的惊吟声!
只一刀,丁零手中用来招架的上好腰刀便被斩成了两断。在丁零惊愕之中,刀势未尽,直落向马首。铁刃尚无法抵挡,何况血肉之躯的马?登时马首如豆腐般被切成对半,鲜血如注般喷射开来。
丁零原也只知蔽月刀是镖局的至宝之物,并不曾想过其锋利竟恐怖如斯。在惊愕之余,只能在胯下马倾倒之时,顺势在沙地上滚了几圈,化解了冲击之势。
等到他重新站起来,陈谦风早已望着他笑着渐行渐远地离开了。
曲文拉住了马,并没有继续追赶,因为他知道自己即使追到了,也无力制服陈谦风。
猎鹰也从天上落下,停在了丁零的肩上。
“怎么办?”曲文看着满身血污狼狈样的丁零愁眉苦脸地问。
“去沙星镇吧,方原数百里地也就那一个落脚的地方了,师叔他肯定也会去那。”丁零抹了把脸上的马血,无奈道。
所幸的是沙星镇距离他们并不远,丁零坐上了曲文的马,两人同骑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就到达了目的地。
沙星镇所在之处是一片小绿洲,镇上所聚之人超乎了两人的想像。街上拥挤着各样的人,有中原来的,有西域的,还有从波斯等远方国度来的,穿戴着风格迥异的服饰,喊着不同的语言,好不热闹。丁零两人也随着镖局队伍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见识不可谓不广,但这浓厚的西域风情也让他们大开眼界。
“没想到这荒芜的沙漠上还有这样一颗明珠,如此这般热闹。”丁零感叹道。
进入镇后,两人决定先去找间客栈住下,顺便让丁零把身上的血污洗了,否则太引人注目,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人血。
他们找了镇中最大的客栈,大客栈住的人多,也能让他们更好地打探消息。
客栈掌柜看丁零一身血腥,开始还不让住,在反复解释并非人血之后才勉强同意。
在丁零给定金的时候,掌柜想伸手去拿,却又害怕丁零肩上停着的目光锐利的猎鹰。
丁零笑道:“莫怕,苍云可聪明了,它通人性,不会随便啄人。”
掌柜壮着胆子伸出了手,接过了钱,那鹰果然不啄他。
“好鹰,好鹰。”掌柜不禁竖指称赞道。
交完定金,两人刚转过身,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楼梯上下来,正满面笑容地看着他俩。
“师叔!”两人异口同声地叫道,想到之前的兵戈相向,又有些惊慌,不知该如何对付。
“你们到了。”陈谦风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道,似乎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师叔,能不能别玩了,把刀还回来,和我们回去吧。”丁零道。
陈谦风大笑了起来,道:“我不惜跋涉千里来到此地,安能一事不做就乖乖随你们回去?”
“可是师叔,你到底要干什么?总不会真的想把刀占为己有吧。”曲文道。
“小曲子,你有没有感觉这小镇有什么异样?”陈谦风道。
“异样?”曲文皱起了眉头。
“你不感觉它太热闹了吗?”陈谦风伸手示意来来往往的人群道。
“是有点。”曲文点了点头。
“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两人摇摇头。
“因为这里明天就要举行‘神兵会’。”
“神兵会?那是什么?”丁零不解地问。
“这我知道,就是铁铸老人每三年一次的兵器鉴赏大会。”曲文道。
“对,对。”陈谦风点头道,“丁零,你啊,痴于练武。你武功比小曲子好,但见识却不如他。今次神兵会就在此地举办。江湖上各路人马,各种神兵利器都会汇聚于此,被铁铸老人品鉴认可的兵器就会传名于江湖,身价立增百倍。被认可为第一的兵器甚至将价值连城,成为千金难买之物。此外,头名兵刃的拥有者还将获得十万两白银!”陈谦风说着两眼开始放光。
“可是师叔,你要这样做可以先征得师父的同意啊,这样私自带出来似乎不太好。”丁零道。
“你师父那固执的家伙会同意吗?”陈谦风道。
“可是……”丁零还想说什么,但被陈谦风打断。
“婆婆妈妈,和你师父一个样。”陈谦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这次大会过后我就和你们回去,完璧归赵。”
丁零本是尊敬长辈之人,陈谦风既然心意已决,只好顺从,道:“那师叔可别食言,不然师叔走到哪,我也会跟到哪!”
“你是跟屁虫吗?”
“师命难为!”
“行了,师叔答应你就是。”陈谦风道,“快去把你的身子洗洗吧,满身马骚味。”又向掌柜喊道,“掌柜,准备桌上好的酒菜,我和我的师侄们要好好享用一番西域的美味。”
“晓得了。”掌柜笑应道。
就在此时,一伙新的客人闯入。为首的是个穿着华服且面目极其清秀的少年,其身后则跟着一个老妇人和数名穿着粗俗的大汉,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好生漂亮的少年,丁零不禁暗叹道。
“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啊?”掌柜问道。
“住店。”少年道。
“不巧了,这几日生意太忙了,上房只剩一间了,其他普通房间也没有了。客官带了那么多大侠来,怕是住不下。”掌柜面难难色道。
“大侠?你怕是高看了这群猪猡了,让他们在柴房睡着就行了。钱我们照普通房间付,可否?”少年道。
“好,没问题。”在这生意繁忙的日子里,居然柴房都能拿来赚钱,他自然没有什么不同意的,高兴地答应了。
接着老妇人付了钱,和少年两人上了楼去,而那些大汉则在小二的引导下朝后院走去。
这期间陈谦风一直饶有兴趣地观察着。
之后三人便回自己的房间,丁零则是去洗了个澡。等丁零洗完,陈谦风便拉着两名师侄上街闲逛,想领略一下异域风情。
“丁零,你感觉那少年如何?”陈谦风笑问道。
“应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吧,不过太没礼数,就算那些人是他的下人,也应有起码的尊重。”
“你不喜欢?”
“不喜欢,我不喜欢和这样的人做朋友。”
“你有没有闻到他身上的香味,浓郁芬芳异常?”
“有闻到一点,可能是用了什么香粉之物吧。”
陈谦风笑道:“你可知,她是个女孩?”
丁零半张着嘴,摇了摇头。
“你啊,眼浊,不识国色,还鼻塞,不闻女儿香。”
“经师叔那么一说,细想之下,的确有些像女儿家。”丁零歪头细想道。
“这样的绝色只要穿戴女装,绝对倾国倾城,你不喜欢?”
丁零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坚决道:“不喜欢。”
“哦?为何?”
“纵使国色天香,品性不行,亦难相处,和恶毒之妇相比并无差别。”
“你这小子,真难伺候。说真的,你要是说声喜欢,师叔帮你提亲去。”
“不要。”丁零肯定道。
一旁的曲文着急地问:“师叔你偏心,凭什么不问问我啊,我可能会喜欢的。”
“你住嘴。看看人家丁零的脸,看看人家的功夫,这是我们宁远镖局未来的总镖头,这样才称得那姑娘的颜色。你凭什么?”陈谦风道。
“虽然我长得不风流,武功一般,但也许我和那姑娘情投意合呢?”曲文抗议道。
“去去去,别做白日梦了。”陈谦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丁零劝道:“小曲子,我劝你还是别对那女人有心思好。她视手下为猪猡,必然不懂尊重他人,就算成婚了,对丈夫也是会日日恶言相向,夫妻焉能和睦。何况即使天姿国色,天天看也会看腻,亦有年老色衰一日,心若厌之,则人也将厌之。”
“人家才和你照了一面,你对人家的成见就那么大了?”陈谦风为那姑娘叫屈道。
“我不在乎那么多,人漂亮就行了。”曲文道。
“还是小曲子实在,你啊,真是挑剔,这样的美人你还挑三拣四的,没法伺候了。小曲子,对吧?”陈谦风道。
“就是,挑三拣四。”曲文应和道。
“不是……”丁零想要解释,但却说不过两人。
“别说了,师叔我还想给你做媒,居然那么不识抬举,真是气死我了。”陈谦风摆摆手道,管自己向前走,注意力被一个波斯商人摊位上的新奇事物所吸引了,走上前和那语言不通的波斯人连说带比划地交流了起来。
看见丁零努力想要解释但没人听的样子,曲文也笑了。
三人逛了约一柱香的时间,约在黄昏之时,陈谦风碰见了几个漂亮的西域妓女,便乐呵地说要感受一下西域风情,便让两个师侄先自行回去。丁零虽自己不曾碰这些东西,但在男人占绝大多数的镖局里,这样的事他早已经司空见惯,见怪不怪地和曲文一同先回客栈。
回到客栈正值晚膳之时,在客栈一楼,他们看见了许多正在用膳之人,其中也包括那个女扮男装的少女。她和那个随同的妇人一桌,安静地进食,而其他跟随她们的男人则在另外一桌,喧哗地饮酒食肉。旁人所见,定不会认为这是认识的两桌人。
因陈谦风的语言,丁零不禁多注意了那少女几眼,不禁再次感叹其眉目之清秀美丽,又因为知其是女儿身,更多感觉到了几分温柔的柔和之感。
突然的,少女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抬起了头和他对视了一下,如秋水般的双眸却冰冷异常,透露着不屑。两人目光只交汇了一瞬间,少女便失去了兴趣,不再看丁零,而丁零则愣了一下。直到一旁的曲文的笑声把他拉回了现实。
“还要不要二师叔帮你提亲?”曲文道。
“去你的,不需要。”丁零也笑了笑,继续上楼回自己房间。在街上时他们已吃食了不少新奇的西域食物,故不需再进食。又因为连日奔波,两人早已疲惫不堪,早早地躺在了床上休息。
但躺上床的丁零心却不平静,他刚到了少年少女情窦初开的年纪,本并多少这方面的心思,但被他师叔一番撩拨了后,又见少女的美丽颜色,心中也难免有波澜起落的情绪。
睁着眼,他感觉无法平静,闭上眼,却又全是她的身影。
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心情,却又谁都不敢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