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孟婆原本不叫孟婆,那艄公原本也不是艄公。
孟婆还不是孟婆的时候,小名唤作月娘。虽叫作月娘,但与那月宫的仙子却无甚关系,倒是与那姻缘司的主人渊源颇深。
那艄公千万年前也是个出身显赫的少年公子,也曾贵为一方之主。只是后来啊,因缘际会,兜兜转转,来了这忘川,渡了无数人,却始终渡不了他自己。
姻缘司的主人,鹤发童颜,没人知道他的年岁,也少有人知晓他的来历。那个人啊,唤作月老,为姻缘司之主。然而月老只不过是他的职位,至于名字,没人知晓,因为他他说他自己也忘了,于是旁人啊,便都唤他为月老了。他还没入主姻缘司时,便在天地间游荡了无数的年月,与人扯了无数条红线,自己身上却是干干净净。
月娘遇见他时,他已经入主姻缘司千年有余,也有千年未曾踏出过姻缘司了。他那职位,在天庭不高不低,除了管管人间的姻缘,什么事也轮不到他干。他便也乐的清闲,躲在姻缘司的殿宇里一待就是千年。若不是还有个红鸾星君常年行走于众神之中,刷点存在感,怕他那姻缘司早就被人忘到爪洼国去了,更何况他这几乎毫无存在感的小小月老。
月娘还是月娘的时候,是个天真无邪的貌美姑娘。她本不是天庭的人,只那一日,随人上天转了转,这一转,便从月娘转成了孟婆。那带她上来的人因有要事便将她托付给了一名恰巧路过的仙子,委托那仙子带她去天宫转转,待他忙完便去接她。月娘自是开心,毕竟她长到那般大,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呢。对什么,都带了七分好奇,剩下三分心思啊,都拿去寻下一个有趣的了。
后来的事证明,这世间啊,哪有那么多的恰巧。那仙子不是什么普通的仙子,那一日也不是什么恰巧路过。她是早就得知了那时月娘与那人会在那里出现,蹲在角落足足守了半日,才找到机会“恰巧”路过,又能与他们搭上话。
天庭能去的地方,好看的地方有很多,那仙子偏偏是个特立独行的,带着月娘,那么多的地方哪也没去,独独去了那少有人迹的姻缘司。
“这位上仙长得可真奇怪!”那时她还小,又天真的有些傻气,看见那鹤发童颜的人,只当他长得怪异,好在还知晓不该当着人的面说他不好,便挤着眼悄悄说与了身旁那位仙子听。
“噗嗤!”那仙子没忍住,看着那红衣白发,一张稚嫩的却装的深沉严肃的脸,笑的仿如人间二月里,开在枝头被清风拂过的梨花,丝毫也没给人留点面子,“哈哈哈!你说的真对,这上仙真的长得好生奇怪!我还当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呢,上千年了也不出来让人瞧瞧,这宫里也是没趣,亏我还谋算了这么久特地拉个同谋才摸进来!”她说的嫌弃,脸上又全是一副没了兴趣的模样,完全不曾去注意过那人越发冷俊的容颜,只月娘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恨不得立刻跳下云头,躲回自己的窝去,再也不出来了才好。
“那个……上仙……”月娘诺诺的不知该说什么,在那人逐渐冷冽下来的眼神中慢慢的低下了头去,双手绞着自己的衣袖,恨不得把它扯下来似得。
“哈……没意思,我回去了,你自己玩吧!”等那仙子终于说够了,却是直接扔下月娘独自走了,等月娘回过神来的时候,哪还能寻得她半丝人影,一时间急得红了双眸,差点便哭了出来,也不敢抬头去看面前那人一眼。
“我不论你是谁,从哪来的,你只要将你们弄乱的红线都捋顺了就可以走了,若是有一条捋不顺,你就别想踏出我姻缘司半步。”那人声音不大,也没什么情绪,好像只不过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罢了,说完了也没等月娘发表个意见便一甩袖消失在了房间内。
等月娘悄悄抬起头发现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人了时,瞬间便泄了气,看着房间内纠缠不清的无数条红线,欲哭无泪。
“景行哥哥,你在哪啊?快来救救月娘啊!”
“后来呢后来又如何了”一道略微急切的声音响起,让本是绵软的声调都变得有些高昂。似乎是故事听到一半正兴起,那说故事的人却不讲了,于是还带了点点不满。
“后来”清音泠泠,不悲不喜,“后来,月娘就来了这奈何桥,成了孟婆了。”
“……你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两样?我想知道的是她为什么变成了孟婆?”无奈的撇撇嘴,那人也知道女子的性子,揉了揉眉头,看着女子一脸无可奈何。
“你想知道?”挑了挑眉,女子眸色清淡的斜眼看着那人。
“我当然想知道啊!”不雅的翻了个白眼,越发无奈了。这冥界千万年来也没出几件趣事,除了逮着那几个最出名的八卦扯扯,也没什么乐子了。
“那你自己去问孟婆婆啊。”
“我……我要是能问出来我问你干什么?这三千冥界,那孟婆也就只对你特别,旁的人与她见上了,她什么时候有个笑脸了!不!别说笑脸了,她能有点其他情绪那定是她那日做的汤多放了几把盐,想让旁人给她试试味,免得咸的那些魂魄直接跳了忘川!”那人拍了桌子站起身来,刚开始还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到后面却又变成了痛心疾首。
“她不与旁人说,那又与我有什么关系?”扬了扬眉,看向一脸激动的人,勾了唇,道:“你又去尝了几次?”
“咳!”那人突然神色僵硬,扯着嘴角笑的有些尴尬,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书册,复又坐回自己的位置去,“不说这个了,说说你要了结孟婆何事如何?”
“此事牵连甚多,不便多说。”那女子摇了摇头,站起了身,理了理自个儿的袖子,“我不知何时回来,冥府之事你再担待一二,告辞。”
“啧!还是这般我行我素。”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地方,那人低叹一声摇摇头,满了一杯已经凉掉的茶,慢慢啜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