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不记年》 第5章 姻缘劫【二】

    奈何桥旁永远是冥界最拥挤的地方，来来往往斑驳陆离的影，早已不能称作“人”了，可千年万年来，冥界却有一条约定俗成的规矩。神也好，鬼也罢，即使不过是一缕残魂，在这冥界，都被称作“人”，也不知是为了欺骗谁。

    奈何桥旁的渡头口，红衣的女子站在岸上，忘川里一叶漆黑小舟飘飘荡荡，却并不离岸。

    “艄公，随我走一遭罢。”女子轻声开口，似询问，却又分明未曾给人选择的余地。

    “既然时辰已到，我自该与殿下走一遭的。”那人沉默半晌，将手中长篙放下，解了颈下系着的黑缎，将头上竹笠拿下扔在舟上，抬起头来，复又开口：“只怕我这一走，这忘川……便再无人来渡。”那人鸡皮鹤发，一双眼睛却亮若子夜的星辰，将那九天之上的星光都尽皆揉碎盛入。

    “本也便不需人渡的。”女子微微抬了抬头，目光溯着忘川而上，汤汤忘川，不见尽头，“若求人渡？不若自渡？”女子收回目光，缓缓望进那人的眼里，“你说是与不是，妖主，凤景行？”女子一字一句，听着分明是咄咄逼人的字句，说的却又清淡飘渺，无悲无喜。

    “殿下说的，自然是的！”那人勾了唇，言笑晏晏的模样，明明一张脸苍老的皱缩在一起，连入眼二字都不能般配，却又显出十足十的风情，艳丽的惊人，竟连声音里也都带了魅惑的味道，“只是景行早已非妖界之主，穷桑殿下如此称呼景行，怕是要被人记恨了，呵呵。”

    “哼！”女子轻哼一声，不再言语，转身慢慢行去。

    看着女子渐行渐远的背影，凤景行无声的踏上了岸。当第一只脚踩在地上的时候，他有一瞬的恍惚，伸出手看了一眼枯槁的手指，低头自嘲的笑了一声，才抬起头缓缓跟上那女子的步伐。

    奈何桥上永远有过不完的人，桥上有人设了釜碗桌案，正一碗一碗的将釜中的汤水递于路过的人影，偶尔与人聊上几句，那些人，情态不一，或娴静优雅，或疯癫魔障，可那递汤的素衣女子却总是一个模样，肃穆淡然。

    奈何桥上的情形大多如此，只今日似有些不同，那正在递汤的女子身后，与她一般无二的另一素衣女子正坐在桥栏上，垂着双膝，微抬着头看不见神色，脚下的忘川静静的趟过，她就那般安静的坐着，仿若雕像。

    “孟婆婆。”清音渺茫，却惊醒桥上正出神的人。

    “殿下来了。”她转头向下望去，唇角似乎带笑，站起了身子，凌空一步一步向下行去，至那红衣女子身前方停住。目光又越过红衣的女子，向她身后那黑衣苍老的身影看了一眼，开口笑道：“殿下可要好好谢我，虽我这走了，好歹还是给殿下找了个人来替我，若不然殿下可有的忙了。”

    “自然是要谢的，只是不知你想要何谢礼？”女子微微点了点头，缓缓开口。

    “唔～”孟婆微微歪了歪头，似在思考似的，带了十六七岁少女特有的天真狡黠，可开口的声音却沧桑沙哑，“待此间事了，我再向殿下讨要可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