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李欣莲边给他倒水,边找出一盒香烟,“孙平大哥抽烟。我也不知道你们都抽什么烟,就看着备了一盒。不是什么好烟,孙平大哥别嫌弃。”“刘蕾最嫌弃我抽烟了,说我是个大烟囱,都不让我在屋里抽。见天的闹。”
李欣莲笑了笑,“男人哪有不抽烟不喝酒的,刷刷牙不就没味道了,刘蕾也是太爱干净了些。”孙平接过烟一看是红塔山,知道李欣莲爱面子,便嗔道:“你一个女人又不抽烟,备这好烟干啥。这烟太贵了,你留着来个客人啥的再拿出来,我自己带着烟呢。”李欣莲便自己动手把烟拆开,拿出一支硬塞他手里,“孙平大哥,到我家来连烟也不抽上一支,是看不起我了呀。”孙平只好接过来,心里感慨,李欣莲倒是个贤惠人,刘蕾要是有李欣莲一半贤惠也好啊!可惜张丹青没福气,这样的媳妇儿留不住,不定要便宜了谁。
“大宝呢?”“铁柱帮着在幼儿园找了个人,把大宝送进去了。下午再去接回来。”“铁柱这事办得好,孩子去了幼儿园,有伴儿一块儿玩是好事。你也能专心干事,不用总分心照顾孩子,弄的心不在肝上,活儿也干不踏实。”又问了孩子在幼儿园适应不适应,送去的时候哭的厉害不,在幼儿园里吃饭怎么样,睡觉好不好,李欣莲一一的答了,说到有趣的事两个人都笑起来。
孙平拿出张丹青让他捎来的五千元交给李欣莲,李欣莲沉下脸来要把钱推回去。孙平把钱压住,“李欣莲,你听我说。我知道你是生气张丹青不顾自家,为了他师傅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你觉得他不够重视你和孩子。其实他不是不重视你们,他这不手头有钱了马上拿回来让你给他收着。”看李欣莲要说什么,马上转了口风,“让你替大宝收着。他说的话也对,大宝终究是姓张的,他应该拿抚养费的。”
李欣莲静静的坐了会,“孙平大哥,不怕你笑话,离婚那会儿我什么也没让张丹青拿走,房子是他盖的,家具电器也是他买的,这个家就是他置办下的。离婚了他都给了我,我知道他是个负责任的男人。所以他给我这些,我也接了,就当是为了大宝。我拿了这些,就不应该再让张丹青拿抚养费。如今我能接到活,能赚钱,能养活大宝。将来如果我有个什么,这房子就留给大宝,不算占他张丹青的便宜。这钱我不能收,孙平大哥,你给他带回去吧。你把钱撂给他就行,啥也甭说。”
孙平还想再说什么,李欣莲已经转身出去了。孙平只能默默的点上了一支烟,默默的抽着。
中午李欣莲喊了孙铁柱来陪着孙平一块吃饭喝酒。孩子不在家,李欣莲有了时间,便剁了肉包饺子。孙平见状便洗手来帮忙揉面,擀皮,跟着一块儿包。还别说,孙平包的饺子真像一个个元宝,每个饺子上的褶都长的一样,排在盖帘上,白白胖胖的,看样子这种活没少干。相比之下,孙铁柱笨手笨脚,一个饺子包了半天,软塌塌根本立不起来,最后被嫌弃的赶到一边去坐着看,省的给两人添乱。
饺子包完,李欣莲去厨房炒了几个菜,孙平和孙铁柱吃的赞不绝口。李欣莲又拿出白酒,给两人倒上。当地的风俗,只有逢年过节或者重要客人登门才会包饺子,“饺子就酒,越喝越有”,因为包饺子工序繁琐,主人以此待客表示隆重。孙平虽然嘴上说着:“这多麻烦,都不是外人”,心里却格外舒坦。感觉李欣莲这个女人非常具备传统妇人的贤惠,心里更添了几分怜惜。
孙铁柱说:“欣莲,你从来没请我吃过饺子呢。你拌的馅儿真好吃,真香,比我妈妈包的饺子还好吃呢。以后还要包饺子请我啊。”孙平也夸她:“这饺子馅儿真是香,伴着蒜泥,这叫地道。刘蕾要包回饺子得提前嚷嚷半年,她最不耐烦干这种琐碎家务。李欣莲,你的手艺真好,我看你开个饭馆肯定生意兴隆。”李欣莲只是抿着嘴笑。
饭后孙平帮着刘蕾收拾完以后,才和孙铁柱告辞离开。整个下午,李欣莲一边赶着活儿,一边想心事。一下午手里的活错了好几次,需要返工重做。她不禁有些羞恼,自己这是怎么了。可明知不该,她还是不禁又想起孙平。这么好的男人,真是里里外外一把手:在外头能顶事,回到家里也不拿款儿,不觉得帮着女人做家务是丢份儿的事,说话从来都是温言细语——刘蕾真是好福气,看人家找的这好男人!
对比着张丹青在家里那就是大爷一个,油瓶倒了都不带扶的,做饭这种活计更别说让他搭把手。每天回来倒是知道抱孩子,但是孩子还没睡了,他早睡着了。孩子哭的从床上掉下来,他都不醒。做好了饭,端到桌上,还要三催四请,人家才来吃了。吃饱了,一抹嘴,把碗一推,就没事了。自己再累,他也是看不到的。
现在想来,李欣莲替自己不值。早先看书,见有人说过:“在爱情的问题上,谁先爱上,谁就输了;谁爱得深,谁就更卑微。”以往是因为自己爱上张丹青,所以自己就输了,就一直处于卑微的境地,而他就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自己的付出。从这个角度讲,在刘蕾和孙平的婚姻里,孙平也是卑微的那一个吧。可是当时自己是多么心甘情愿啊,如今回想却替自己不值。李欣莲隐隐的有一种越来越强烈的感觉,她替孙平不值。孙平会不会有觉得不值的一天呢?
孙平这次在县里呆了四天,临回省城前又去看了李欣莲。这天是星期天,大宝没去幼儿园,正在门前玩耍。孙平见了他就喜欢,喊着“大宝,”把孩子抱起来,问他:“还认得我不?”大宝看了他一会儿,“孙伯伯好。”孙平喜得把大宝高高举起来,大宝高兴的“咯咯”笑,两个人的笑声惊动了李欣莲,“孙平大哥来了。大宝叫伯伯了没有?”“叫了,大宝可聪明了。”
孙平抱着大宝进屋,“大宝,伯伯给你的玩具好不好玩?”“好玩。谢谢伯伯。”“大宝喜欢,伯伯下次给大宝买更好玩的。”“孙平大哥,你被惯坏了他。”“好孩子惯不坏。”
“孙大哥要回省城了吧。”“嗯,明天回去。李欣莲,我想还是把钱给你留下。张丹青的手太松,有了钱,没人管着,很快就花出去了。大宝还小,用钱的地方还多着,我觉着这钱还是你替大宝收着,万一有个急用也不会抓瞎。你也别想太多,你去银行里开个折子把这钱存上,大宝也开始念书了,用得着的时候就取出来,用不着就等他长大了把这折子给他。”
李欣莲红了眼眶,过了会儿,才忍住眼泪,说,“孙大哥,什么都别说了。他张丹青是要做大事的人,我就是一个家庭妇女,想一家子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我们是过不到一块儿的。如今我只看我儿子,就算没有爹,我也要会把他养大。不过孙大哥你说的对,张丹青手里有钱存不住,我把钱去存上,给大宝存着吧,要是张丹青需要就再拿给他。夫妻一场,我也希望他能过好。”
孙平抱着大宝,心里也觉得难受。“李欣莲,你也别难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和张丹青日子过成这样,孩子可怜啊。你们万事要为孩子多考虑,把孩子好好培养成才,才算尽了为人父母的本分。像我和刘蕾,至今也没个孩子,平日里就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日子过得没滋没味的。要不刘蕾天天跟我闹腾着,更没意思了。”“不是检查过刘蕾的身体没什么事嘛,就是子孙缘没到呢,这事急不来,等缘分到了,自然就会有了。”“大家都这么说。我也不急,实在不行,就领养一个,这样的事也不少。”
孙平被提起心事,想了一路终于下定了决心。回到省城的第二天,他偷偷的去市医院做了检查。上次县里同学聚会时同学们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让他无端的恐惧着。结婚这些年,他一直认为是刘蕾的问题,虽然检查结果显示刘蕾的身体没有问题,可流产两次,他还是对刘蕾有些埋怨的:如果刘蕾足够小心谨慎,也许孩子就能保住。后来一直没有孩子,他也以为是因为流产过两次,所以刘蕾的身体受损不易受孕。现在知道还有另一种可能,而且这种可能性很大,他无端的觉得可能事实就是他最不愿相信的的那一个。刘蕾虽然活泼,但是她本身是学医的,知道怎么保护自。一次流产如果可以归结为不小心,第二次流产就不应该了。
孙平如此恐惧的另一个原因是刘蕾会不会已经怀疑是自己的原因了呢?他不停的对自己说,应该没有。她一直在寻找各种偏方,自己整日喝药,这在无形中给人一种印象,那就是他们一直没有孩子就是刘蕾的原因。过去他还是很心疼的,如今却盼着她一直这样下去也好,让大家都以为是她的原因,而他怕她伤了身子,宁肯不要孩子也不再让她乱吃药。将来大家说起他们夫妻两个,只会说他孙平重情重义。他不能让人知道他不能让女人生孩子,那样他哪里还有脸面对世人。就让大家都以为刘蕾的原因好了,他会好好对待她、补偿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