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遂枫忧心忡忡,愁眉紧锁,式微却似浑不在意,口中说着知道了,手里不知何时已偷偷攒了个雪球朝他扔过来。一个没留神儿,正正砸在脸上,楚遂枫瞬间成了白眉毛,白鼻子和白嘴唇的白面公子。
顾不上恼,楚遂枫失笑,唇角的雪花掉落了不少。微儿,还是这般爱闹,一点儿没变。心下登时玩心四起,手起雪飞,一个雪球瞬间将式微也变成了白雪公主。二人你追我赶,雪球被当做武器,层出不穷地变着花样招呼在两个人脸上,身上。
良久,待到身上都是白花花一片,二人才觉得有些累,索性一同躺倒在雪地里,对着空荡荡的山谷放声而笑,高声呼喊,似乎要将心肺中的气力皆喊了出来才算痛快。山谷里幽寂空荡,现下倒回荡着串串放肆的笑声和呐喊。
“微儿,许久,都未曾这般畅快了。”
“师兄,我们都长大了,不是吗?”
“是啊,长大了。”
“虽然长大了,但师兄和微儿一起时,都还做孩提可好?”
“好,一言为定。”
直至傍晚,二人才相伴出山,马儿自然还乖乖候在原处,因着身上衣衫皆已湿透,楚遂枫便先带式微回了相府,待换过衣物后,才亲自送她回宫。此番进宫,也不单是为了送微儿,楚遂枫知道,自己也该去面见皇伯伯,谢恩。
时隔数月,再至御书房前,想起上次自己秘密带宁子初入宫面圣之后,皇伯伯曾语重心长地拍着他的肩膀,似叹似嗟:“枫儿从这时起,便做朕的眼和手吧,帮朕去看朕看不到的世间,做朕想做却不能的事情。”
那时,鬼使神差般,自己没有退缩,而是微微昂了头,以最赤诚的心对上那双阅遍人事的威严龙眸,一字一句,庄严承诺:“枫儿愿做皇伯伯的眼和手,如果皇伯伯需要,枫儿还可以成为皇伯伯手中的刀和剑,替皇伯伯扫除奸佞。”
皇上紧皱的龙颜果然舒展了几分,似是在看着他,又似是透过他看着些旁的什么,目光殷切,不住喃喃道:“朕就知道,朕就知道,枫儿是最可靠的。”
此番前去西北,之所以平定边关后仍旧滞留许久,不仅仅为了巡查施恩,还有,楚遂枫要完成他身为皇伯伯的眼和手的第一个任务。
隆冬时节,御书房内,檀香阵阵,银炭烘烤下,丝毫不觉冷意,隐隐热气缭绕,映着那伏案批阅奏折的身影也有些模糊。楚遂枫轻轻踏入,忽然觉得皇伯伯的身影不似朝堂上那般威势十足,卸下龙袍王冠,没了万臣朝拜,眼前的,不过是一个日已迟暮的老人,在拼尽全力守护着自己的国家。
心下不禁涌上一丝心疼,楚遂枫是很崇敬皇伯伯的,或许是因为尚在襁褓中便曾见过,总有一种亲切感,敬畏之余,更觉安心。“枫儿见过皇伯伯,一别数月,皇伯伯龙体可还安康?”关切的轻声问候,楚遂枫恭敬地跪拜行礼。
闻声,沪章君慢慢地把头从奏疏堆积而成的小山上抬起,凝视着楚遂枫,有些浑浊的眼睛露着慈祥:“枫儿,起来吧,朕这身子骨还算康健,倒是你,这一路,没少吃苦吧。你且自己先坐,朕要批完这些奏疏。”
楚遂枫点头,不再出言,静静地坐在一旁,想着该如何将西北之势禀明皇伯伯。此番前去西北,那个暗地里的任务便是去调查西北军的动向,西北军的统帅为辉文将军和辉武将军,二人势均力敌,在西北之地平分秋色,各领十五万军。
辉武将军自不必说,是自己的亲祖父,虽已年迈,却宝刀未老,镇守西北期间,一直兢兢业业,属地百姓安居乐业,盗匪都鲜少有闻,此番自己前去,调兵也好,巡查也罢,祖父都帮了自己不少忙。
至于这辉文将军,是大将军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早年随大将军东征西讨,立下战功赫赫,这才封为将军,得以与祖父一同镇守西北。此人勇武有余,智谋不足,更兼刚愎自用,行军打仗尚可,守城却似乎完全不在行。此次出事的西北重镇——珲琒镇,便是他的属地,还有那些防守懈怠之处,也皆是他的下辖之地。
不仅如此,楚遂枫前去调兵之时,他还推推辞辞,直至楚遂枫怒而拿出兵符,以巡境使代天子行事身份威逼,这才妥协。
若说只是玩忽职守,倒也容易处理,但只怕并非那么简单。戍边时,他给的那几万兵士,大都只稍微应付下敌军便临阵脱逃,如丢盔弃甲的残兵败将。楚遂枫自然早有准备,不会因这些人便坏了大计,充其量算是一番试探。
但这一试,可就试出来些不得了的,楚遂枫隐于暗处,看得清清楚楚。他们纪律严明,即使败逃也是有组织的,眼底并无惊慌之色,只勉强扮作散兵游勇。
这便是明摆着违抗皇命,假意败仗之举,罪犯欺君。只是,辉文将军此举的目的,那时楚遂枫虽心里有数,却还不能确定,便索性将计就计,先是极怒的骂了辉文将军一顿,那脓包只是一味哭诉补给不足,兵困马乏,难以为战。
后来楚遂枫便也假作理解,还特意上奏,希望能加大西北军的补给,哄得那辉文将军懈怠,以为他不过是个糊涂虫,并没什么真本事,做事情便也露出些马脚来。
正想到这里,皇上突然站了起身,缓缓抻了抻有些酸的腰,看着枫儿微微蹙眉若有所思的样子,笑着问道:“枫儿在想什么?可是有什么难解之惑?不妨说出来。”
楚遂枫一惊,回过神儿来,忙起身肃立,恭敬道:“确是有一事不明,与皇伯伯交给枫儿的任务有关。”
“哦?说来听听,朕或许能替枫儿解答。”皇上饶有兴味地扫他一眼,声音略微有些沉。
“回皇伯伯,据枫儿所查,辉文将军玩忽职守是假,暗中违抗皇命是真,皇伯伯所猜不错,其人确有二心。”楚遂枫抬头直视皇上,目光澄澈,一览无余。
皇上点头,示意他继续说,楚遂枫便接着道:“他先是推脱不肯出兵,继而又指使军士刻意丢盔弃甲临阵脱逃,险些延误战机。随后,枫儿去问,他又推脱补给不足,枫儿为了稳住他,才上书给皇伯伯。他果然信以为真,露出马脚——枫儿在他常去的那家酒馆里,抓到了几个人,审问后得知那酒馆是他暗中联络并勾结朝中将军大臣们的秘密据点。每日都有许多资财从酒馆秘密运送到京城去。枫儿差人偷出了酒馆的秘密账本,发觉此事牵扯甚广,据账簿所写,这些事皆是大将军授意所为。朝堂之事,枫儿不懂,不敢妄言。只是?”楚遂枫迟疑着自袖中掏出一本账簿呈了上去。
“只是如何?”皇上接过,随手翻着账簿,面色逐渐阴沉,看向他的眼里却多了分赞赏。
“只是,那上面记载着的一笔账,乃是与辽丹国先太子之间的来往,枫儿想,这邻国之间互有交易来往或也寻常,但上面记录的,乃是铜铁交易。铜铁矿实属国家财产,依我朝律例,任何人不得私采。枫儿想,此举,若只是为了钱财,实在太过,太过,”楚遂枫有些激动,愤慨难耐,想着那些战死的冤魂,血染疆场,不过是为了保家卫国,若他们知道,刺死自己的刀枪箭矢,乃是本国的将军出卖的,不知该如何含恨,这些里通敌国的叛将,凌迟处死也不为过。
“太过辜负忠魂,也太过辜负皇恩,是吗?”皇上接着他的话说道,眼里早已是凌厉的杀意,楚遂枫默然不语,眸光如炬,皇上接着说道:“这事,枫儿的聪慧,岂会不懂,确是不愿懂。枫儿不愿懂,其实,朕又何尝愿懂?太子悖逆,又鲁莽无能,难当重任,兴王有经世治国之才,却无卫国之心,里通外敌,意欲谋反。这沪章江山,待朕百年之后,怕是再难以为继了,枫儿说,你心里不愿懂的,是也不是?”说着,皇帝那洞穿一切的目光投来,容不得楚遂枫有半点欺瞒。
楚遂枫惶恐跪倒:“枫儿不敢,这时局江山,枫儿不懂,也不敢懂。只愿皇伯伯风华永盛,我沪章江山,千秋万代。”
“傻孩子,人岂有永生之理,朕虽老,却不糊涂。只是这后代如此,朕如何能放心将国土基业传于他们,若遭断送,朕怕是,入土也难安呐!”皇上慨叹之意愈胜,身子也有些微微颤抖,楚遂枫大惊,跪着上前扶住皇伯伯,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皇伯伯莫要气坏了身子,枫儿会陪着皇伯伯,做皇伯伯手中的刀,肃清一切可能有损我国之人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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