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后,皇后借口身子乏,由太子扶去歇了,皇上起身带着两位大人去议事,楚遂枫本应跟随,却被楚连寻看穿他的忧心,请了旨打发他去陪着公主她们,两位夫人则亲切地聊起了家常,楚遂枫见状,便直接告退出去了。
出了榕溪宫,楚遂枫并不急着去寻她二人,女儿家总有些话不可在自己面前讲,随意地走着,他时不时抬眼打量打量这京都王城——沪章国最大的权力集结处。
他生性有着极其相反的两面,既喜欢泛舟湖上纵情山水,却也乐得享受这极致的权力带来的万众臣服,四方来朝。不同于父辈们出于种种目的为争权夺利绞尽脑汁,他乐得在权力之争中坐收渔利,单纯的享受权力带来的快感。
为何他并非皇族,却被封为郡王?不单单是因为他是相爷公子,认了陛下做皇伯伯,也不单单是因为他的那些功劳,这些东西在皇上看来都是微不足道的。真正打动圣心的是,他会是自己的儿子上台后的肱骨之臣,而眼下,却是只忠于自己的子侄臣下。
不偏帮任何一派,无论太子还是兴王,陛下只想制衡罢了,而自己举报大将军纯属最低级的火上浇油,那一番说辞难道皇上真的会信?但巧就巧在,这油,浇到了皇上心里,提醒了皇上一方独大的后果。
他一片赤诚的把自己毫无保留的展现在皇上面前,明明白白的忠心才是他最最简单却有效地武器。众人皆不懂他的心,但皇上却看得透彻,更信得到底。所以他便摇身一变成了一步登天,圣眷正浓的红枫郡王。
信步走着,不知不觉他便走到了一处景致非凡的园林,并非御花园那般贵气非凡,争奇斗艳,约莫只一片小小的林子。虽小,却种植着数种稀缺的花木,而且安排的甚为雅致在皇宫一片大气庄严的威势却死气沉沉里,像沙漠里的一片绿洲般生机勃勃,独自悠然于层层楼宇环绕的狭小天地里。
楚遂枫莫名地便感觉很喜欢这地方,深深宫墙唯此一抹朗月风清之所,沿着块块青石铺成的小径漫步,信手拈花,任清香袭入心肺,是放空般自得。正在入迷间,忽然被一道清润的问候打断:“阁下是?”
这声音很舒服,不威势逼人,就如这园子一般清朗,楚遂枫抬眼看去,一位衣着甚为简朴的男子正轻摇折扇温和地浅笑,并不如何风姿绝世,可身上自有一股不凡之气让人无法忽视。楚遂枫拱手一礼:“在下楚遂枫,闲步至此,望主人勿怪,请教您?”
“我单名一个祎字,家中排行老三。”男子仍旧和善地笑着回礼。楚遂枫心下一忖,知其身份,一惊,愈发恭敬地致歉行礼:“遂枫不知是兴王殿下,冲撞无礼之处还望殿下海涵。”
男子笑着上前用手中折扇轻轻挑开了楚遂枫紧握的拳,摘下他身侧的一朵木棉花,拈在指尖轻嗅,随后递给他:“你是郡王,与我便如异性兄弟一般,我便托大唤你一声‘枫弟’,何必拘泥那些俗礼?我没什么爱好,独喜养花种草,这园子虽小,却都是我亲自栽种照管,枫弟可喜欢?”
楚遂枫双手接过,亦轻嗅一番,绵绵不绝地清然香气便入心入肺,眼角微微打量着他。此刻一身素衣,笑起来是让人如沐春风般适意,七官周正并不如何出彩,放到一起却是说不出的和谐和舒服,再配上周身气质,雅逸如兰,却是传闻中那个处心积虑夺嫡的兴王?
“的确芳香四溢,沁人心脾,难为王爷居于深宫尚有这般好雅兴,是遂枫叨扰了。”
“闲日无聊罢了,看来你并不想与我兄弟相称,是因为太子殿下吗?”话锋一转,楚遂枫不由心惊,兴王却似乎全不在意,仍旧自顾自地弄花,语调仍是温温软软的闲适。
楚遂枫一愣,正欲回答,却看见兴王面色乍变,急匆匆地朝前方跑去,眉目间满是忧心地蹲到了一株快枯萎的花木前仔细打量,跑得急连折扇掉了都不自觉。
楚遂枫跟着向前走去,顺手捡起那折扇,看清那株要枯萎的花木是乃是一株药木——玉佛手,其叶茎本应翠绿,却带了些枯黄,水色艳红的玉佛手花此刻黯淡无光。这花本是西南一带所特有之物,性喜温湿,本就于帝都不合,若是暑季,精心照料着,京都或可培植活,可这深秋时节,户外阴冷异常,自然枯萎。
“王爷,这可是玉佛手?”楚遂枫发问,顺便将扇子递还给他。
兴王眉头紧皱,眉宇间尽是忧虑,接过扇子,不甚在意地回道:“正是,你怎会识得此花?”
“遂枫曾在乡野见过此花,只是这个季节恐难于帝都成活吧。”楚遂枫小心地回答着,兴王脸上的忧思更甚,转头看他却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激动:“你可有法子救此花?若有,祎必重重相谢。”
“王爷客气了,遂枫只知此花生于西南,性喜温湿,难在此地存活,若王爷有心,可将它移至室内的花房,四周辅以银炭暖盆增温,以火熬水汽相和,再于正午时分端出吸收眼光,或可缓和。”楚遂枫轻声答着,兴王静静听着,眸光越来越亮,终于忍不住连连点头:“她也曾说过这花喜欢温湿的,只是竟没想到可自造温湿,若这花活了,祎亲自登门致谢。”
楚遂枫听的分明,令兴王挂怀的那个“她”是何人?因与兴王并不相熟,并没问出口。待兴王拿来工具,楚遂枫便陪着他一同将这花移栽,然后又陪着他亲自找了间屋子,安置好各种器具,一切收拾妥当,已是半个时辰后了,这才终于看到兴王眉峰稍展。
楚遂枫状似不经意:“这花,似乎对王爷很重要?”适才连移植都是兴王亲手来的,若非他对园中植物甚为上心,便是这花有何特殊价值?
兴王看他疑惑,笑着解释到:“这玉佛手是我此前行经花都洛峪时,机缘所得,因有我一个赌约在,所以略加珍视。此番还要多谢枫弟你出手相助,不然便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有认输了。”说着,兴王极爽朗地拍了拍楚遂枫的肩膀。
楚遂枫笑笑:“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只是遂枫孤陋寡闻,竟不知这花都洛峪是为何处?”
“这花都洛峪位于三国交界处,却不归属于任何一国,属独立之地,城小民安,不多为三国所知,但其民皆喜种植花木,尤以城主之女种植技艺最为高妙,人称‘洛峪花仙’——洛华裳。”兴王目光悠远,脸上流露出一种赞赏又略带痴迷的神情,语调也不经意间变得温柔。
楚遂枫不禁会心一笑:“想必这玉佛手便是这花仙所赠?”兴王闻言收回了眼,看到楚遂枫眉目含笑,微微敛目,再睁开已是一片清明:“哦,那个,虽无枫弟所思之事,不过这个中缘由确有些难以启齿。”
楚遂枫会意,忙正色道:“遂枫明白,王爷不必为难,遂枫向来不喜打听。”
兴王又和善的笑了笑,忽不经意间道:“枫弟,祎种这园子数载也颇有些心得,这园子里,有花谢有花开,也有为着风霜雨露挤死同伴才得生长,但我从不在乎,只要有花开,有香赏便可。枫弟看看,可喜欢这园子?”
楚遂枫一愣,这话,分明有试探的含义在里面,看似不经意,却不可轻视,便笑了笑道: “花木有荣枯,自是常理,王爷看的透彻,遂枫敬服。不过这天下之花,无论长于何处,皆为日生,非为月起,纵是红日初升,亦可得万花朝拜,而月华再盛,不过映衬其辉。现下正是如日中天,这万花,自只为其盛开。”
兴王身形顿了顿,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不错,好一个红枫郡王,你我同心同道。”
楚遂枫笑而不语,这话有很多含义,既是他表明了态度,唯以皇命适从,绝不攀附任何一方;也是提醒兴王,莫要逾矩,圣心才是现下最重要的。
告别兴王,离开了园子,楚遂枫内心百感交集,太子急功好利,气度狭小,加之耳根子软,能有今日全靠皇后扶持和陛下宠爱;这兴王却不一样,为人通达,又善攻心,言语笑谈间将帝王家的驭人之术发挥的游刃有余,又有贵妃和大将军兵权相辅,虽连遭打击,但若能及早认清,实难以早言胜败。
不过,这样的人断不会为一个女子便轻露喜怒,这花都,只怕并非种植花木这般简单吧,若有空,倒是要去一探。
正想着,脚步不觉便行至御花园,迎面便碰上了萱儿和式微,二人正有说有笑,式微挽着萱儿的手,很是亲密无间。难得见萱儿脸上那般明媚纯粹的笑容,似暖阳的轻抚带着温柔,楚遂枫心醉神迷,不觉竟有些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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