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底有一块坚冰,写着疏离和漠然,写着所求必得,只是,这孩子,恭谨温顺的贤良公子,何时竟至如此?
“因为齐国公求婚于陛下,请陛下赐婚以保全齐家小姐的名节。陛下难拂老臣心,便索性做了个顺水人情。至于齐国公为何会知道,因为我曾夜闯齐府救治小姐,被国公爷当场抓住,不得已表明心迹,求得国公爷成全。”
楚遂枫说着,眼前的事实与自己最初的计划分毫无差,自从他发觉所爱之人乃是齐家英萱时,便已做出了安排。看到“云漪公主”那天,他便知道了父亲和师父有意让他成为驸马,便只得将计划提前,及早咬出大将军,让本来尚可制衡的局势,瞬间失衡,让陛下的圣心开始动摇,来提防太子一派。
至于国公府之事,不过是他与萱儿商量下的一场戏,虽事假却情真,齐老国公向来宠爱这个小孙女,对自己也颇为欣赏,自然未多阻拦,便答应替他们求这个恩典。
“好!好!好——枫儿长大了,该尊称一句郡王爷,王爷竟连我们都蒙在鼓里,当真好谋略,好手段。楚连寻在这里倒要恭喜郡王爷得获佳人,心想事成。”楚连寻气极反笑,三声长叹,连声道贺,在楚遂枫耳朵里听来当真刺耳之极,心内也不住刺痛。
楚遂枫伏地不起,连磕三个响头,直将脑袋都磕红了一大片,凤眸微红地看着楚连寻,艰涩开口:“爹,孩儿知道师父与爹爹辛苦谋划,容不得丝毫纰漏。一切都可以计算谋划,可孩儿独独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孩儿今生只爱她,只愿与她相伴,娶了她虽无成为驸马那般迅捷,可对计划亦有很多好处。
她一介弱质女流,却掌管着这京都三大名楼,拥有着一个极佳的隐蔽场所来获取各种情报信息,于大计极为有利。况且她为人甚聪慧,必能成为孩儿的贤内助。再者,如今六部之中,吏部是爹爹门生掌管,兵部,工部,户部皆在掌握之中,只剩一个刑部尚书是兴王一派,若娶了她,则有礼部也同气连枝,何愁大事难成?孩儿不懂,为何爹爹如此不愿她嫁入府中,但孩儿恳求爹爹成全。”
言罢,俯身伏地不起,强忍着不让泪水砸落在地,楚遂枫知道,自己的选择相比父辈的安排会多很多麻烦,可是爱上她便是最大的麻烦,所爱诛心,自己逃不开,也躲不过,只能爱她。
书房内,父子二人一跪一立,一者怒目而视,身姿微颤,一者伏地不起,坚若磐石。良久,楚连寻终是不忍,率先开口,目光已然投向窗外:“起来吧,圣旨既已下,便是悬崖也只能跳,只是,我要你记着,此事为父并非无力回天。因着毕竟是你的婚事,你若执念,便也罢了。为父只要你答应一句,我们所思所虑,无论是否看破,你就全做不知,日后不许再掺和,也不得有半分透漏给他人,包括,你未过门的夫人——齐家小姐。”
“孩儿明白,此事的轻重自然还是知道的,绝不会向任何人提起。只是,父亲可否明白告知,为何谋此,当真只是为了权位吗?孩儿不信。”楚遂枫点头应声,却也把心内一直疑惑的问题直接抛了出来,父亲和师父皆非只为了权位便搅得天下大乱,惹得民不聊生之辈,何至如此?
“此事眼下还无需你知道,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们自会告诉你,你先去休息吧。”楚连寻转身,冷冷地背对着楚遂枫负手而立,言语间不含丝毫情绪,让楚遂枫无从捉摸,只得先起身告退。
回了院子,楚遂枫坐在石凳上沉思,良久无从得其解。
按照古装言情剧狗血的套路,自己一门背负血海深仇,意欲向皇族报仇?不可能啊,三辈之内爹娘都有宗有族,更是大家,何来报仇之说?不然,皇伯伯夺了爹爹或者师父心爱之人?也不可能呀,爹爹一生挚爱正是娘亲,师父也与师娘琴瑟和鸣,简直无稽之谈。
只为夺权的话,父亲生性尤好闲云野鹤,怎会甘愿攻于心计,步步为营,更让这世间万民难得安宁呢?师父的性格倒有几分可能,莫非是师父胁迫父亲?不对,莫说师父应当胁迫不了父亲,就算真有把柄相挟,可师父又何至于连最宠爱的独女都送到这虎穴龙潭之中?
更重要的是,师父和爹爹竭力护着自己,不让自己暴露半分,自己却可舍命相搏,莫非这计划最终会由自己继承?不过,既非杀父之仇,也非夺妻之恨,更不可能只是为了谋权篡位?那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楚遂枫想不通,也懒得去想了,静观后效即可,自己本就无意卷入他们的计划。他要靠着自己的能力站到最高处,却不愿看到战乱四起,民不聊生。自己要和平地得到这天下,若是不能,便如闲云野鹤一生,与她执手浪迹红尘做对神仙眷侣,又有何憾?
毕竟没有那个非做不可的理由,索性偷得一日是一日,若那个答案真的揭晓了,自己被逼得无路可走,便另当别论。毕竟车到山前必有路,不想了,好好睡一觉,明日约好的与她一同去城外走走,说好的漫步阳光下,竟拖了这般久。
夜半,屋内,少年公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睡着了嘴角还噙着一抹笑意。
屋外枫树林内,一黑衣女子面朝着紫衣女子跪下,面容隐在夜色中,眸光略显晦暗:“云主,属下办事不力,恳请责罚。只是,他,可会有危险?”
紫衣女子背对着她,斜睨着眼,夜色迷蒙着月凉如水,似有若无地轻叹一声:“这是他的缘劫,终究逃不过,随他去吧。你继续做好你自己,无事不必来找我,告诉云卫,莫要打草惊蛇,这一关,既是他自己选的,便让他自己承受。”
“是,云主,那属下告退,自行领罚。”黑衣女子跪下一礼,便转身几个飞跃消失的无影无踪。
紫衣女子唇角勾起一笑,一眼敛尽风情万种,轻盈转身,无人察觉间就已经消失无踪,似妖似魅。
依旧是天色微蒙楚遂枫便起了身,昨夜难得的好眠,似乎还做了个美梦。梦里那白衣清浅的固然是萱儿,背景依然是那个深林中的竹屋,小小的院落,篱笆围成的院子里,萱儿静心抚琴,含笑看着自己在一旁随性舞剑,音随剑动,剑伴音起,剑气飞扬间,片片红枫茹雪纷飞,那场景美得如梦似幻,自己与萱儿脸上皆是满满当当的幸福。
楚遂枫嘴角上扬,颧骨更是抑制不住地上天,望着窗外的红枫翩翩婆娑,想着,这才对嘛,自己既然喜欢对了人,便连梦里也要这般幸福才好,老是像之前一般做些生离死别痛彻心肺的梦,平白伤情。
今日是该去齐家下聘行礼了,楚大公子早早地收拾整齐,只是这穿戴,却是活活花掉半天,直到杜白衣在一旁看着都忍不住翻白眼了:“我说楚大公子,楚大郡王,真是,如您这般玉树临风,丰神俊逸,随便出个门都能招惹桃花无数的花花公子,这会儿倒没自信了?你再这般收拾下去,你的心上人可要等不及了。”
“白衣,其实我真的有点紧张,毕竟是去拜见她的长辈,不知该如何是好?生怕哪里做得不当惹人不快。”楚遂枫浑不在意她的挖苦,反而一脸忧虑,目光切切地对着杜白衣,抓着她寻求帮助。
杜白衣拿他没办法,上前几步一把扶着他坐下来,打发了丫鬟们出去。亲自替他选了套衣服,替他梳起发髻,然后又替他挑起了配饰。楚遂枫正在对着镜子打量着自己,不得不说,杜白衣的眼光真的很好,这身青缎白衣极衬自己,配上高高竖起的立式发髻,和郡王特有的簪佩,镜中的自己似谪仙般飘逸,又难掩贵气,饶是自己看了,也很想自恋几句。
“哎,这玉,难道是璴缨?你怎会有此玉?”杜白衣在他放玉饰的大盒子里翻了半天,抓到一块血色飞凤玉佩,顿时眼前一亮,扭头急切地问楚遂枫。
楚遂枫回头一看,正是那玉,想起自己还从未戴过它,只因其太过显眼,便一直收在盒子里。只是不知杜白衣如何识得此玉,他有些狐疑地点点头道:“这玉是我外祖所赠,名璴缨,你倒怎么认得?”
杜白衣神思早已不在,根本没听到他后面的问题。定定的眸光似是在仔细地端详着这玉,指尖不断轻抚着凤羽的纹路,又看看楚遂枫,若有所思。眸间逐渐覆上一层复杂,忽明忽暗像是纠结后,她忽地淡然轻笑下,既是天意,那便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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