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成孽》 37.打斗

    “有刺客！”

    “抓刺客！”

    “快，保护大王！”宫殿外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

    灯火通明的朝歌宫阙里，一道道燃烧的火把由宫廷四面八方向纣王的寝宫汇聚，各个路口火光从一小簇汇成一流红光，从上空往下看，仿佛无数的红龙往宫殿聚拢，却慢慢聚成一条巨大的火龙。

    彩云立在大殿里，默默地望着从玉阶上从容着走下来的帝辛，帝辛的墨发散落在身后，此刻正面相对，他一双深邃的寒眸直接看进彩云眼里，那双眼眸深沉如黑夜，一眼望去，看不见有多深也看不见其边际，浩瀚无垠，神秘莫测。

    他是身躯高大伟岸，一袭墨色长袍更显雄姿英发，威武霸道，尤其此刻他一步步走下台阶，每走出一步，浑身凌厉的气势就倍增，如果说之前荒唐嬉戏的帝辛尚有一丝昏庸无道的感觉，此刻他就是一个千古难遇的帝君。

    看着如此器宇轩昂的帝辛，彩云再想着他是无道昏君，才真是傻得没边，可为何他的传言如此不堪呢？

    “快快快！”帝辛刚下完台阶，突然无数火把在宫殿外浮动，一群身姿矫健的侍卫冲进来，将彩云团团围住，一个领头侍卫俯身跪在他面前，高呼着救驾来迟，请求恕罪等等。

    因为之前帝辛的话，侍卫们离得太远，所以现在才赶来，彩云并未怀疑什么。

    帝辛却低眸看他一眼，看得那侍卫浑身立即一抖，帝辛嘴角微扬：“恕罪？你怎不等孤死了之后，再来请罪？”

    侍卫顿时伏下去，将整个上身趴到地上，山呼重复着：“求大王责罚！求大王责罚！”(商朝实在太遥远，无奈之下，有些礼仪只能借鉴一下电视剧里的了)帝辛不理会他，抬眼看着陷入重重包围的彩云，冷声道：“抓住她。”

    四周的侍卫立即动了，他们几乎在帝辛发出命令的同时刺出了手里的矛。

    矛在原始部落时，是用尖形的石块或骨角作矛头，绑在竹木杆头，用以锥刺的武器，在此时已经能炼制铜器，所以这些侍卫拿到矛是铜矛，矛头呈尖叶形，刃部有双锋，矛柄长约一丈八尺。

    矛是凡间的矛，但朝彩云刺来时，彩云却不得不避其锋芒，因为仙界想要在人间传扬神仙的威名，以得到亿万百姓的香火供奉，所有天下习武的人，或多或少能运用一些灵力，这种能力被习武之人看成是内力。

    宫殿里的侍卫皆内力深厚，能对她造成一定伤害，所有此刻彩云不能硬接这些武器。

    彩云并不慌乱，她不慌不忙地拧身避过四面八方各个方向的矛刃，然后抬手一掌击飞一个侍卫，那侍卫只惊叫了一声，便被打飞出去数丈远，彩云劈手夺过正被击飞出去的长矛，双手握住，使劲一拧，把长矛舞动起来，虎虎生威。

    彩云虽未动用法力，但她习武一百多年，手劲不是这些侍卫可以比拟的，只听大殿里舞动出“呼呼”一阵风声。

    侍卫们只靠近一些，便有劲风扫面，登时便如利刃刮过，不至于流血，但逼得人眼睛不能开睁，侍卫们便只得步步退开。

    彩云用舞动的长矛将自己护得密不透风，先是在头顶旋转，然后在腰间，再在身前身后，侍卫们眼睛冒火，却全然无法接近，只能一退再退，最后竟然退到了宫殿外头。

    彩云没有伤人的想法，看到了帝辛的气度风范，她实在难以想象帝辛是一个无道昏庸之人，所以她决定先出朝歌，再查探几日。

    护宫的侍卫没有彩云想的那么弱，只听凌空几声，是四个侍卫凌空跃起，身姿如燕，从四个方向手执长矛斜射而来，仿佛早有预谋，几乎同时四周的侍卫也刺出了手里长矛。

    彩云如果护上头，四面刺来的长矛足以将她刺成刺猬，但如果护四周，凌空的四人不像普通的侍卫，他们合起来的内力对彩云的伤害远大于四周的侍卫。

    彩云在地上猛地一踏，身子腾空，四下的长矛恰在此刻刺在了一堆，彩云借力在长矛交叠之处一踩，跃起在空中，先躲过了左侧的长矛，架矛挡住右侧飞来的长矛。

    但左侧的侍卫突然横过矛刃劈向彩云，而彩云还有前后的长矛要躲，彩云握住被挡的右侧长矛，空中翻一个身，倒立着躲过前、后、左侧的长矛。

    右侧的侍卫见此一脚向彩云踢过去，彩云忙以手臂格挡。五个人就这样打斗着落到地上，四个侍卫与彩云缠斗在一堆，其他侍卫将彩云团团围绕，每当彩云露出空隙就刺出长矛。

    彩云有些手忙脚乱，虽然她在锦陌和清澜教导下学过矛，但都是照着招式练，而且她主要是练箭，这会儿人这么多，而且都是习武的好手，在他们狂风暴雨的长矛里，彩云只能勉强支撑。

    四个侍卫都是领队的人物，武功高强不说，临战经验不知道胜彩云多少倍，四人一看就知道彩云是初次多人混战，相视一眼就变了手里招式，长矛刺得更加快，如狂风骤雨急打而来，几乎是放弃了守卫，完全不要命的招式。

    彩云只接了几招，手里的长矛便震动不已，突然一只矛头刺过来，彩云方抬了长矛去挡，手里一震，长矛便被拦腰折断，彩云一惊竟反应不过来，眼睁睁看着那长矛刺过来。

    血光霎时间一亮，长矛已经刺进了彩云肩膀，因有本命仙力护体，持矛之人虽是用了全力，矛没有刺很深，彩云闷哼一声，却是忙退开几步，左闪右避躲过了其他三人的矛。

    侍卫顿觉机会难得，一拥而上，彩云只觉成百上千的矛射过来，眼眸里反射出万道寒光。

    “万古同寂——止！”清冷的女声从刀光剑影里透出，语声清冷如冰。

    “轰！”地一声，耀眼的青光从彩云身上透出，一瞬间刺眼得让所有人闭了眼睛，而那青光在瞬间壮大，像一个青色光团将整个朝歌宫阙包裹进去。

    光芒消退，宫阙里从外到里的一切竟都静止，仿佛时间停止在这一瞬间，所有的人停止了动作，他们手里的武器也都停止在半空。

    重重包围之中，彩云忍不住呼了口气，缓了一下发闷的胸口，才一个跳跃，落出了包围，看着四五层的包围圈和数不尽的武器，彩云心里还是有些惊惧。

    还好自己修行了法术，否则真的会死在这里了，彩云暗叹一声。

    但其实以她的武功不至于如此，她学了一百多年的武功，她的天赋也极高，如果不是有那四名武功高强的侍卫在其中，这么多人也是奈何不了彩云的，当然，彩云要脱身也困难。

    “呼！”

    一阵劲风袭卷而来，彩云眸光一惊，什么人，怎么能不被她法力影响？但容不得彩云想太多，掌风已至前胸。

    一只手掌印上彩云肩头，恰打在彩云受伤处，彩云只觉肩头猛地一疼，身子便如断线的风筝飞远，疾风里撞上了雕栏，虽是雕栏，却是玉石所成，但有这栏护住，彩云才不至于掉下宫台。

    彩云落在玉栏旁边，一手持乾坤弓撑着发软的身子，一手捂住正浸着殷红鲜血的肩膀，因为那一掌，本来要自动愈合的伤口顿时血流如注，彩云用法力暂时止了血，但肩头还是血染了一片，看着触目惊心。

    帝辛以自身帝王之气抵御了彩云的施法，此刻他在淡淡光晕里立着，看着那个脸色苍白的女子冷静地处理伤处，看着她施法时熟悉的动作，唇角缓缓勾起，说道：“你竟是截教弟子。”

    闻言彩云微微一顿，看向帝辛，分不清他话里的意思，轻声道：“我不过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村夫俗子，随便捡到一本功法，便不可一世了，你所说的截教，我可高攀不上。”

    从出截教时，她便觉古怪，连堂堂截教也需避世才可保全自己，所以她便决定出了截教便不回去，至少也得等教主所说的“封神”之事过去，而此期间，她断不能用截教的名头在外惹事。

    “你倒是知道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帝辛玩味地说着，“不过，”见彩云一怔，帝辛继续说道，“截教的功法也能随处捡到，这截教还真是不堪呢！”

    彩云微怒，即使你是帝王，又有什么资格评价截教呢？彩云没说话盯着帝辛，看他要说什么。

    “既然你不是截教的，孤也无需顾忌了。”帝辛说完便飞身袭向彩云，彩云一惊，只能与帝辛打斗起来。

    一动手，彩云便知道帝辛的武功有多强，便是刚刚所有侍卫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彩云几次都想施法离开，却总被帝辛挡下来，她肩头的伤口又开始流血，黏黏地将微涸的血迹敷上一层鲜红。

    只一会儿，彩云被帝辛再次打中，整个人飞了出去，因被打中时，她背对着明亮的寝宫，所以这一下便掉进寝宫里，彩云撑着冰冷光滑的地面，喉口一腥，吐出一口血来，烛光下分外刺眼。

    周围的侍卫开始骚动起来，彩云此刻身受重伤，根本维系不了静止的法力，侍卫清醒过来便发现彩云不见了，四处查看之下，才看见的大殿里虚弱的彩云，但人群旁边就是帝辛，顿时扑通扑通地跪了一地。

    帝辛让侍卫在宫殿外守住，自己则径直走近彩云，显然是要亲自动手杀掉彩云。

    “咳咳咳……”彩云胸口和肩头一阵疼痛，她的脸白得像冬日枝头的小雪，看着步步逼近的帝辛，帝辛是执意要取她性命了，可为什么，如此不惜一切地？仅是因为她要杀他吗？

    她忽然想起帝辛之前的话，“你竟是截教弟子”，当时帝辛才真正对她动了杀心，难道帝辛与截教有什么恩怨，以至于他对截教弟子见一个杀一个？不对，帝辛是帝王，有直达仙界天庭的能力，他若与截教有仇怨，大可上达仙界几位大帝，与截教对峙。

    莫非……彩云脸色一变，撑着乾坤弓站起来，她必须离开这里，绝不能死在此处。

    彩云微微抖出手里一个物件，说道：“九红狸，帮我离开。”这物件普一落地便幻化成一位红衣张扬的女子，这正是九红狸。

    彩云在虚空辰界里给九红狸喂了颗仙力浓郁的果子，以至于九红狸一直昏睡，但彩云是算得九红狸在今日正午就该醒来的。

    刚走入宫殿的帝辛看见九红狸凭空出现，微微有些惊讶，但多一人又何妨，他总归是不会让这女人活着离开这里的。

    此刻却没有人看见，角落里的苏妲己在看见九红狸出现的瞬间，身子忽地一颤，眸光一瞬不动地盯着九红狸。

    九红狸袅娜地立在宫殿里，不耐地对彩云说道：“你可真能惹事，连帝王都敢行刺。”

    彩云微微吸了口气，踉跄地走到九红狸旁边，摇了摇头，说道：“这事情之后再细说，我们先同心协力离开这里，有你帮助，逃离的机率要大些。”

    “你也就这时候能想起我。”九红狸撇撇嘴。

    彩云不言，如非必须，她是不想让九红狸出手的，虽然虚空辰界的百年相处让她们的关系亲近不少，但到底她们不是同一类人，她感觉得到，九红狸有些秘密。

    九红狸忽然感觉到什么，抬眸望去，看见那角落里明眸皓齿的玉人儿，纤眉微蹙，那女子是谁，怎么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见那女子似乎浑身发抖，九红狸眸光一暗，暗自唾道，她在想什么，这女子怎么可能与她相像！

    帝辛负手看着并肩站立的两个女子，说道：“你们一起上吧！”

    彩云和九红狸脸色顿时凝重起来，看似狂妄的话语里，是实力强大的自信。

    苏妲己看着宫殿里站着的三人，心情十分复杂。

    明丽的宫殿里一片宁静，静得能听见几人的心跳声，像约定好的，几乎在瞬间，三人忽然行动，彩云一瞬间往后退去，她擅长箭法，远程攻击比近身要有优势，帝辛则立即上前，要阻拦彩云，但九红狸却拦住了他。

    刚与帝辛交手，九红狸便知道自己不敌，立马祭出了通天教主赐给她的灭魂红龙鞭，猛一震袖，舞出无数鞭影，每一道鞭影扫在地上都扫出一道荆棘般可怕的印子，鞭影无尽，将帝辛包裹进去。

    帝辛的身影很快被笼罩住，衣袍翩飞之下，看得人满眼都是衣衫，仿佛是被鞭影撕裂成无数的碎片在其中随鞭子转动，彩云却明白这是帝辛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出现了残影，九红狸心惊不已，她的鞭子竟没有一鞭落在帝辛身上，甚至连他的衣角都没有沾上。

    彩云立即手执长弓，弯弓射箭，一道道箭气闪电般射进鞭影里，但没有任何一箭触及帝辛的身体，彩云忍不住脸色发白，她的伤口钻心地疼，每挽一次弓，每动用一点法力，胸口都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

    帝辛后面的一掌实打实地落在彩云的胸口，这一掌破除了彩云的本命仙力，真正让彩云受了重伤，彩云这才求助于九红狸。

    彩云手里的箭慢慢停了下来，鞭影里的帝辛觉察到了，冷笑一声，时候到了！

    帝辛抽身往鞭影中心去，九红狸一惊，迅速收拢长鞭，鞭影顿时收拢，但速度却快了一倍，鞭声猛地尖锐起来。

    帝辛微惊，一手撑地，身体腾空后横向翻转着躲开鞭风，彩云见状，将弓拉至满弓射向他支撑的手臂，帝辛在地上用力一拍，整个人在空中旋转，避过箭气的同时向九红狸逼近。

    便在瞬间，帝辛到了九红狸面前，九红狸微惊疾速退开，但已经来不及了，帝辛一把抓住了九红狸的右手臂，“咔嚓”一拧，可怕的骨裂声音便响起，令人毛骨悚然。

    “九红狸！”彩云惊呼道，脚下一踏，便往前飘去。

    “对准他背心！”九红狸大声叫着，脸上汗水潸潸而下，她左手突然拽住帝辛抓着她的右手，看向彩云，“快动手！不然我们都得死！”

    帝辛凌然不惧，另一只手凝聚内力打向九红狸，九红狸双手虽无法出，但她身经百战，仰头避开这一掌，与帝辛继续纠缠。

    彩云猛地一惊，脚步没有停住的意思，但手却抬了起来，“咻”地一道箭气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冲向帝辛。

    大殿外的侍卫顿时大惊失色，齐声叫道：“大胆！”怒叫着冲向殿里。

    帝辛眸光一寒，左脚站定，以左脚为轴，钳制九红狸转动身体。

    帝辛天生神力，九红狸用尽全力也无法挣脱。

    本来两人是帝辛在箭前，此刻他将九红狸和自己一起旋转一圈，便成了九红狸在前了，他竟是直接让九红狸给他挡箭。

    开弓没有回头箭，彩云只能眼睁睁看着箭气直射向九红狸。

    彩云往前跑，想赶在箭前拦住。

    但都是徒劳，九红狸的长发已然被箭气带起的风吹起，那飞舞的墨发成了彩云眼里的唯一景物。

    “九红狸！”

    彩云的泪水夺眶而出，九红狸看着近在咫尺的箭气，不甘心地转头望了一眼宫殿外，目光越过了冲进来的侍卫，投向了黑暗，眼神一瞬间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