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成孽》 33.闹剧（上）

    “嘎吱！”

    巨大的声响在头顶响起，伴随着的是满天飞舞的烟尘和投射下来的刺眼的光，金吒本能地闭上眼睛，伸手遮住眼前的光。

    耀眼的光芒里站着一位道士打扮的人，一身水合袍、紧束丝绦，身周环绕茫茫仙气，仙风道骨，飘然若仙，逆光而立的他此刻单手抬着一块巨大的石壁，目光淡淡看下来，恍然神明般顶天立地。

    师父！

    此人正是金吒的师父

    金吒眼神微微一晃，这些天的彷徨、惊疑、痛苦仿佛一瞬间消失无踪，内心忽然涌起淡淡的暖意，金吒喃喃道：“师父……”

    而下一刻，巨大的咆哮宛如雷电般炸响：“啊！金吒，金吒，你这是怎么了？受了伤？怎么伤的？谁伤的你？你怎在这里？”

    文殊广法天尊数万年修仙养道的气度瞬间毁于一旦！

    金吒被这吼声震得一晕，刚反应过来便觉一双手把他翻来覆去的打量，文殊广法天尊简直要吓疯了，跟着金吒声音来到这里的他刚一掀开盖住废墟的巨大石块，便看见浑身是血、一身狼狈的金吒躺在地上，气息微弱，仿佛下一刻就会死去！

    文殊广法天尊一阵手忙脚乱地往外掏丹药，心里一阵庆幸，好在他经常炼丹，不缺丹药。

    “师父，我没事！”金吒偏头躲过自家师父想要强塞过来的仙丹，有些无奈，全阐教都知道，与其吃文殊广法天尊炼的仙丹，还不如等受伤处自己好。

    “没事？”文殊广法天尊提高了声音叫着，他正抓着金吒的手腕把脉，另一只手上抱着一堆药瓶，“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告诉我你没事？”

    金吒头疼地拧起眉，他真的没事，而且就算有事，他也不想吃师父炼制的丹药，五龙山爆炸的炼丹房还少吗？

    ……

    更何况，他的伤并不致命……她也是计算好了的吧，那一掌只是打到肩膀上，一想到那个女子，脑海里忽然浮现她冰冷的眉眼，仿佛利刃一般冷冽，金吒微微一涩，以后应该也见不到她了吧！

    金吒心里明了，她是以这一掌了结了她与李家的恩怨。

    暗暗叹了一口气，在文殊广法天尊的搀扶下站起来。然后施法洗去一身狼狈，金吒有些疲惫地问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闻言文殊广法天尊顿时心虚气短，他喏喏地道：“也没……就下山来看看。”

    闻言，金吒抬头看着有些不安的文殊广法天尊，脑子里闪过一丝不好的想法，抿了下嘴唇，轻声地问道：“师父……云霄洞还在吧？”

    “在，当然在了，你怎的这么问？”文殊广法天尊抖了抖衣袖，诧异地问道。

    “没什么。”

    金吒顿时松了口气，还好洞府还在，不过……

    金吒小心地看看文殊广法天尊，问道：“那众位师叔伯的呢？”

    “也好好的啊！”文殊广法天尊说道，面上露出疑惑的表情，自家徒弟到底在说什么啊！等等……洞府？文殊广法天尊的脸顿时就黑了，冷冷道：“为师还未炼丹呢！”

    文殊广法天尊狠狠地将自己拿出来的丹药丢回衣袖里，满脸不高兴。

    那就好！金吒暗自感叹着，也不管自己师父一脸不高兴的模样。

    也怪不得金吒如此失态，因为他有一个明明功夫不到家又偏偏喜欢去炼制仙丹，结果害得炼丹炉炸了一次又一次，甚至常常还波及到附近的师叔伯洞府的师父。

    而且这个师父不但不吸取教训，反而变本加厉地到处自吹着要为人家炼制仙丹，毁了人家洞府就一溜烟地跑了，丢下徒弟解决问题。

    很不幸，金吒就是被丢下的那个……

    既然不是炸了洞府或是别的师叔伯的，那师父下山来干什么？金吒忽然想到什么，低声问道：“师父是为了哪吒来的？”

    “不……”文殊广法天尊下意识否定，但一抬眼，看见金吒求证的眼神，目光闪烁了几下，只能坦言，“唉，这事情呢，还得怪太乙师弟……”

    “太乙师叔？”

    “说来，这也是你父亲李靖之过，”文殊广法天尊有些气愤，看着金吒嘴唇还有些苍白，顿时心疼地咧咧嘴，“到底是谁伤的你？”

    “师父，你一件事一件事地讲清楚好吗？”金吒无力抚额，为什么每次重要时刻，师父说话就语无伦次呢？

    文殊广法天尊顿了一下，说道：“为师不该让你这样早下山的！”

    金吒一愣：“什么意思？”

    明明他是来晚了，以至于哪吒身死，行宫被毁，师父此言，有何用意？

    文殊广法天尊却道：“哪吒没死，此事容后再说，我们先回李府。”

    “什么？”

    “再不回去，才真的迟了！”文殊广法天尊急着叫道。

    ……

    陈塘关。

    此刻的陈塘关可谓是鸡飞狗跳，乱得一塌糊涂，百姓也议论纷纷。

    “听说李府的三公子回来找李总兵报仇啦！”一百姓说道。

    “那小霸王不是死了吗？”有人疑惑道。

    又一百姓道：“哎呦，那可是仙人徒弟，能那么容易就死了？他如今回来肯定是要找李总兵报仇了，被人逼死了，连行宫都被烧得一干二尽，他可不得回来报仇吗？”

    “可他是李总兵的儿子啊！这不是大逆吗？”有百姓嚷嚷着。

    “嗨，那哪吒从小就是个小霸王，他能守这个？他当初杀龙王太子，就惹下了滔天大祸，只可怜我们陈塘关……”一百姓面露愤怒。

    “哎呦，那可都过去了，提那事做什么，要紧的是眼下，那哪吒怕是真要杀他父亲呢！我听说哪吒把李总兵追得是落荒而逃啊！”

    “是啊，那哪吒还直接大闹了李府，殷夫人都劝不住他呢！”

    此情此景，像极了当年李靖逼死哪吒，不同的是，哪吒当年以身赴死，赢得了全陈塘关的同情，此时却犯了众怒，被全陈塘关的百姓所唾弃。

    李府内，殷夫人急急地在院子里走，府里上下侍女都匆匆忙忙着，突然，一侍女急忙进院，叫道：“夫人，找不到大公子。”

    殷夫人顿时悸动地大哭道：“这可如何是好，将军啊！”殷夫人气得直喘气，她按着胸口，怒道：“哪吒！哪吒！我千不该万不该生你啊！这是作孽呀！”

    殷夫人眼前忽然一黑，便晕倒过去，身边的几个侍女慌忙过去扶着她，大惊道：“夫人晕倒了！”

    此时，青天之上有一簇火光隐在云间，仿佛一团熊熊烈火在燃烧，仔细一看，却是一只华丽漂亮的朱雀，只见她浑身如火焰般通红，很是漂亮，朱雀背上立着两位女子。

    清澜蹙眉道：“锦陌师妹，你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清澜和锦陌一早就到了李府，两人与彩云一样同样没看见哪吒，两人便不敢先打草惊蛇，在一边等候，一会儿，两人就看见哪吒自云上直冲而来，奔往李府，两人相视一眼，便隐了自己气息，从旁观看。

    于是便看见了哪吒与李靖的打斗，李靖不敌，土遁而逃，哪吒也追了出去，而后陈塘关便像炸开了锅一样闹翻了。

    锦陌轻轻一叹：“应该是真的，你看这事情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李靖也逃了，这李家夫人也晕倒了，只是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呀？”

    清澜用法力灌输至耳，将全陈塘关的声音悉数入耳，明白了事情始末，咬牙道：“罪有应得罢了，现在李靖如何已经不关我们事了，只是……已经这么久了，我还是没发现彩云在哪里，她不会出事吧！”

    锦陌神色一警，抬手止住清澜，眉梢微动，给“红羽”和清澜传了音让她们隐去身形，自己也隐去了气息。

    混乱的李府中，忽然出现了一锦衣少年，携同的是一仙风道骨的老人，两人出现得毫无声息，没有引起李府任何一人的注意。

    金吒一抬头便看见了混乱嘈杂之中昏倒的殷夫人，心头一窒，快步便往那边过去，而文殊广法天尊则略有深意地抬眼往“红羽”的方向看了一眼，手指缓缓捻着道衣上垂落下来的丝绦，没有说话，跟着走向金吒那边。

    “红羽”背上，清澜目光一紧，她确信文殊广法天尊看见她了，侧头看锦陌，锦陌神色也有些冷凝，清澜身上有些发冷。

    阐教十二金仙之一的文殊广法天尊，虽然连截教的众仙都知道他炼丹资质低到不忍直视，他的推算能力也是差到几乎可以看做没有，但他的法力却是深不可测，隐隐是阐教十二上仙最强五人之一。

    清澜忽感觉手被人握住了，她侧头一看，锦陌正笑嘻嘻地看着她，锦陌传音道：“放心！”清澜心里一慰，轻轻舒了口气，接着看底下的闹剧。

    金吒已经绕过侍女们，扶住瘫软的殷夫人，侍女们惊喜地看着大公子回来了，知道有主事的人了，都惊喜地喊道：“大公子回来了！”。

    金吒低头看着殷夫人苍白柔弱的面容上些微的泪痕，英挺的眉狠狠地拧起来，哪怕被彩云突然打伤，也没失去半分温和的眼眸倏地冰冷下来，看着周围的侍女，一字字道：“府里出了什么事？”

    侍女们被金吒的反应吓了一跳，小院里顿时寂静一片，所有人都不敢动了，一个胆子大点的侍女颤抖着声音说道：“是三公子……三公子要杀将军，夫人就气得晕倒了”

    “哪吒？”金吒一愣，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怎么会这样？”

    “行了，别问这么多，先给你母亲疗伤吧！”文殊广法天尊道，“我这有丹药。”

    金吒谢绝了文殊广法天尊的丹药，用法力给殷夫人疗了伤，然后让侍女们带着仍在昏迷的殷夫人回房间休息，看着满脸怨念的文殊广法天尊（文殊广法天尊：徒弟都不相信师父了……呜呜呜……），说道：“师父，我们现在要快些找到哪吒，我很担心父亲！”

    文殊广法天尊无声地瞥他一眼，显然还有些怒气，说道：“那就赶快走吧！”金吒面色不变，心里却涌起巨浪，果然！师父知道哪吒的事情……

    看着文殊广法天尊和金吒化作两道光离开，清澜和锦陌顿时放松下来，两人相视一眼，看着对方额上潸潸的冷汗，默契地笑了笑。

    清澜垂头看着李府，神色有些复杂，她轻声问道：“现在怎么办呢？”

    锦陌眼波闪动了几下，明丽的俏脸上浮起几缕轻笑，说道：“还能怎么办，追上去，看个究竟！”锦陌看着清澜有些犹豫的模样，勾了勾红唇：“虽然阐教上仙有高强的法力，但我们截教也不缺能与之抗衡的法宝！”

    看锦陌戏谑的神情，清澜顿时“扑哧”一笑，一时间，两人周围的紧张气氛都消散了，清澜笑道：“看来，你是把你所有的法宝都带上了！”

    锦陌学着自家师傅金灵圣母的模样，端庄地点点头，道：“还好还好！”一说完，锦陌自己反而先笑了起来，清澜捂住嘴，笑得差点岔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