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是被小绿叫醒的。
“阿姆说,你让我这几天来陪你。”小绿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
“是呀,我忘了好多事,你能帮我吗?”说这话的时候,我正在和我的外衣搏斗,昨天一天在屋里,不需要穿外衣,今天要出门了才发现,古代人的衣服真麻烦,折腾了半天不得要领。
小绿噗嗤一笑,伸出白藕似的手,帮我穿戴整理。
还好我聪明,看了一遍总算找到了要领,我觉得明天我可以自己穿衣服了。到了鞋子,又是新的挑战,松松垮垮的袜子和靴子,还没等我摆弄,小绿就蹲下身子,帮我套上绑好。
“谢谢你小绿,幸亏有你。我现在整个一个生活不能自理。”我自嘲道。
小绿好像没有听懂,愣愣的看着我,不过她听出来我在夸她,兴奋的小脸通红。
仔细打量一下才发现,小绿长的非常讨喜,圆圆的小脸,圆圆的眼睛,细细的眉毛,尖尖的鼻子,一笑就露出一对圆圆的酒窝,让人看了打心眼里舒服。
小绿说:“我先带你去厨房吃饭吧。”
“好。”对于资深吃货,吃饭永远都是头等大事。
早晨的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湿气,踩在泥泞的地上,心在雀跃的飞舞,可以行走是过去一年来萦绕在心头的梦,现在有一种梦想成真的感觉。
“二虎,你怎么笑嘻嘻的?”小绿有些好奇的问。
“有吗?我也不知道。小绿你不觉得,雨后的早晨特别美吗?你看树多么绿,花来得多么艳,还有空气是多么新鲜。”我一兴奋话就有点多。
小绿抿着嘴笑着说:“每天不都是这样吗?”
“过去我没发现嘛。”
“二虎……”
“嗯?”
“没什么……”我回头看小绿那红通通的小脸,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我现在可是男孩,虽然大家年纪还小,不过那时候孩子这块发育的早啊。
可以看出古代的地价真心便宜,就这个妓院,就占了好大一块地。我从自己住的地方走到厨房,就走了好一会,让我想起了高中下课奔赴食堂的那段路程。可惜相同的心境不同的风景。
一天下来,我基本摸清了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
据小绿说,飘香院是开在苏城最早的也是规模最大的一座妓院。在籍的□□四十一人,小倌十二个,剩下的丫头仆役也要有六七十口人,的确家大业大。
作为现代人,我在跟着小绿给各房送东西的时候也看出了一些东西,心里有了些计较。
这里男风盛行,有钱的人家愿意养漂亮的小男孩用来玩乐,所以小倌的年纪都偏小,一旦年纪大了,客人就急剧减少,混的好的上岸从良做点小本生意,混的不好的,则转行做仆役。总之一句话,男孩在这年纪越小越沾光,阿姆那么着急逼着我出去接客,估计也源于此。
虽然工作不分贵贱,但接客这种纯体力劳动,还是不适合我这个新时代的大好青年。可是人在这里,如果不想出卖身体,那就要让自己更有价值一些。
晚上掌灯时分,飘香院热闹了起来,人声,车马声,姑娘的笑声混合在一起,谱写着一首怪诞而淫靡的乐章。小绿要去帮忙,我则回到自己住的小院,拿着竹枝在地上写写画画。这个时代,纸是奢侈品,不但少还太特别贵。有什么想法先记在地上。
正写的开心,小院东头的那间厢房门开了,仆役旺财有些心不在焉的走了出来。
“旺财,你怎么在这?”我回头问。
“给四宝送饭……”
“四宝?”我有些好奇,今天小绿带我溜达的时候没有提起这个人啊。
“对,祝员外跟阿姆要干净的小倌,本来是让你去,可是你上了吊,阿姆拿了祝员外一大笔钱。就让四宝去了。可能他长的不如祝员外的意,人被折腾的不轻,回来就开始发烧,已经三天了,再不退烧,估计就熬不住……唉!”说着眼眶红了,看我的眼神带着埋怨。
虽然我觉得,四宝现在这样和我并没有关系,但还是有些于心不忍。抬眼看了看旺财:“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旺财点了点头,陪着我走进房间。
一进门我差点被屋里那浓重的味道顶出去。这个房间和我房间的布局差不多,只是东西摆放的更加凌乱些。
桌子上摆着一碗粥,看样子并没有动过。床上趴着一个人,身上盖着一床薄被,勾勒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大夫看过了吗?”我回头问旺财。
“看过了,喝了汤药,还不见好。”旺财说。
俗话说:久病成医。作为一个在医院断断续续住了三年的资深病号来说,对于这种发烧还有一些了解。
听到声音床上的男孩勉强的睁开了眼睛,我试了试他的额头,的确热的烫手,面色黑中带红,嘴唇干裂。
“烧成这样,一定是发炎了。”我自言自语道。
“什么是发炎?”旺财好奇的问。
我没回答而是问旺财:“他身上的伤让大夫看了吗?”
“看了,没有太明显的伤,金疮药太贵。”
“下面呢?”我继续问。
旺财脸红了一下,有些结巴的说:“没,没吧。”
我略一沉吟,招呼旺财说:“我们看看。”
于是我和旺财小心的掀开四宝的外衣,身上满是青紫的掐痕和咬痕,还有被皮鞭打伤的伤口,看着就觉得触目惊心。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看来原来这个身体的主人,宁肯上吊也不肯接客也是有道理的。
身上的伤虽然看着吓人,但并不严重。严重的是下面已经红肿发炎的,再不处理可能就会化脓溃烂。
我和旺财对视了一眼。问:“过去这种伤怎么处理?”
“就是这么养着。”
“这不行,不行……”我在屋子里焦躁的踱着步。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白天在通向花园的路上,我看到了几株酷似芦荟的植物。当时小绿说那是野生的龙角,因为名字好听,阿姆才留下了它们。
“你在这儿等我会。”说着按着自己的记忆奔到那,借着月光细心分辨着。
是芦荟没错。
我小心的掰下两片肥厚的叶子,回到屋里。气喘吁吁的对着旺财说:“这个可能会有用。你去接一些热水,拿一块毛巾。”
趁旺财出门准备的当,我清洗了芦荟,用刀小心的去掉两旁的小刺和外皮,露出了里面透明的黏糊糊的叶肉。
这时旺财也回来了,他动手帮四宝用温水处理干净,用芦荟那粘稠的叶肉擦拭四宝的伤处,稍一碰触,四宝发出了痛苦的□□。
“四宝,你忍忍,哥哥帮你上药,然后就好了……”旺财哽咽着说。
“哥哥?”
“前年,老家糟了水灾,我爸妈都没出来,大娘把我们带到这,说养不了就都卖了。”旺财的眼中眼泪不断的打着转。“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了,可是……”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旺财,只好吩咐他说:“你现在去给他熬粥,只要米汤不要米。这几天都只能喝米汤,直到他退烧为止。”
也许我笃定的语气给了旺财信心,他点了点头出去了。
我又换了一盆水,用冷水洗了帕子放在了四宝的额头。
借着昏暗的烛光,我默默的打量着床上的这个少年。
他五官周正,眉头紧皱,脸上还有着没有退去的稚气,我在心里哀叹,这还只是一个孩子。这种事不能再在这里发生,我暗下决心。
在我又换过一次帕子之后,旺财端着一碗浓稠的米汤来了。
可是四宝现在还坐不起来,旺财看着自己的汤碗干着急。
“别急,等我一会儿。”
说完,我又奔向池塘,从水边掐了一根芦苇杆,回到屋子里,用刀子截成吸管的长短后,把汤碗放在四宝面前,吸管的一头放进碗里,一头放进四宝的嘴里,温柔的说:“四宝,你必须吃点东西才能好,吸,用力吸……”
四宝虚弱的看了看我,真的衔着吸管往嘴里吸,两天水米未进他也是又饿又渴,第一口米汤喝进嘴里后,更加用力,很快的一大碗米汤都见了底。
看到四宝能吃东西了,旺财激动的嘴都在颤抖。
我回头对旺财说:“你先回去睡,今天我来照顾他。”
“不,我来吧。”
“你回去。明天一早来换我,来的时候再熬一碗米汤来。”我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旺财不敢反驳,只好又看了床上的四宝,犹犹豫豫的离开了屋子。
我坐在床头,不断的换着四宝额头的帕子,每次换完还会用芦荟叶子再去擦拭他的伤处。住院的那几年,我已经跟着大夫已经修炼的对于身体没有了所谓的羞耻感,我现在是上药,所以人无比的坦然。
到了后半夜,他额头的温度,明显降了不少,我的一颗心才慢慢放下。人也不知不觉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