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毕业时,许文华曾经托关系给苏小听找了一个北京国有企业的工作,苏小听去呆了两个月就跑了。
那个知名的国有企业里充斥着各种二代、关系户,人浮于事。领导安排一个岗位不是看职工的能力,而是看这个职工背后是否有人。
苏小听跟一帮中年妇女、大叔在同一个办公室里天天家长里短、人际关系内耗,深感生命的虚度。
年轻单纯而不擅长内斗的她,很快就递交了辞职信,从那家国企逃跑了。随后在母亲许文华惊愕、惋惜和痛责声中,苏小听最终选择了外企洛华公司。
直到结婚生子后,苏小听才深感母亲的先见之明和体制内的各种好处。
这次她没有告诉父母她想找工作的事,她已经不好意思再让父母去托关系送礼送钱去求人办事了。
如今工作也不好找,大学生多如牛毛,学英语的大学生更是多得数不胜数。离开职场太久了,苏小听投了无数简历,都如泥牛入海。
这天上午,市体育馆要举办一场人才交流会。
苏小听早早地起床,将女儿托付给婆婆后,就带上学历证和简历,上了公交车,向人才交流会奔去。
市体育馆里人山人海。
每一个招聘摊位前,都挤满了人。
每一个摊位后面都有一个或者几个傲慢、爱理不睬的招聘人员。
每一个摊位上面都摆着厚厚一叠应聘人员递交的简历。
苏小听勉强挤进去,大部份都是招销售代表,而且是没有底薪,只有提成的那种。
还有一小部份是招什么营业员、服务员、促销员之类的。
苏小听是学英语专业的,没有一个是适合她的。
她自问没有本事去做销售,也吃不了苦,干不了营业员服务员之类的。
简历在手中捏得皱巴巴的,就是递交不出去。人才市场里空气污浊,一会儿就胸口发闷,她不得不走了出来。
一个穿着艳俗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小妹妹,来找工作?”
苏小听吃惊地看着这个主动来搭讪的女人,嘴里下意识地回答:“是的。”
她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莫非这个女人是来招聘的?慧眼看中了我这个人才?
果然,中年女人上上下下打量着苏小听,满意地笑了:“你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公司做?我们公司待遇好工资高,凭你的条件,一个月至少可以挣到上万块。”
苏小听愕然:“凭我的条件,我的简历和学历证还没给您看呢?您怎么知道我学什么的?”
中年女人就像看着小白兔的大灰狼,循循善诱:“我们不看那些东西,没用。现在这个社会,一个女人的身材和长相,就是最重要的条件。”
“不看文凭和简历,那我去你们公司,能做什么呢?”
中年女人看了看左右,声音突然小了下来:“我看了你好一会儿了,见你找不到工作,所以才好心劝你来我们这里。我跟你明说了吧,我们是旅行公司,招伴游。伴游你懂吧?客户都是各种单身男人,伴游就是陪客户去各种旅游景点玩,陪吃陪住。把客户陪高兴了,钱就能大把地赚。这个社会,说什么都是虚的,挣钱才是硬道理。”
中年女人涂得腥红的嘴唇还想再说什么,苏小听已经落荒而逃。
什么伴游,明明是三陪小姐。
找不到工作,苏小听垂头丧气地回到小区。
刚好是吃午饭的时候。
她突然有些好奇,想看看婆婆在家怎么带孩子,就轻手轻脚地拧开门,没有发出一点动静。她发现婆婆和女儿正准备吃饭。
桌上就一大一小两碗白米饭和一小碟咸菜。
女儿嘟着嘴把碗推开,摇头不肯吃,大概是嫌咸菜太咸太辣。
见孩子死活不肯吃饭,婆婆刘春红来气了,呵斥:“你这孩子,太挑嘴了。我们小时候,能有一口吃的,就不错了。”
孩子哭丧着脸,难以下咽。
苏小听看到眼里,急忙奔过去,抱起孩子,说:“妈妈回来了。妈妈给宝宝做好吃的。”
刘春红见苏小听出现,刚刚松一口气,可听到苏小听这么说,不由脸色沉下来,默默地挟了一根咸菜,扒一口饭,自顾自吃起来。
苏小听在人才市场受到打击,心情不好,索性也不理睬婆婆,径自打开冰箱,找出一根筒子骨和几个鸡蛋,下厨房给女儿煮骨头汤,又蒸了一碗鸡蛋羮。
孩子跟在妈妈后面,眼巴巴地看着。
刘春红冷眼看着儿媳妇又是熬骨头汤又是蒸鸡蛋,心下涌起一股怒气:小两口刚结婚,上有老下有小,还要还什么房贷,不省着点用,大手大脚,真是不是自己挣钱不心疼!
可怜我的儿子,娶了这么一个败家媳妇。我帮小两口省钱,得不到一句体贴心疼的话,她反而处处不满意,处处挑剔处处受她的气。等儿子回来,就送我回李家村,眼不见,心不烦!
不一会儿,香喷喷的骨头汤和鸡蛋羮就做好了,看着女儿大口、大口地吃着,看样子是饿坏了,苏小听暗自叹了一口气。
她张罗着让孩子吃着饭,自己也舀了一碗饭,匆匆吃完。冰箱里没有什么菜了,得出去买点菜,晚饭。菜市场就在街对面,只要儿媳妇在家,刘春红是绝对不会去买菜的。
洗完碗后,苏小听忍着气,对婆婆说:“妈,我去买点菜。孩子就辛苦您照顾了。”
刘春红点头答应了。
菜市场里,也是人头攒动,不过花钱的感觉还是爽得多,比去应聘看人脸色的感觉,简直云泥之别。
很快,苏小听就买了一大袋肉和蔬菜。她回到小区,掏出钥匙打开门。一开门,就听到一阵响亮的鼾声。她看到婆婆横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得正香,嘴边流出一缕口水。
而一岁多两岁不到的女儿,正趴在墙边,玩着一个电源插座,正试图将两只小手指头伸进插座的孔洞里。
“宝宝,别动,小心电!”苏小听惊出一身冷汗,连忙放下肉和菜,快步上前,一把抱开女儿。
那是一个有电的插座,如果孩子两只小手指插进去,必然会触电。
这一声大喊,惊醒了婆婆刘春红。
她咂了咂嘴,擦了擦下巴,睁开眼睛四处张望。
“妈,大白天的,您怎么这么就睡着了?您知道孩子刚才在干什么吗?她刚才差点触电了。”苏小听一阵后怕,言语中便不客气起来。
刘春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触电?四周和孩子都是好好的,没有发生什么呀?
她见儿媳妇态度恶劣,不由心头一阵愤怒:我是来帮你带孩子的,你不好言好语讲话也就罢了,还这样鸡蛋里挑骨头。
我年纪大了,容易累,城里的煤气很麻烦,一开火就“砰”的一声响,能吓人一跳,为了孩子我都忍了。你一个年轻人,不体贴老人的不容易,动不动就发火,这孩子又不是我生的,凭什么要我来带?
越想就越气,她年纪大了,不想跟苏小听吵架,颤抖着手,摸到那个写满了电话号码的记事本,首先用座机拨通了儿子李承业的手机。
听到儿子那一声“喂,妈,有事吗?”刘春红哭了。
她对儿子说:“儿子,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