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听心慌起来,她想到了女儿,急急忙忙地冲进黑暗,摸黑冲向哭声响起地方。
“啪——”灯被人摁亮了,整个房间亮了起来。
苏小听停止了前冲,让眼睛适应了一下。她看清楚了,开灯的人是李承业。他在门口摁亮了灯,然后也快步走了进来。
房间中间放着一张一米五宽的床,床头靠墙摆放,床两边各有一个床头柜,床头柜上放着一些杂物。床上乱七八糟地堆放着被子、毛毯及衣服裤子。
李旭儿就在这些乱七八糟中,露出一个小小的头,脸通红,正大声地啼哭着,双手双脚在被子下挥舞,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
李承业伸手去抱女儿,苏小听抢先一步,抱起了小旭儿。解开女儿的纸尿裤,纸尿裤干干的,不是尿湿了。喂女儿奶,女儿扭头不吃,只是一阵强过一阵地啼哭。
她发觉触碰到女儿的手脚和身体都是冰凉的,赶紧摸摸女儿刚才呆过的被窝,果然是冷冰冰的。
苏小听顿时明白了,女儿不是饿了也不是大小便了,是被冻醒了才哭的。
她心疼地紧紧搂着女儿,用自己的体温尽量去焐热女儿那小小的躯体。
“我们不是来贵州之前,汇了钱托爹妈买床电热毯吗?为什么不给孩子用电热毯?”苏小听质问老公。
李承业眼神闪烁:“妈翻了柜子,找出以前用的一床旧电热毯,想着就没必要再去买新的了,浪费钱。谁知道今天插上电,才发现旧电热毯不通电。可能是折叠着放在柜子里,压断线路了吧。”
苏小听生气了:“旧电热毯能不能用,不能提前通通电试试吗?不买新的,也该及时告诉我一声。我可以从贵阳或路过的县城里买了带来。大冬天的,这么冷的天气,屋里一没暖气二没空调,大人也就算了,你让孩子怎么睡?冻出病来怎么办?这附近哪里有电热毯卖?我现在去买。”
李承业可以忍受妻子对他的指责,不能忍受妻子对他父母的指责。
他也不高兴了:“老人家文化少,不知道电热毯折叠了压着了容易坏,以为是个电热毯就能用。我们做晚辈的,不该体谅一下他们吗?村里没有电热毯卖,得去县城买。现在太晚了,商店早关门了。”
苏小听看看窗外,果然天已经全黑了,想到通往县城那崎岖的山路,不由打了个冷噤,不吭声了。
刘春红洗完碗了,一家人在右厢房围坐着看电视,谁也没有跟刘春红提电热毯的事。
电视机只能收看到cctv-1、cctv-13、贵州卫视-1、贵州卫视-2及本县一个新闻台,一共五个台。电视画面也很不清晰,经常闪出雪花点。
苏小听看电视看得很郁闷,在北京,看有线电视或者看网络电视,哪家不是成百上千个台啊?
李承业解释说,李家村属于落后山区农村,虽然村里也开通了有线电视,但大部份李家村人认为一年交几百元有线电视费,看个电视太浪费太不划算。
所以大部份家庭都选择一次性花费几十百把元,买个卫星电视接收器,安装在自家屋顶上。多少可以看到几个台,又从此不用交任何费用。
李承业家也是这样,刘春红买的又是最便宜的那种卫星电视接收器,所以能看到的电视台更少,她是个很会精打细算过日子的人。
网络之类的,李家村暂时还没有开通,所以苏小听的笔记本电脑从进入李家村后就无法上网了。
苏小听觉得很烦闷,电视看不了倒也罢,但她在北京没有一天能离得开网络。她每天上网看新闻、各种八卦、听小说、看影视剧,还通过网络跟人聊天、学习、打游戏。
如果离开网络,真不知一天的时光如何度过?如何了解身边及世界每天发生的事?如何学习新的知识?
在这种封闭的山区,连逛街这种最基本的打发时间的方式,都不可能办到。
李家村,从村头走到村尾,用最慢的速度逛,十几分钟也能逛完。
这种地方,每家都穷得叮当响,偶尔出现的一两个商铺,都是卖盐巴、洗衣粉这种日常杂货,没有什么可看、可逛的。
苏小听第一次感到了一种绝望,精神上的绝望。
看完新闻联播后,刘春红打了个呵欠,去烧水洗脸准备睡觉了。苏小听看看手机,才七点四十分钟,婆婆就要睡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跑了一天的长途,你要不要洗澡?”李承业问苏小听。
“在哪里洗?”苏小听清楚记得,对于这个老木屋,她是转了一圈的,并没发现有什么可供洗澡的卫生间。
“厨房后面的沟边有块空地,堂屋里有个大木盆,把木盆放在空地上,倒上热水,人坐到木盆里去洗。乡下条件简陋,比不得城里,你就入乡随俗,将就吧。”
“不,不,我不想洗澡,我怕冷。”苏小听脑补了一下她坐在木盆里洗澡的别扭劲,吓得赶紧拒绝。
“不想洗就算了,反正这几天从北京到李家村,天天在酒店里洗过了,身上也不脏。”李承业没勉强她。
听到婆婆劈柴、点火、倒水的声音,然后,一切就安静下来了,只有远处村头传来几声狗吠声。
估计婆婆是睡下了。
苏小听很困惑,白天观察这个凹字形老木屋时,明明看到只有一室一厅,旁边这个黑漆漆的、刚刚让李旭儿躺过的唯一的卧室,现在是空无一人,那么婆婆是在哪里睡呢?
客厅里,老公和公公一人一支烟,熏得屋里烟雾腾腾。苏小听有些受不了,正好从进这个家起,她就没有上过厕所。
她想去小解,就把怀里的女儿递给李承业,问:“老公,厕所在哪里?”
“厕所就在厨房旁边,厕所门前有电灯,拉一下门上的开关线,灯就会亮了。”李承业接过女儿,回答,然后继续陪李贵发聊天。
苏小听有些失望,她以为老公会陪她去。看他不在意的表情,独自去上厕所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不能再让他认为自己娇气了。
换上鞋,出了右厢房。厕所在左厢房也就是厨房的旁边,需要穿过堂屋,穿过左厢房。
门外漆黑一片,远处传来狗吠声。屋外是淅淅沥沥的声音,下雨了。一阵风吹来,树叶哗啦啦地响,不知哪个角落里,风穿孔洞发出凄厉的呜呜声。
苏小听感到内心发怵,她有些后悔没有带手电筒和雨伞出来,更后悔没有叫上老公陪自己。
可现在折回去,一是会让李承业耻笑,二是她的尿意快憋不住了。
好在虽然没有手电筒,但她身上有手机,手机可以勉强照亮脚下一块地面。去厕所经过堂屋、左厢房,这条路大部份有屋顶遮雨,没有带伞,应该也能克服。
于是,她硬着头皮往前走。
除了脚下被手机照亮的一小块地,她全身被黑暗包围着。刹那间她有种被四周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的错觉。
穿过堂屋,来到左厢房即厨房附近。
黑暗里,厨房后面的沟边,传来诡异的声响,有个什么东西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