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大风,紫禁城朝南冰冷城台更添寒意。
雄踞于城角上两丈多高的箭楼下,站着一个男子,目送一辆挂有一盏油灯的马车从偏门离开。
晚风呼啸,男子被风吹起的散发中却隐约传来叮铃铃清脆铃响。
看着缓缓没入黑暗中,只有如黄豆大小灯火隐约可见的马车,男子轻叹了口气,自语道:“走了好啊,早和你说过,做什么都要比这个首辅来的轻松快意。相信有曹中原那个不错的后生替你掌舵庙堂,你也应该不担心那最后的九策十二书功亏一篑了吧。你呀你,就是圣人诗书读的太多,心系天下黎民,宰相肚子再大也就能撑个船不是,哪能装得了那么多。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说不准还真让楼兰那个毒士柳殷相盖棺定论喽。其实什么事都有天数,西飞凤凰,东起腾蛇,南跃猛虎,唯有龙象盘中央,你说他们不互相咬起来才怪,而你呢,非要和我较劲,因为当年一句‘天下三十年必起干戈’的戏言,就拼了老命的做你的包身工,兢兢业业打理这艘大船,不过怎样?哈哈哈,每次手谈多数中盘便输你,那是因为你先手无敌,可是你也知道,我当年被叫做‘神仙收官’啊,这盘下了二三十年的棋,恐怕是我赢了。不过也不怪你,这些年你劳心劳力目光都放在庙堂上,你不知道,他用三十年江山气运换了一道圣旨,你也不知道,赵无极已经身在江陵了。”
“再见了老友,呵,再也不见了。”
张洞之收拢被风吹起的衣袂,仰首看了看夜空,轻轻自语,“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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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白发的老者,如天王怒目,单臂如虬扼住赤发男子的脖子,让他挣扎不得,忽而赵无极背后衣袍如球,似老龙鼓鳃吸水,一声骨裂刺耳,刚刚还以一战五的男子被瞬间捏断了脖子。
看也不看的扔掉尸体,老人环视四周,几对厮杀竟都沉默的停下了手。刚刚那一手生杀二楼强者的手段,恐怕没有七八楼的实力是很难做到的,真真正正的秒杀,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委实可怖。大道三万六,这武夫持武,一直便都是下下之道,天下高手,名列前茅的角色也都是像李太仙那的风流子,赤手杀人,始终难登大雅之堂,可是当今天下,有谁敢站在这个白衣白发的老者面前,说上一句‘以武入道者末’?当年还未曾与李太仙决战于沧海之巅的瞎子剑圣南怀朴,坐剑台望天下,为剑道守门,天下便没有几人可持剑称魁。无极阁苍天白鹤在此,便有人可小看武夫了?
几人非常沉默的后退,速度极快,要离开这间客栈。
可是老者也仅是一声重“哼”,就算离得很远的薛冬青也感到体内气血汹涌,离得近的几人,更是捂着胸口直接跪倒在地上。老人不见动作,便出现在狂奔向已离门口不足十步之人的身前,挡在门口,面对男子惊讶的面庞,老人负手而立,面无表情的右臂屈起,右手中、食二指,速度极快如大蟒吐信般的在那人前额一点即收,男子便带着恐惧的表情,七孔流血而亡,栽倒在老者身前。
而另几人,也在同时被几名气息悠长,内劲恐怖的黑衣人击杀,几人悄无声息,回到老人身边。
不动如山,岳镇渊渟。
这些人都是真真正正可以杀人的大高手。
“赵无极,真当自己是天下第一了吗?”
月色清冷,一道有些瘦削的人影,鬼魅般出现在门口,微驼。
薛冬青瞳孔一缩,看来今晚不能善终了,两位赵姓老人,一人成名于一甲子前,一人坐无极阁,轰杀过无数逾越雷池的英雄草莽。此番若是一战,那便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巅峰之战啊,一尊横世间无敌,一尊更是越老迈越有无敌气。
几道身影也出现在客栈门口,其中一名女子身段婀娜,目光扫过前堂,最后留在那名被生生捏断脖子的赤发男子尸体上,娇娆面容刹那变的震怒不以,长剑出鞘,却被身后那名刚刚离开的白衣剑客拽住,冲她摇摇头。
女子愤恨的剁脚,持剑指向赵无极,怒气道:“老匹夫,你杀我吴越儿郎,终有一天要你血债血偿!”
白衣白头的老人目光淡淡瞥向那名女子,赵青羊心道不好,赵无极已一瞬间来到女子面前,单手负在背后,一拳轰出。
赵青羊脚下一动,挡在女子几人身前,一层看不见的“镜面”仿佛横在那里,这一拳只离佝偻站定的赵青羊面门一掌之隔被挡下,他那张遍布褶皱的面皮如同风过湖面,浮出一层层细微起伏,鬓发与衣袂具是猎猎飘舞。
龙象四珍中的苍天白鹤赵无极眯眼看向持剑女子,声音古迈而浑厚,“小女娃,老夫从来不说‘日后’,因为看不顺眼,便都当面击轰杀。”
女子脸色骤然苍白,额头渗出汗滴,莫说动手,就是这个古稀之后便越战越勇老人的杀气,都足以将其扑杀。
赵青羊皱眉一下,轻喝一声,斩断了那股无名杀机,看向一身霸气斐然的老人,摇头道:“赵无极,你欺负一个小丫头,当真有趣吗?”
身影并非魁梧却给人极其彪悍勇猛的老人,如铁塔般站在赵青羊身前,哈哈大笑,开口道“老夫喜好杀谁便要杀谁,女子又何如?天地不得约束,这凡间的道德便能约束老夫了?赵乌龟,你无需在这里与老夫托大,你这堪称世间无人可破的混元一气功,在那缥缈的新世界不过小道尔,在真正的力量面前,没有什么是无敌的。”
“老夫这就让你看看,对于力量的概念,我们根本就站在画中画外。”
不给人震惊的时间,那一臂伸出还未收回的老人,五指成钩,两人面前的虚空竟荡起涟漪,诡异的扭曲。赵无极收臂,右肩上斜,右手握拳,仿若流星的一拳,速度极快的轰在赵青羊的太阳穴上,霸道刚猛的一拳,直接将横世间无敌的老人脑袋砸进了地下。
小客栈前厅已是落针可闻。
暗处的薛冬青已死死握紧了双拳,龙雀阁记载,大内皇庭大供奉李煜、武夫极致赵无极传言来自新世界。此时听他话,便已确定,这名隐于无极阁的老武夫属实来自外面。薛冬青激动不已,太强大了,虽然刚刚那一拳他看的真切,并没有轰击在赵青羊身上,被他周身一层紧贴肌肤的罡气挡住,可是赵无极那霸道的一拳依然深深的震撼到了薛冬青,于轻遥曾说,登楼之上另有天地,焚天煮海,法天象地,那又是一种怎样的景色!
众人还在惊愕当中时,赵青羊已经双手撑地,挺身站了起来,晃了晃头上的尘土,看向赵无极,口气淡淡的道:“这就是你说的力量吗?”
没有想象当中的恼羞成怒,白发老人酣畅大笑,张狂道:“好,值得老夫出手,今天老夫就看看是你的乌龟壳硬,还是老夫的拳头硬。”
老人一身气机渐渐沸腾,白衣上有细微涟漪起伏,一股莫大的凶险机笼罩此地,老人瞳孔中恍若炸出两道冷电,随时给予狮子搏兔般雷霆一击。
“楼上楼下,鸡犬不留。”
五名黑衣人冷漠点头,三人扑向吴越复**,另有两人折上二楼。
薛冬青只看了一眼,便暗叫不好,略微犹豫,自暗中刺出,一手挂在木梁上,翻身上了二楼。黑衣人折冲而起过去的那几个房间,其中一间便是他的屋子,而隔壁,便住着一老一少两个和尚,薛冬青余光瞥向楼下那两尊大菩萨,还好,都无暇顾及他。
黑衣人眼看薛冬青主动出手,一人狂奔而来,两手怪异的凝结在胸前,好似一手握着刀柄,另一手持鞘一般,骤然右手拔开,两手之间竟有烈火长刀显现,男子拖刀狂奔,手缠赤蛇。
薛冬青右手持大雪,左手反握幼犬,目光灼灼。据龙雀阁密报,大内皇庭藏有数卷传自新世界的秘术孤本,几近通玄,虽然残缺,但却威力恐怖,王朝暗部多年前便自民间带回根骨奇佳的少年,经无极阁调教,授予秘术,恐怕眼前这些人便是那批代号为“鬼”的秘密高手。
那名黑衣人旱地拔葱折冲而起,战刀烈火腾腾,刀气炽烈,当头劈下。
薛冬青深吸一口气,左手幼犬炸鞘而出,身形斜刺而上,左手不再一味的拔刀术,而是近乎野蛮的双刀。
左手短刀诡异刁钻,却杀气十足,每一次都直取要害,右手长刀不求快却刀意深沉,抱着不暴露长生谣的想法,薛冬青将体内那股长生气附着刀上,刀芒霎时炽盛如阳,暴涨数丈,好似白水游龙。
“咔嚓!”
几番交手,薛冬青惊愕的发现取自于大名府武库的长刀大雪竟崩了缺口,而且一道细纹裂向刀身,再看向左手的幼犬,毫发无损,难道大雪经受不住长生气的灌注吗?
手持火焰刀的黑衣人大步走来,烈焰冲腾,热浪扑面。
几次险象环生的对攻,大雪终于崩裂,刀身碎成几块。可惜的叹了口气,薛冬青将断刀插回腰间,自腰后一抹,抽出鱼肠。一尺八的鱼肠照比二尺三的幼犬还要短,却更加锋利,而且鱼肠杀气内敛,阴沉的如同一位刺杀者。
薛冬青一吸气,长生谣上金顶下瑶池,贯穿窍穴,催发肉身力量,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闪动,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提升了一档。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薛冬青双手倒持短刀,微微弯腰躬身,小腿发力,野蛮刺出,双刀快若狂风暴雨,一刀劈出,不待收回,二刀已划至眼前,附着有长生气的短刀锐不可当,刀势刁钻而凶狠,三尺刀锋轻松破开火焰刀。
楼下打斗声,早已惊醒了二楼的房客,几间客房的房客不满的走出来,更有甚者嘴里骂骂咧咧,老子们可是川北大侠,黑山匪霸,二龙山双花红棍,谁敢造次啊,可是无一不是在昏黄的油灯光亮下,眼前黑光一闪,便不明就里的被削掉了脑袋。
另一位黑衣人已如虎入羊群般在二路大开杀戒。
那些绿林草莽也好,走镖的老镖把子也好,哪里经得住大内无极阁走出的高手屠杀,根本毫无还手余地。
此时二楼靠左侧的房间,老和尚带着还睡眼朦胧的小和尚也走了出来,刚刚还嘟着嘴不乐意起床的小和尚,一见旁边房间的小姐姐也跟着她父亲走出来,立马就来了精神,揉了揉迷糊的大眼睛,憨憨的喊了声小姐姐。
小姑娘长得狐脸,打小便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要比小和尚大几岁高半头,明白几分人情事理,知道是来了了不得的厉害人物,眼里有些担忧,却也懂事的眯着眼朝小和尚笑了笑。
本来知道出家人不可以喜欢小姑娘的小和尚也跟着傻笑。打前天住进店里,他就一眼看见了那个小姐姐,还不知道啥是敢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的小和尚,只觉得这个小姐姐好看的不行不行的,比这一路上见过的任何姑娘都好看。坐在她爹爹身旁的小姑娘回头发现了小和尚的目光,正当他羞赧的不知所措的时候,小姑娘甜甜一笑,让小和尚扑腾扑腾的心都安静了下来,师傅你说世间有菩萨,徒儿信了。本就年龄差不几岁的俩人很快就玩到了一起,在后院,小丫头扮女侠,小和尚就装坏人,小丫头扮老板,小和尚就装伙计,小丫头扮官老爷,小和尚就装告状的百姓,小丫头扮妻子,小和尚,嗯,就装儿子,一脸憨笑的小和尚实在没那个胆量与小姑娘装夫妻,挠挠小光头,不过看着小姐姐高兴,他就高兴。
借着昏黄的油光,几人终于看清了状况,惊骇的发现,一名黑衣人正大开杀戒,不宽的二楼走廊上,鲜血淋漓,几名下午饭桌上胸口拍着梆梆响吹嘘着自己如何如何生猛的“高手”也都挡不下那人的一招,木质的地板上,早被鲜血浸泡。
小姑娘不禁脸色雪白,怯怯的躲在他爹爹身后,男人就是下午被小和尚崇拜的不行不行的男子,脸色微变,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自小便小事迷糊大事反而有静气的小和尚抬头望了望师傅,老和尚慈祥的看向小和尚,问道:“空禅,怕吗?”
只因还在襁褓时被师傅在河边抱回而入沙门却打小心中便没什么佛的小和尚摇摇头:“不怕。”
能和师傅还有小姐姐死在一起,似乎也挺好。
二楼上竟也出现了几个身手不凡的高手,凭借那几人的围攻,竟然挡下了黑衣人的杀戮,小姑娘身边男子见此一幕,脸色阴晴不定,最后一咬牙,竟也要冲过去。
这可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多少高手都死了,若是能挡下这个魔头,我孙打虎就算一战成名,在这江湖上熬出头了,到哪都要被敬为上宾,滔天富贵险中求啊。
似乎因为打小便跟随她爹爹到处飘走,而更懂他野心的小姑娘拽着男子衣角,摇了摇头。
男子低头深深看了小丫头一眼,转身瞬间踏入了战团。
在江湖上也混迹了小十年的孙打虎武功说不上多高,不过这种走南闯北的老油条大多都攒了一箩筐的经验,眼界较比那些初入江湖的愣头青们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刚一搭手,心下便叫不好,这人看似被几人围攻,手下却劲力充沛,明显没有使出全力,有所藏拙啊。
两人动手,其中一人藏拙这代表着什么,他孙打虎拎的清,可是只瞥了几眼粗犷架子,他就知道围攻这几人也都是身手不凡的高手,若是能联手拿下这个黑衣杀人魔头,滔天名利,唾手可得!
然而就在这时,围攻的人都涌起了一股强烈不安的感觉。
那名前一息还被几人联手挡下的黑衣人,周身骤然爆发出一股阴森的气息波动,如天鼓捶打在几人胸口,他们清晰看见那人手臂筋肉壮大,握拳双手如一对铁砣,黑衣也被膨胀的肌肉撑起,甚至听到那人粗重的一声呼气,仿佛带着血腥,让人不寒而栗。
这一变故,最先反应过来的便是孙打虎,他毫不犹豫的倒退开来,什么富贵荣誉都来不得活着重要。
也就是这一时间,黑衣人筋骨响起一阵如炒黄豆般噼里啪啦的渗人声响,身躯活活拔高到了七八尺,整个人像是一头魔猿,猛烈的砸了过来,伸手一捞,赤手将一柄长剑拧成麻花,另一只手并指如刀,直接划过这人额头,削掉了他的天灵盖。同时,身后一位剑客,抓住机会,对着黑衣人后颈劈下,却震惊的看见剑锋只在这人身后划出一溜火花,并未刺进肉身。
“吼!”
黑衣人一声低吼,转身一记肘击将那名剑客撞在墙上,右手如一块方磨盘,直接将他脑袋拍进了脖子里。
再回首时,黑衣人速度快的惊人,本就不宽的走廊,仿佛眨眼便来到了眼前,不待那人惊叫,便被瞬间挖走了心脏,怪物一样的黑衣人,压得人喘不上气,太可怕了。
感觉到楼上气机的变化,薛冬青暗道不好,一咬牙以左肋硬抗一刀,右手掌寸离手刀,刀势一叠两叠三叠,劈掉了那人手臂,不顾伤势,薛冬青暴起,左手幼犬划出一道冷月,惊鬼,刀劲直接透过心脏,被切成了两半。
楼上黑衣人大开杀戒,只用了几息时间,便折了大半高手,猛地一个回头,盯住了不断后退的孙打虎,冰冷的眼神毫无人性,瞬间掠了过去,只一手便能挖出他的心脏。
江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孙打虎第一次感到了死亡的威胁,只被那人盯了一眼,就好像坠入冰窟,更别说还手,难道我孙打虎就要死在这里了吗?!如果此时可以活命,恐怕他这个历经荣辱的江湖老人会立马跪地求饶,在死生面前,还有什么是不能抛弃的。
就在这一刹那,孙打虎眼角瞥见了闺女身旁的小和尚,仿佛没下什么决心,也没有什么挣扎,已经一只脚迈进了阎王殿的孙打虎,便一手抓向小和尚。
只要一息,只要那么一个停顿,只要挡住那个疯子一刹那,我就可以跳下去,都死了,所有高手都要被杀死,我孙打虎就会是唯一的幸存者!
不知是被这血腥的场面感染,还是人之将死的绝望,孙打虎眼睛通红,伸手捞向小和尚。
佛家讲究普度众生,小和尚你现在就可以救我,你可以成佛去了。
就在孙打虎马上就可以抓住小和尚的时候,已过古稀之年只参禅不习武的老和尚,瘦如枯骨的身躯突然向前猛烈一撞,撞开了孙打虎的那只手。
怒不可遏的孙大虎手上使出绵劲再次捞向小和尚。
“啪!”
黑衣人再没留给他出手的时间,就那么一拳轰碎了孙打虎的头颅,鲜血四溅。
抬头瞄上老和尚几人的黑衣人突然向后一跃,一柄锋利的短刀被掷来插在墙板上,同时薛冬青一脚弹跳而上,跃上二楼栏杆,伸手拔出幼犬,与黑衣人撞破木板,撞进客房。
二楼上依然留下淡淡血雾,头颅被打烂的孙打虎尸体此时方才倒下,倒在被她爹爹鲜血溅了一身的小姑娘脚下。
小和尚扶起老和尚,紧咬着嘴唇,神情复杂,挣扎了一会,走过去将近乎呆滞的小姑娘牵出那片血污。
一直面无表情的小姑娘被牵到低头念往生经超度众人的老和尚身旁,突然推开小和尚,自身后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向老和尚。
亏得老和尚瘦高,只被那匕首划破了袖口,在手臂上开了一道口子。
被推倒在地的小和尚眼睁睁看着小姑娘转身跑回满是鲜血和她无头爹爹的身旁,蹲在那里。
看向小姑娘那双本来柔柔怯怯,笑起来如甘冽山泉的眼睛,此时竟是一双他从未见过的眸子。
是那样粘稠粘拉到扯不断的憎恶和怨咒。
她在怨,在恨。
满脸苦涩的小和尚先是痛苦,继而明悟。
懂了。
她在怨为什么师傅要撞开她爹爹的手,为什么不给她爹爹一条活路。
小和尚抬头看向老和尚,满脸泪水,轻声轻语,“师傅啊,徒儿不懂,为什么爱一个可以那么简单,而恨一个人却会那么深呢。”
“这就是为师带你去取经的目的了。”
小和尚虔诚跪起身,面对老和尚,双手合十,低头轻声道:“徒儿明白了,愿诚心诚意随师父去取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