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羅伊一踩,直徑兩格的圓洞地板晃了一下,開始慢慢地往下沉。看起來像是升降梯一類的裝置。學徒們在法師塔裡活動,雖然沒有資格搭乘升降梯前往中高層,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路,所以羅伊小吃了一驚後,隨即淡然。吳憲孟這個在遊戲裡都用傳送陣到處飛的,更加沒有什麼感覺了。
圓盤一路下沉,約沉降了二三十米後,眼前出現了與食品倉庫一樣的微弱綠色螢光。圓盤將近一半的地方,變成了沒有牆壁圍住的開口。
羅伊與吳憲孟倆個人,各自提著魔杖與刀,全神戒備,慢慢地走出沉到底的圓盤。
這裡的空間很空曠,除了柱子以外,幾乎看不到什麼擺設。
吳憲孟舉著燈,羅伊則用魔法製造光源,一人負責搜索一邊,很快就發現倒在地板上的桃樂絲。
羅伊喊了一聲:[找到了,在這裡。]
吳憲孟在回音中回頭,正要趕去,突然就聽到了羅伊充滿驚訝的呼聲,他心中暗呼,趕忙加快腳步。待得靠近時,這才發現羅伊正在釋放法術,攻擊一些撲向他的東西,可那些東西數量不少,似乎有些撲上了他的身體,咬得他叫痛。
吳憲孟不敢耽擱,箭步上前,用刀尖挑下羅伊身上的東西,甩了出去。
燈光之下,可看到那些東西,是一隻隻肥碩的大老鼠,若只是如此,身為男孩子的他們看了也還不覺得有什麼,可這些個老鼠,細看下一個個身上多處潰爛,全身帶血,一股老鼠原有的腐臭味與血腥味混合,味道讓人聞之欲吐。
吳憲孟忍下了想吐的衝動,將刀在身前舞動,護住上身要害,同時眼光四掃,不讓這些老鼠順著地板竄到自己身上。羅伊緩過來後,也跟著用風刀術加入攻擊。只是這些老鼠體積小,不好瞄準。要不是它們的動作有些緩慢,用魔法幾乎是打不到。
所幸老鼠的數量不多,只得十來隻,兩個年輕人一近一遠,相互配合,總算是將它們全部砍成對半,無法移動。只是這些玩意兒雖不能再爬行撲躍,屍身卻仍兀自扭動不休,看起來甚是噁心駭人。
[羅伊你沒事吧?]
[沒事,先去看桃樂絲。]
羅伊他剛剛還沒靠近,就被襲擊了。
吳憲孟點點頭,正要走上前,暗處柱子後面,又跳出了幾件事物。吳憲孟不比羅伊,他可是同時接受武術訓練的,五感發達,藉著微弱的光線看得透徹。
這些跳出來的東西,體積又比剛剛那些老鼠大了一輪,仔細一看,卻是雞骨組成的白骨雞。吳憲孟看那造型,當下只覺得好笑。比起殭屍鼠,白骨雞顯然是可愛多了。
不過他這一輕敵分神,當即付出了代價。
白骨雞雖然身上沒了羽毛,沒法飛起,可因為身子輕,速度卻比剛剛那群老鼠快上兩三倍,吳憲孟一個不防,被這些白骨雞在手上腿上,撕裂不少口子,急忙舞刀防禦,五隻白骨雞只有一隻最後攻擊的,讓他的刀鋒掃到,其他的四隻卻是一擊遠颺,摸都摸不到。
好在這白骨雞速度雖快,防禦卻不怎麼樣。給他掃到那一隻,當即被砍開碎裂,身子失去平衡,讓吳憲孟一腳追上去一踹,散成了一地碎骨。
看到碎骨沒有像恐怖片那般,還會自動聚合回復,吳憲孟也放心了許多,靜下心來應對剩下的白骨雞。
羅伊這時也反應過來,幫著用魔法攻擊,只是這些雞比方才的老鼠還快,羅伊的攻擊魔法屢屢落空。
[用一環的風彈,不要用風刀,這些雞不禁打。]
羅伊聽得吳憲孟提醒,立即改變戰術,他的風系親和力是超階,又是以意志力見長的法師,施展風系的一環魔法簡直就是念動法成,遠比三環的風刀成形更快,這麼一來總算追得上白骨雞的速度,趁其中一隻撲上來時,轟了個面對面,把雞骨衝了個粉碎。
兩個人以往就曾多次切磋,配合起來自有一點默契。那白骨雞也不過就是速度快,只要被打到,立刻就散架,兩個人知道打法後,沒花太多功夫,就把這幾隻雞全打散了。
吳憲孟看了看自己的傷口,沒有變色或發麻發癢的感覺,稍稍放下心。要知道死系法術的恐怖,不光是製造出不死生物,還有酸毒。
[你的傷口沒事吧?]
[沒事,就是又裂開了,用左手還是不習慣,打著打著又用回右手了。還有我全身都是老鼠味,我快吐了。]
[吞回去,等等不知道又會跳什麼東西出來,你在那裡一個人吐,留我一個人跟它們打嗎?]
[噁……,你說得太噁心了,我不行了。嘔……!]
說著羅伊居然彎腰向側面,吐了起來。
吳憲孟看得皺眉,其實他也只是用毅力在忍耐,他也很想吐,不過畢竟是練武之人,體質好,尚能堅持而已。他看向桃樂絲,見她胸口微微起伏,身上也沒明顯的傷痕,衣著完好,看起來一時半會兒沒事,索性等著羅伊吐完,再一起行動。
[好了。]羅伊抬起身,用法袍的衣袖抹抹嘴。
[我手腳靈便,我上前去看桃樂絲,你幫我注意一下周圍的環境。]
[好,我現在身上又酸又臭,靠過去搞不好能把桃樂絲薰醒,英雄救美這事就交給你了。]
吳憲孟白了他一眼:[我對年紀比我大的沒興趣,要不你來?]
羅伊搖搖空無一物的左手:[還是算了。]
吳憲孟暗罵一聲:[假惺惺。]跟著一手握刀,一手提燈,戒備周圍,緩慢地靠近桃樂絲。這次直到他走到桃樂絲身邊,周圍的柱子後也沒再出現什麼東西。吳憲孟將燈放到桃樂絲身旁,左手探了出去,搭在她肩膀上開始搖晃。
[桃樂絲!桃樂絲!你醒醒!]
桃樂絲在他的搖晃下,眉頭微皺,輕聲唔了一聲,像是要轉醒,吳憲孟見狀一喜,又將注意力放到四周去,不想此時感到一股勁風襲來,練武的本能讓他側身閃過要害,蹲著的雙腳彈跳後躍,拉開了幾步距離。
只見原本昏迷不醒的桃樂絲此時已坐起身來,她的右手五指併攏成刀,指甲突然變得老長,上面沾得全是血,他吳憲孟的血。
自己的左肩捱了一下,一個長形的血洞正在泊泊地滲血。要不是他已練到身上肌肉能部分收縮的境界,那血可能要用噴的。剛剛那下真讓吳憲孟感到直面死亡的恐懼,那一下是瞄著他的心臟攻擊的,如果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元素法師,此時已經死了。
怪也怪吳憲孟自己經驗不足,千提防,萬提防,就是沒料到相處三年多的桃樂絲會突然向他發難。
發現自己的攻擊落空,桃樂絲似乎有點訝異,她沒做什麼舔手上血,或發聲怪笑的動作,只是慢慢地爬起身子。
羅伊從震驚的情緒中擺脫出來,從後面衝了上來,似乎想說什麼,卻讓吳憲孟橫刀攔住。
吳憲孟看眼前的桃樂絲,神情漠然,沒有半分喜樂寫在臉上,猜想這副身軀內的靈魂,現在已經跟自己一樣換了主人。如果對方不是穿越來的,那很可能就是靈魂類法術的專家,他與羅伊兩個人有幾分勝算,端看對方奪取身體後的狀況如何。
在情況不明的情況下,自己該做的,就是收集情報,拖延時間,靜觀其變。
[你是誰?]
[這…,個…,問…,題…,有…,有…,意義嗎?]
似乎是很久沒說話,還是尚在適應桃樂絲的身體,話聲的主人結巴了一陣子,話才說順。
[作為殺死我們之前的一點憐憫,你就不打算告訴我們,你是誰嗎?]
[為什…,麼……,會以為…,我會殺人?]
[難道桃樂絲現在這樣,沒事嗎?]
桃樂絲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手上…,是魔法武器…?解除環式吧…,你在外…,的…,魔力調動…,我都…,能掃…,瞄…,感覺到…。]
吳憲孟故作一臉挫折的樣貌,撤銷了在刀上匯集的元素因子。
[你到底是誰?把桃樂絲怎麼了?]
[我…,不記得了…,我…,好像…,曾經是…,這裡的教授。]
[你是鬼魂?]
[不,我是…,比鬼還不如的存在。]
[我不管你什麼,趕快放開桃樂絲!教授們很快就會來了。]
吳憲孟聽到身後的羅伊,突然喊出這幾句,心中浮現那句前世聽過的名言: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般的隊友。
他拼命問這些問題、示弱,為的就是拖時間,等援兵,你這麼一叫,不是逼人家立馬動手殺了你嗎?
果然桃樂絲聽到羅伊這麼一叫,指甲變長的右手輕輕一抬,一團稠綠的液體憑空出現,朝羅伊飛過去。吳憲孟早就在防備,見對方攻擊,忍著身上的疼痛,揮刀在綠色水團打在羅伊身上前,先一步用刀身擋住。
那團綠液撞在吳憲孟的刀上濺開,飄起一股白煙,卻沒能傷害刀身半點。
吳憲孟跟著踏步向前,桃樂絲顯然沒料到一個法師,居然有勇氣與她近身作戰,玉手連揮,又釋放了兩個低階的魔法,卻全讓吳憲孟閃過或用刀擋掉,本來兩個人的距離就不遠,這麼一耽擱,吳憲孟早欺身到她跟前,舉刀過肩環背,作勢要砍她首級,桃樂絲本能舉手要擋,卻不知吳憲孟只是佯攻,騙得她中間門戶大開後,一個風相八貌中的滑步,搶到她右側,右膝同時舉起橫撞,將她撞得倒飛了出去,在地上重重地坐倒。
桃樂絲也是勇悍,被撞出去的同時,手指遙點,以吳憲孟為中心,一股綠色氣體憑空具象化聚集,竟是中階死系魔法的毒煙術。想來她是看吳憲孟身手矯捷,低階魔法多半不能命中,是以改用這等小範圍攻擊的魔法。
吳憲孟在海灘邊上生活已久,平日下水次數也多,看到毒煙出現,早閉了氣息。他不躲不閃,風系環式:凝聚、引導,一個二環的”噴風術”順著刀鋒而出,在刀環上的風系魔法寶石加持下,威力大增,宛若強效電風扇,他環身挽了幾個刀花,將那些濃煙吹散,也防著對方再用什麼魔法投射過來。數息之後,法術時效一到,濃煙立刻消散,還原成元素因子。
這幾下,電光石火,快得羅伊幾乎沒有辦法插手。總算在吳憲孟揮刀驅散毒氣時,桃樂絲在一旁也不急著站起身,兩手手指捏了個奇怪的姿勢,粉紅色與濃綠色的兩種魔法光芒在她手上交錯,看似是要施展什麼高階的魔法。
羅伊豈會令她如願,一抬手,一環的風彈術就飄了過去,跟著又是一環的火彈。即便打到現在,他與吳憲孟都沒打算用砍劈等方式傷害桃樂絲,怕的就是她若還有救,給他們一不小心打殘打死了。
桃樂絲感受到羅伊的攻擊,偏偏她現在施法到一半,不能中斷,只得臥倒在地板上翻滾,直到躲到一根柱子的後面,甚是狼狽。
羅伊與吳憲孟見她躲入柱子後,一左一右分別包抄,才見到柱子後的她時,卻聽得四處破空聲亂響,方才地上那些死老鼠、碎雞骨,居然全飛了過來,匯集到桃樂絲胸前之處,懸空飄浮。桃樂絲拿右手上長出的指甲,快速地劃破左腕動脈,血液從她傷口中噴出,卻不滴落地下,而是被一股無形之力,送往桃樂絲胸前的那股碎肉碎骨所匯集的肉球之中。
這是不把桃樂絲的命當命,吳憲孟與羅伊看得俱是目眦欲裂,正要行動之際,那團血肉骨卻在桃樂絲的血液滋養下,開始變了形狀,長出雙手雙腳。
[馬蛋(媽的bb蛋的略稱)!]吳憲孟忍不住罵了一聲前世母語裡的髒話,棄刀向前,在那肉團還未完全變形之前……,
火系環式:凝聚、隔絕、失衡附著,燃燒之手的變化版,隨著他的一式弓馬合一,配合內氣的槍拳,變成了由一個點,向另一面爆破的殺手鐧。
魔動武技:焰槍拳!
還沒變形成功的不死生物被這一招魔武打得稀巴爛,血肉全噴到桃樂絲身上,吳憲孟得勢不饒人,趁著對方懵住的同時,一個迴風勢,錯步轉身甩手,不顧左肩流血疼痛,左拳拳背在進步轉身後,撞在桃樂絲左臉上,把她打倒在地。
吳憲孟不敢輕忽,見桃樂絲倒地,右手成爪,左手手心魔力反哺回風系元素因子,準備再來給她幾下狠的,徹底打暈或制住她。
甫一靠近,就見地上的桃樂絲左臉紅腫,口角流血,雙目緊閉,不知生死。吳憲孟正考慮要不要用幾發弱化的風彈或噴風術試探時,突然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撲到他身上,只是看不見,聞不著,聽不到,模不了,就是覺得很像有東西趴上身後,往自己腦袋鑽,沒多久就聽見聲音在腦中響起道:
[臭小子!你破壞我的好事,就代替那個女孩,跟著我一起毀滅吧!]
跟著吳憲孟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再醒來時,吳憲孟發現自己躺在當年剛來島上時,躺過的房間。已經畢業,卻留下來做駐院醫療法師的裘莉學姊,正穿著學徒法袍,坐在自己身邊,專心地看著手上的書。左手動一動,一點也不痛,吳憲孟以為自己又穿越了,還是時光倒流了,掀起被窩,伸手進去往身下抓抓,還好,那個地方尺寸沒有倒縮回去。
[咳咳……,亞斯提,我知道你們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多少有點身體上的躁動,不過你別一醒來就做這種事情,起碼等我走了,你一個人的時候再做嘛……。]
[呵呵,裘莉學姊,你誤會了,我只是那裡癢,喔!不是,是抓癢,真的!對了,你怎麼還穿著學徒法袍呢?也不換一件。]
吳憲孟尷尬地趕緊岔開話題,他以為裘莉專心看書,不會注意到呢。
只聽裘莉嬌嗔一聲:[一個月就那麼點薪水,哪有錢買啊,要不你給我買一件?]
裘莉也是背著學貸的平民子弟,雖然因為有命系的親和力,本人又有意願輔修命系的關係,被伊佐娜看中,收為弟子,但伊佐娜自己也不是富裕的主,幫忙她付清學貸,又送了她一根法杖,已是極限,法袍等其他裝備,就得靠裘莉自己在島上工作賺錢買了。
她才畢業沒兩年,中間又是寄錢回家,又有其他花費,自然是還買不起一件像樣的法袍。平日跟著老師在院裡執行公務時,為了與學生區分開來,外頭還會罩上一件象徵醫療隊的白袍,私下卻是仍穿著學生時代的制服,從而惹得吳憲孟誤會。
[沒問題,你說,看上學園村裡,老金克曼店裡的哪一件,我這就給你買去。]
裘莉被他誇張的口氣逗得噗哧一笑:[算了吧,人小鬼大,要追我,在島上你還得排隊呢。]
裘莉笑罷問道:[你身上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吳憲孟閉目感受一下後,略為奇怪地說道:[沒有,嗯……,硬要說的話,我覺得……,感覺好像腦袋清醒了很多,思路似乎變得比以前更清晰、更快。好奇怪。裘莉學姊,你知道我身上到底出了什麼事嗎?]
[居然有這種事?等等我讓老師再幫你診斷診斷。不過,不是我要說你們,你們呀…,膽子可真大,真是剛出生的小狗,不知道毒蛇的可怕,碰到巫妖也敢動手,湯姆也是的,放你們兩個自己待在食物冰庫裡,自己就跑了,被處分真是一點都不冤枉。]
[巫妖?]
[是啊,要不是對方已經很虛弱,喪失了不少記憶與能力,你們兩個學徒,再多也是送死。我也是這次才從老師那裡聽聞,原來以前學院裡還有教死靈魔法。食品庫底下,就是死靈魔法的練習場,一些廚房的剔出來的骨肉,就直接搭升降梯送到底下,供他們練習召喚、製造不死生物。]
[那巫妖從哪來的?]
[聽說是以前學校的教授,轉化成巫妖後,把自己的命匣偷偷藏在練習場某處,後來學院廢除了死系,封閉了教室,也沒人知道。估計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外面被人打敗,靈魂回歸命匣,就這麼一直困在那裏,想想還真有點可憐,也不知道一個人被關在底下多久了?要我的話,肯定已經發瘋了。]
[對了,羅伊跟桃樂絲呢?他們兩個沒事吧?]
[羅伊沒事,他的傷比你還輕,你都沒事了,還能治不好他?不過……,你們另外那一位朋友可就慘了。]
[桃樂絲怎麼了?]
[怎麼了?哼!欺負她沒背景,也不像你有個好老師護著,要對她做靈魂搜索唄!]
裘莉神情略帶憤怒地說道。
聽到這個消息,吳憲孟整個人從床上彈起,再也躺不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