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上學,吳憲孟發現自己心裡居然有些小激動,自己以前可是不愛上學的,可等到出了社會之後,偶爾又懷念起學生時代的點點滴滴。
早上練完功吃過飯後,便告別老圖克,獨自一個人攀著鐵鍊爬上懸崖,順著辟獸道來到蚌殼島中央的學園村。
蚌殼島之所謂被叫做蚌殼島,不是因為此地出產蚌殼,而是因為島嶼的形狀從空中鳥瞰,像是一個大扇貝,貝根向南,五片扇葉朝北。
島上的教職員、學院員工、學徒、雜役、保鑣、水手,零零總總加起來,一般保持在一千五百人左右,這等人數,放到但丁大陸上差不多是個中等規模的鎮子。
在”王族血誓”的遊戲中,這裡是法師玩家們的新手村,島上到處都是些猛獸或最低等的魔獸,可實際上真理之塔在此經營數百年,又刻意保護學徒,哪有可能放任有威脅的猛獸魔獸在島上亂竄。
島上原生的走獸是有一些,但多半是1些體積小或性子溫和的草食動物。真理之塔在島上開了一些簡易的道路,並派員工或高年級的學生們定期在道路邊緣,撒些野獸不喜歡其味道的粉末。辟獸道與其說是保護人,不如說是保護這些野獸。
當然真理之塔南方學院,為了研究、取材、鍛鍊學生等目的,在島上也是有飼養一些猛獸、魔獸,但這些都是變相的資產,平常都是關在特定的區域,像遊戲中那樣為了方便玩家屠殺,放出來到處亂跑的事情是絕對沒有的。
從吳憲孟所住的地方到學園村,差不多有三公里左右的路程,以吳憲孟現在的腳程,包含爬懸崖的時間,差不多得花上三分之二的神辰(一小時),為了避免遲到,今天他還刻意早早出門。
島嶼的中心,是拔高數十米的高台。這不並是自然形成的地形,而是當初真理之塔選定這個島作為培訓基地後,讓土系的禁咒法師施法,把島嶼中心方圓一兩公里的地勢,用魔法硬生生拔高的。
那時候島上的猛獸、魔獸未除,這麼做能確保稚嫩的學徒們,在島上有個安全的立足之地。免得還要同時對付來自空中與地面的魔獸攻擊。
後來島嶼清理乾淨了,這個地形也就留了下來。
高台四方都有開鑿階梯,出入沒什麼困難。高台上便是學園村所在,站在高台邊緣,可以看到整個島嶼,還有西南邊的小港口。
學園村的建築多以石木建成,圍繞著中心上百米高的法師塔,分為了四個區域。
東邊占地最大,把北邊房子擠壓到偏西的,是一片火紅瓦片的房子,屬於學院火系。
西邊清一色水藍色瓦片屋頂的,是水系師生以及隨居僕役的地方
南邊青綠色屋頂的則是風系的範圍,穩穩地佔了四分之一多一點的地方,讓西邊水系的地盤退了一點。
北邊土黃色屋頂,代表土系的地盤最可憐,被一東一西夾著,實際的佔地可能不到一個圓的五分之一。
從占地來看,火系最強勢,其次是風系,再來才輪到水系與土系。
學園村中央是高達上百米的黑色圓形法師塔,如此設計是因為先人們發現,在圓塔中冥想的效果會比較好,許多法師們便習慣把長期居住的地方修成這副模樣。
圓塔裡面的空間,低層是一些學生教室、教材倉庫等地方,中層是教職員的住所、辦公室,再往上便是會議室以及一些教授們專屬的研究室。至於一般學徒,以及他們的從人,生活上所需的日用品或其他服務,則是在圍繞法師塔附近的一些商店中解決。
真理之塔只負責平民子弟的食宿,至於那些在生活上更有追求的貴族子弟,還有不是學徒的人,要吃更好的美食,要買衣服,要買魔法用品、魔法裝備等,就請花錢在真理之塔的產業裡面消費。
第一年的學徒們早上要上三堂課,貴族子弟依序是心志訓練、魔法發展史、進階通識,而平民子弟卻是基礎通識、魔法發展史、通識。這不是學院方面安排錯誤或偏心,而是因為貴族出身的子弟,與平民出身的子弟實在是不一樣。
貴族子弟通常受到較良好、有系統的教育,因此在智力與精神方面的表現,往往比平民子弟來得優秀。這與天賦沒什麼太大的關聯,純粹就是家裡有錢能學這些有的沒有的。除了讀書識字,歷史地理法律以外,貴族子弟還有的是機會接觸詩歌與藝術,窮人家小孩飯都不見得吃得飽了,哪有心思折騰這些。
但,相對來說,貴族子弟們也比較養尊處優,吃不得苦,也許見識比平民們廣闊,但從小一帆風順的結果,就是受到挫折時承受力往往較差。
這一點,平民子弟則是比較佔優。
正因為如此,學院在安排課程時,平民子弟必須多惡補一堂通識課,然後才與貴族一起上進階級的通識課程。知識、見識上的差異,不是在各個分院惡補個一兩年,就能彌補的,更多的平民子弟剛到島上時,也不過勉強識字而已。
兩者出身的不同也造成了一個情況,貴族子弟們往往魔法威力較強,但法術成形的速度慢,習慣走重砲流的路線。也就是花較長的準備時間,釋放威力較大的魔法。而平民子弟則是不計威力,以短時間成形、密集切換施放小威力的魔法為主,也就是所謂的機槍流。當然這個稱呼是地球網路遊戲上的叫法。在師生中流傳的叫法,則是威攝流與擾敵流。
這些吳憲孟是到了後面待的時間久了,才慢慢理解。他只知道由於自己是選擇性失憶,以往受的那些學識教養還未拋卻,再加上已有老圖克讓他爬懸崖、走路上學來磨練心志,時間上也趕得巧,所以他是跟著大家從第二堂課開始上。
不過進了大講堂後,他卻發現氣氛有些詭異。
先不說自己的年紀,在這群青少年中間顯得有些小,就是課堂上那涇渭分明的坐座位方式,還有那些同學們投來的眼光,都讓他覺得有些不妙。
雖然同樣是穿著學院規定,非穿不可的學徒法袍,可以看見比較中央、視線好的位置上坐著的,都是在身上帶著其他裝飾品,頭髮造型雕琢過,看起來信心滿滿的一群年輕男女。那些坐在邊上角落的,雖然沒有到蓬頭垢面的程度,但頭臉、腰間、腳下,都可以看出樸素的味道,臉上掛著信心不足,或是那種對貴族子弟既羨慕又忌妒的表情,吳憲孟想認錯都難。
但,不管是貴族還是平民子弟,投向自己的眼光看起來都有些不善,吳憲孟想找個旁邊有人的位置坐下時,素養好的還會說聲:[這個位置有人了。]素養差的直接就那著教科書往位置上一放,顯然是不歡迎。
到最後吳憲孟找個四周沒人,位於講堂後面的角落坐下。他雖然有些不爽,但綜合自己從裘莉、喬治、費雯那些人聽到的話,也知道因為他莫名墜海一事,當初船上的人包含這些學生,下船後全被軟禁了一段時間,遷怒他也是難免,只是所有人都如此不友善,實在令他有些費解。
吳憲孟的窘境似乎落到了教授這門課的講師眼中,課堂一開始,這位奇洛人(黃種人)的年輕講師便跟同學說道:[今天我們來了一位新同學,他因為之前身體出了點狀況,休養了一段時間,現在才跟著大家一起上課,各位要好好照顧他。亞斯提,你上前來做個自我介紹吧。]
吳憲孟雖覺得有點難為情,但他在地上多活了三十多年,這點害臊在走上講台前就克服過來。他除了知道自己的名字以外,從喬治、費雯那裏聽過自己家庭有哪些成員,叫什麼名字,父親做什麼的,自己幾歲,生日何時等,其他關於自己的事情他一概不知,自我介紹也沒法說什麼我喜歡打籃球、看電影,今後歡迎大家多多指教等屁話,只好在台上抬起頭,看著前面扇形坐落的少年少女們說了一句:
[我叫亞斯提˙吳,以後若有機會你們會認識我的。]
[呵呵,亞斯提說得對,我是克拉克˙鄧,以後你可以叫我鄧助教。]
目送吳憲孟回座位後,鄧助教才開始今天的課程。課後,鄧教授單獨將吳憲孟留了下來。
[怎麼樣,第一天上課還習慣嗎?跟得上進度嗎?]
魔法發展史這種東西基本上就是歷史,當故事聽聽,吳憲孟就算沒有老圖克教導,自己也能自學,要趕上課程進度倒沒甚麼問題,他比較好奇的是為什麼同學們這麼敵視自己。剛好眼前這個年輕人看起來比較和善,又與自己同種族,加上自己現在的身分是個十二歲小孩,說錯了什麼大人們也會比較體諒,吳憲孟便將自己的疑問提了出來。
鄧助教似乎沒想到亞斯提會問這個,他苦笑了一笑,換用另一種語言回答。那是亞斯提腦子中兩門成系統的語系之一,奇洛人之間流通的奇洛語。
[聽得懂我說什麼嗎?]
吳憲孟點點頭。
[你真的不知道?]
[不就是我害得大家被關了幾天嘛,至於嗎?]
[看來你一些常識性的東西似乎真的都忘掉了,真罕見。你說的沒錯,你墜海一事讓大家受牽連,確實引起一些年紀較大,心思較雜的人仇視。但不至於那一些心思單純的年輕人,也會因此對你冷落。更何況你們這一年的學生分了三次來,被牽連的也只有三分之一。
同學們離你遠遠的原因有兩個,對平民子弟來說,因為你是貴族家的孩子,跟他們原本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對貴族子弟來說,因為你是奇洛人,而不是他們艾懷人(白種人),這麼說,你明白了嗎?]
吳憲孟仔細想想,大概知道克拉克說的意思。
簡單地來說,對平民來講,他是跟他們不是同樣社會階級的。對貴族來說,他又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代表,所以他被大家疏遠了。而且放在但丁大陸,這些好像都是常識。
一想到這裡吳憲孟更覺得好奇,他現在的便宜老爹是怎麼以一個奇洛人之身,取得貴族的身分。雖然有些不合適,他還是把問題拋出來問鄧助教。
[天啊!你連這都不知道?]
鄧助教一拍額頭,做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接下來鄧教授解釋了一番,吳憲孟才恍然大悟。
在這個世界,貴族的概念與吳憲孟在地球上所知的有些不同,並不是靠血脈來繼承的,而是頒授給有功勳、有名氣、有實力的強者。
強者若是死了,膝下的子侄,擁有同等功勳名聲實力的,方可完全繼承爵位領地,若是實力等各方面差點,但也算是強者的,則是削減掉相應的領地與爵位,再行繼承。但萬一是死時家族沒出一個半個強者的,那麼很抱歉,你的爵位和領地,王室都要收回的。
當然,成為了有實領的大貴族,可以在領地上發展收稅的貴族,自然有比較多的資源,培養自己的後代。那些連續幾代都出強者的,自然就成為了貴族世家。比如說現今歐隆王國的六大領主,就都是傳承了超過兩百年的貴族世家。
不過,擁有較多的資源,必不能保證一定能培養出強者,培養出來的強者,也不一定能在長成的過程中,不因意外殞落。所以但丁大陸的悠悠歷史中,也不乏那種自己兒女實在不爭氣,不得已認徒弟或外人強者為義子義女,請他們改姓繼承家業,在自己撒手人寰後幫忙照顧一下親生兒女的。
亞斯提˙吳的父親,達伯布雷特˙吳,就是一個有名聲,也有功勳的人。他雖然是一個奇洛人,但在遮日山脈的國境上,長年與北方大部分由奇洛人組成的亞述王國軍隊廝殺,累計殺過十數名強者,死在他手上的士兵更是不計其數。
他在冒險者協會也承接過難度三星、四星的工作,完成率不錯,在南方的冒險者中也算小有名聲。
靠著這些底氣,他才獲得王室授予他伯爵的爵位與王都附近的幾處莊園。
一個平民出身而且還是奇洛人,能爬到這個位置,中間經過的磨難與阻力,自然是不小。鄧助教雖只是輕輕帶過,但吳憲孟都能憑空遙想他這位便宜父親的威風。
至於玩家在遊戲中,被系統直接就認定為強者的種子,坐火箭般地升級,爵位什麼的也是透過npc頒發的任務獎勵取得,對這些細務、背景自然不會清楚。
他們兩個聊了許久,直到休息時間都結束了,鄧助教才領著他去下一堂課的教室報到。
[抱歉抱歉,給他惡補進度,一時忘了時間。]
講解進階通識課程的講師,年紀看起了也有四十左右,本來見到有人遲到很是不樂,不過看到人家穿著火系的魔法長袍,也沒敢說什麼,誰叫他是學院中地位最低的土系人馬。
進階通識講的東西較深,牽涉到了一些數理公式,還有培養邏輯思維的東西,雖說經過了三個月的惡補,大部分的平民子弟勉強能聽得懂,但也有不少還是聽得一頭霧水的。現在吳憲孟座位前面,那個年紀跟自己差不多的男孩,就是其中之一。
雖然看不到他的正面,但從他搔頭抓耳,輕微地嘆息又或嘖嘖聲不絕看來,他真是聽不懂講堂上的教授在說什麼。
亞斯提之所以會被人稱之為天才,很大的原因是因為他在年紀小的時候,就嶄露出魔法相關的天賦。這點看大部分的同年級同學,年紀幾乎都從十四五歲開始起跳,就可以發現。眼前這個小孩年紀與自己差不多,不管是王國哪個地方的分會發掘的,照理說也應該是一個天才。只可惜,他的天分似乎不在智力上。
[你要是聽不懂的話,我教你吧。]
看著他像蟲一樣地動來動去,又一直唉聲嘆氣,吳憲孟實在是受不了了,忍不住開口輕聲說道。
[你…?]對方轉頭看了一眼吳憲孟:[你看起年紀跟我一樣,你會嗎?]
[我是貴族家出身的,再說了,反正副教授說的你也聽不懂。]
[啐!貴族家的小孩了不起啊!]
察覺到這裡的騷動,台上的講師剛好可以把剛剛的氣發出來。
[你們兩個,要是不想聽的話,就給我去走廊上罰站。]
被講師喝斥後,那小孩露出一副都怨你的表情,在同學的訕笑之中,把頭轉回去。
吳憲孟本人到覺得無所謂,中學程度的數理自然科學,以他現在的記憶力,早已能回憶起在地球上學生時代學過的東西,對他來說理解起來一點壓力也沒有。他反而還覺得這個講師不會教,許多關鍵的細微之處含糊帶過,那些受過完整基礎教育的貴族子弟自然是沒有問題,但平民子弟在聽的時候,就很吃力了。
下課後吳憲孟隨著大家到一樓的食堂吃飯,能吃點肉以外的東西,可以說是支撐他爬來上課的動力之一。
在講堂上只有一年級的學生,人數不過百來多人,到了食堂,其他年級的學長學姊一起來,加上教職員,就算貴族子弟有不少到學園村中較高級的小餐廳吃飯,或是回住的地方吃隨身大廚提供的大餐,圓形的大食堂裡仍有三四百人。
南方學院的學制是四年制,畢業不了的人允許留年,加上那些延畢的,目前學生人數將近五百人。
人多的地方,吳憲孟被排擠的情況好了一些,他在人群中也看到幾個跟他一樣黃皮膚的,都聚在一起行動。不過因為年紀差距,還有剛剛在課堂上碰壁的經驗,吳憲孟沒有貿然得靠過去,在打完飯菜後,就端著自己的木盤,找了一個沒人的角落坐下。
午餐除了有兩片生硬的黑麵包以外,還有絞肉捏成的肉丸子、幾片生菜、一個小蘋果,跟一碗奶油玉米湯。這些東西其他學生只為吃飽而吃,吃了將近三個月老圖克的野炊手藝的吳憲孟,卻覺得食指大動,拿起了木湯匙,大快朵頤地吃了起來。
[我還以為貴族家的小孩,不屑吃這種平民的食物呢。]
一個木盤被粗暴地摔放在他前面,剛剛在進階通識課程上與他說話的小孩坐了下來。他是一個艾懷人(白種人),相貌長得中上,金色的頭髮剪得極短,若說相貌上有什麼特色,那就是鼻子顯得特別大。
[你看看這食堂裡,不也是有貴族子弟在這裡用餐,貴族裡面也是有混得不好的,我就是屬於混得不好的那群。]
吳憲孟隨口胡扯,那小孩卻好像真信了,對他流露出同情的眼光。
[你剛剛說,能教我,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不過我每天過飯後就要回我老師那兒,只有中午時間能教你。]
[那沒事,反正中午休息時間有一個神辰(一個半小時),我們兩個吃快點,時間絕對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