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已经上齐。
琳琅满目的菜肴,渐渐让王峻忘记了要作诗愉人,遮遮掩掩地把鲍参翅肚挨个尝了个遍。还别说,这些名贵食材做成的菜肴确实好吃,跟回锅肉有的一拼。等到一锅柴火炖狗肉上桌,王峻挑起一块热气腾腾的肥油大炖肉,入口软烂,酱味十足,立马对陈明雄大拍马屁,措辞文雅,道:“陈兄果然是老饕,眼光独到,谁说狗肉上不了正席?这锅炖肉一上桌,鲍鱼海参统统靠边站,就它好,下酒好!”说着举杯敬酒,“我干了,你随意。”
半杯白酒入肚,王峻一阵暗爽,这贼娘的一口百来块钱呀!
陈明雄举杯而尽。
苏韵不吃狗肉,但也凑起了热闹,举杯冲王峻道:“大才子,我们也走一个!我随意,你干了!”说着她抿了一小口,“到你了!别墨迹!”
陈明雄给王峻倒了满满一杯酒,王峻对苏韵翻了个白眼,伸出舌尖沾了沾杯沿。
苏韵拉下了脸,冷声嘲讽道:“独孤公公?”
陈明雄哈哈大笑。
三人谈天说地,喝酒吃菜,天色越来越暗,窗外风雨欲来。
包厢内热情如火,王峻醉意微醺,笑脸下的一颗心却是惴惴不安。
三人东拉西扯,半天没扯到买歌的事。吃人嘴软,吃得越多,嘴越软,王峻生怕等下商议价格的时候,脸皮薄,使不出菜市场学来的两根萝卜也能砍掉五毛钱的本事。更让他头疼的是,陈明雄似乎忘记了这回事,苏韵……今天就是一根搅屎棍!哎!不对,不是搅屎棍,我可不是屎。
还是那句话,人,怎么可以为了尊严而不要钱呢?
脸是个什么玩意,从今晚后的三十年,我王峻不要脸了!
是了!苏韵说陈明雄喜爱附庸风雅,一盘马齿苋都能有这么多文艺的说道。要不等下我吟诗一首,假装跟他惺惺相惜,让他不好意思给少了?他喜欢狗肉,还喜欢诗词?恩,对了,郭沫若的天狗。
可是突然蹦起来,大声朗诵:
我是一条天狗呀
我把月来吞了
我把日来吞了
我把一切的星球来吞了
我把全宇宙来吞了
我便是我了
……
这么吟诗一首,会不会被陈明雄当成智障?甚至挨苏韵的一顿暴打?
正当王峻想得出神时,包厢内出现一刹那的安静。
陈明雄毫无预兆地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合同,起身双手递给王峻,笑道:“独孤先生,难得今天这么开心,酒肯定少不了要喝的。不过我们也别把正事给耽误了,你先看看合同,如果满意的话,先签了合同,我们放开了喝,免得醉酒误事。喝开心了,说不定还能一饱眼福,看看喝醉之后的苏韵拉丁舞独秀。”
眼下,一份合同在手,王峻神情有些凝重,没有立即打开,轻轻深吸了一口气,暗自给自己鼓气加油,道:“如果等下是三十万,一定要说成三十九万,那零头九千就不要了。四十万,就得四十九万!吃人不嘴软,大不了吐出来!记住,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王峻,你行的!”
翻开合同,密密麻麻十几项条款,王峻看得稀里糊涂,对于什么“甲方”,“乙方”,“时限”等术语堆砌出来语句无感。一路浏览下去,下方的一句“一次性到账伍拾捌万玖仟伍佰”,王峻看得真真切切,却不太相信,揉了揉眼睛,再仔细一看,果然不错,5895万!
是万!
王峻盯着那个数字久久不能平静。
还讲什么价?
还要像一个菜市场泼妇一样满地打滚哭嚎着让人家多给二两肉?就不能挺直了腰杆,敞敞亮亮把钱挣了?
丢不丢人?跌不跌份?要脸不要脸?
人,怎么可以为了钱而不要尊严呢?
陈明雄察言观色,嘴角带着一抹意味莫名的笑容,道:“独孤先生,这份合同有什么问题吗?”
王峻捏着合同的手十分用力,脸上却是云淡风轻,微笑道:“没有!我很满意!”手指划过那个有些怪异的数字,笑道,“五十八点九五,我还以为是五十九呢!这个价格已经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看来陈先生已经用尽洪荒之力了,很有诚意!”
陈明雄递过一支钢笔,笑道:“五月八号是我的生日。”
王峻接过钢笔,从不觉得一支笔可以这么重,感觉整个人生都灿烂起来,此处应有赌神出场的音乐。大笔一挥,狗爬字行云流水,独孤帝三字草草而就,王峻皱着眉头仔细辨认,写得不算太难看……吧?
陈明雄接过合同看了一眼,随手放在一边,笑道:“独孤先生的草书写得不错。”
草书?
呵呵!
老子写的是行书!
不识货!
略微的尴尬不影响王峻的满心欢喜,笑问道:“陈哥是在五月八号九点过五分出生的?”
陈明雄微微一笑,看了苏韵一眼。
苏韵一脸阴郁,不悦叱责陈明雄,道:“九月五号是我的生日。以后少动这些小心思。”然后转头看着王峻,抛了一个媚眼,笑得乐不可支,道:“大才子,你收到那五十八万了吗?这么急匆匆的签字!你签了字,合同生效,这钱给还是不给……这可得……”
王峻目瞪口呆地望着陈明雄。
陈明雄给王峻斟满了酒,与心不在焉的王峻碰了个杯,笑道:“独孤先生是实在人,信得过我,我陈明雄自然值得信任。这样,我给你凑个整,现在给你转去五十九万。你银行卡给我一下。”
王峻竟然有一阵劫后余生的感觉,再顾不得狗屁风度,人怎么能为了风度而不要钱,火急火燎地掏出银行卡,双手擦了又擦递给陈明雄,讪笑着说道:“五十九万也好!五月九号正好是我七舅姥爷她外甥女的生日。”
苏韵一听,掰着指头推算起来。
陈明雄在合同上填写了王峻的银行卡号,姓名等信息。之后,当着王峻的面用网银往他卡里转了五十九万。
拿回银行卡,王峻松了一口气,给三人倒满,举杯大声笑道:“合作愉快!”
陈明雄一饮而尽。
苏韵却仍皱着眉头掰着指头推算,忽然灵光一闪,瞪了王峻一眼,道:“你七舅姥爷的外甥女不是你妈吗?”
王峻笑道:“是我大姨妈!我大姨妈生日才是五月九号。”
苏韵冷哼一声,盯着眼前被王峻倒满的酒杯,心生一计,抬头笑对二人,道:“干喝酒多没意思,我们来玩游戏吧!输了的喝一杯酒和……”尾音拖得老长,忽然笑出了声,“和脱一件衣服!”
王峻抢得咳嗽两声,惊呼道:“玩得这么大?”
陈明雄皱了皱眉,板着脸盯着苏韵,道:“不行!”
苏韵伸出红嫩的小舌头舔了舔酒杯,自信满满,笑道:“放心!玩什么,我说了算,我不可能输!”
陈明雄立即明了苏韵要玩什么,一边穿起脱下的西服,一边展颜笑道:“来就来!”
王峻跃跃欲试,道:“你要舍得死,我就舍得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