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强体壮的大高个走了进来,面带微笑,西装革履,夹着一个公文包。
苏韵就坐在门边,只是抬头瞥了一眼,就继续坐着低头欣赏自己的美甲。王峻忙起身,看了看本该介绍双方的中间人苏韵,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
来人随手一关门,满面笑容地走近王峻,与王峻热情握手,笑道:“你好!你好!这位就是鬼才音乐人独孤帝吧!久仰大名,久仰,久仰!我是陈明杰的弟弟陈明雄,希望和你能有一次愉快的合作。”
王峻楞了一下,悄悄打量了下这大高个头,熨帖得一丝不苟的高档西服,握手都有些拘谨,呵呵笑道:“原来是陈明杰的弟弟,果然是一表人才。陈家满门英烈啊!”
满门英烈?
苏韵忍不住噗呲一笑,这王峻是来秀成语的还是来秀智商的?诱导他引起文学爱好者陈明雄的共鸣,也不用上来劈头盖脸地骂人全家死绝吧?还挺文艺!
“请坐!”陈明雄请王峻坐下,在苏韵和王峻中间拉了条椅子坐下,转头貌似不悦,责怪苏韵道:“苏韵,平常你不都是爱迟到的吗?今天怎么还提早了?让独孤先生干坐在这里,怠慢了贵客!”
苏韵转头鼻孔朝天哼了一声。
王峻连忙摆手说没关系,没关系。
服务员一直在门外候着,此时呼进来,准备点菜。
陈明雄双手奉上菜本到王峻面前,笑道:“独孤先生,你先点。”
菜本早已翻得烂熟,可王峻还是慢悠悠打开,装模作样地翻看起菜单,看着一张张色泽诱人的图片,在看看底下的价格,心中叹息一声,难得要了一次脸,违心地斟酌着点道:“菜心……酱汁白切鸡……夫妻肺片。”点完,面带微笑地把菜本递给陈明雄,“我就点这三个,你也点些你喜欢吃的吧!”
陈明雄轻轻一笑,看独孤帝的做派已知道这是个社交场合上的雏儿,决定也不搞得太过正式,让他太过拘束。他把菜本递给苏韵,脱下外套领带递给服务员,上身只留一件白衬衫,笑道:“这天还是有点热!”
王峻看了一眼窗外,台风正来,乌云渐聚,再看屋内,空调凉飕飕。可惜了陈明雄这一番眉眼抛给瞎子看,让王峻将他的行为归结为有钱人的怪异习性。
苏韵也不打开菜本,食指在菜本上一点一点,点一下,报一个菜名,道:“茄汁扒鲍鱼!菌菇烩海参!贵妃南瓜翅!再来一道芙蓉鱼肚!”
听着高大上的菜名,王峻心里乐开了花,苏韵这小妮子有时候还挺可爱的嘛!芙蓉鱼肚?鱼肚,我的天,我还以为“鲍参翅肚”中的肚是牛肚呢!
鲍参翅肚?
这是苏韵一个自诩文艺青年点出的菜?
陈明雄诧异地看着苏韵,刚想出言嘲讽几句土鳖,忽而想到王峻,已猜到分是苏韵给王峻点的菜,心中不禁冷笑一声,也亏得你也有善解人意的时候。他转头微笑着对服务员说道:“再来一锅柴火炖狗肉,一盘凉拌马齿苋。”
听到“马齿苋”,苏韵笑得花枝乱颤,趴在桌子上拍打着桌面,望向装作一副若无事情的王峻。
陈明雄楞了一下,总觉得这二人不太对头。
懒得理会,陈明雄笑问王峻道:“独孤帝,你是喜欢喝茅台还是五粮液?”
这两种酒,王峻都只听过没喝过,都想喝,可这不是不要脸的时候,讪笑着说道:“都可以!”
陈明雄微微一笑,对服务员说道:“一瓶飞天!”
王峻脸上微笑依旧,心里却炸了,道:“马勒戈壁!飞天是哪里来的野牌子?又说茅台又说五粮液,害老子瞎开心一场,这个大金主真的是……”此时听得服务员美女笑着互动,“您点的茅台飞天正好在优惠酬宾呢!只要一千二一瓶。”王峻楞了一下,茅台,飞天了,忍住骂娘的冲动,心中赞叹一声,道:“大金主果真是大金主!”
如果可以,此时的王峻恨不得献身给陈明雄。人,怎么可以为了尊严而不要钱呢?
正当服务员要离开的时候,王峻忽然想起一件事,站起身来,忙叫住她,道:“美女,再加一个汤,乌鸡红枣汤,慢慢炖,不着急,滋味要足,我等下打包带走。”
陈明雄立即起身,一边伸手拦着王峻,一边掏出一张充值卡递给服务员,争抢着说道:“独孤先生,你是客人,这顿饭钱我来付,我有这里的会员卡。”说着轻轻推着服务员出门,关紧,再回身请王峻落座,松了一口气,笑道,“独孤先生也太客气了!来者是客,这顿饭理当我请,你能来已经给了天大的面子了。”
大起大落,人生真的是大起大落!
后知后觉的王峻一脸懵逼,跌坐在凳子上暗自庆幸陈明雄的懂事,也腹诽他的不懂事,“要了亲命了!我就打包一个汤而已,怎么就能理解成我要抢着付单呢?我像那种人吗?”他拿着纸巾擦了擦额头冷汗,端着皮笑肉不笑的笑脸,说道:“别说!这来台风之前,天气还真是挺闷热的哈!”
王峻身后,空调嗖嗖地吹,似乎感受到了侮辱。
苏韵哈哈大笑着冲王峻竖起一个大拇指,用唇语说道:“不要脸!我服!”
王峻一眼就看懂,撇开头,傲娇依然,不要脸依然。
陈明雄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看不懂这唇语,也越发看不明白二人之间的关系。暧昧谈不上,不过其中一定有猫腻。
陈明雄不了解王峻,苏韵可了解得很,看着王峻这一副吓死宝宝了的样子,想着他和人谈几十万的生意,也不过就是两杯奶茶一包瓜子。如果真要他付这顿饭钱,他还不得从楼顶跳下去?
苏韵回过神来,打趣道:“你家那个小心眼爱吃醋的女朋友来大姨妈了?需要乌鸡红枣汤补补血?”看到王峻一脸嫌弃,苦口婆心笑道,“这个姐姐有经验,来大姨妈期间可不能喝补血的汤,喝得越多流得越多。得完事之后才喝。”
王峻嘿嘿一笑,补血倒是补血,可不是补姨妈血,是女人最珍贵的一血,道:“不打紧,只是带回去给她暖个胃。”
苏韵一脸老娘不信。
王峻一脸老子管你信不信,爱信不信!
菜上得很快。
菜心,酱汁白切鸡,凉拌马齿苋已经上桌。
酒敬三圈之后,三人各自吃菜休息一会。
苏韵在吃菜心,王峻在对付一根鸡翅。陈明雄却一筷子一筷子夹着红绿相间的马齿苋,大口大口的咀嚼,看到苏韵莫名其妙地一直盯着他看,疑惑道:“苏韵,你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
苏韵忍住笑意,问道:“好吃吗?”
“好吃!”陈明雄再夹了一筷子,“这不是你一直喜欢吃的菜吗?今天怎么不见你动筷子?”
苏韵看着红色泽鲜艳的马齿苋,原以为它是青山绿水松林里的一丛精灵,知道真相的她眼泪差点掉下来,原来是屎尖上的一朵奇葩,无良笑道:“这一盘马齿苋,太茂盛了!”
陈明雄听得一头雾水。
王峻侧了侧身子,避开苏韵投来的目光,专心对付鸡翅。
苏韵一脸哀怨,看着不想理会她的王峻,纠缠道:“大才子,你说这一盘是尖上的,还是墩上的?”
王峻白了苏韵一眼,狠狠咬断鸡翅骨头。
苏韵扶着桌子哈哈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坐在二人中间的陈明雄看了看手中一筷子马齿苋,忽然觉得它的味道也没那么好了,更加坚定二人之间有猫腻。就像小时候,苏韵和陈明杰说悄悄话,却死活不肯告诉自己的一个秘密。
苏韵爱慕才华横溢的人,他是知道的,可这她强调了千万遍的前提不是一定要帅吗?
苏韵看着马齿苋,拿起一根筷子敲着碗打着节拍,忽然悠悠开口,道:“马齿苋辛寒能凉血散热,故主癥结,痈疮疔肿,白秃及三十六种风结疮,捣敷则……则……”说着她拍了拍额头,“则什么来着?我这脑子!”
陈明雄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用他那低沉磁性的声音说道:“捣敷则肿散疔根拔,绞汁服则恶物当下,内外施之皆得也。辛寒通利,故寒热去,大小便利也。苦能杀虫,寒能除热,故主杀诸虫,去寸白,止渴辛寒能散肺家之热,故主目盲白翳也。”
苏韵很惊讶,道:“你还记得?”
陈明雄又云淡风轻地拿起筷子,笑道:“出自本草经疏”
王峻听得云山雾罩,打心底里有些佩服,就像小学三年级时崇拜那种能背唐诗三百首的神童。王峻心思百转,这大金主果然是个文化人,文学素养极高,怎么才能攀上与他共鸣的话题?再“作曲”一首?不行,歌曲越多越烂越不值钱!得藏着,藏好!
娘希匹!
作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