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大概好得有几分,阿月便添了件衣裳,跟姒以去御花园赏白木槿。她在床上躺了近一月,如今已是夏末,木槿花开得甚欢,大簇的盛放在院里。姒以见她身体好得差不多,便带着她去御花里摘一些初开的木槿,以作莳花之用。昨夜虽然下了雨,御花园却不见残枝,大概是扫地的宫人拾去了。
姒以在花丛中细细寻找适合的花枝,她不用那种开得正好,也不要小骨朵儿的,而是恰到七分的含苞欲放的木槿,姒以说,这是她生平最爱的花,花里有个人。阿月见姒以挑的认真,一旁无趣,便寻思找个其他地方溜达一下。一瘸一拐间,她听到有续续的水声,便寻着声音寻找水源。
原来竟是一池晚荷,此刻正含着骨朵,倒也奇怪了,这个季节也应当是吃藕的时节,怎么还开着花呢?
池里有几尾鱼儿悠闲地游着,十分可爱。阿月见它躲在荷叶下面,一时兴起,便用手去抓。双手轻轻地放入水里,水上还有些许浮萍,慢慢的向鱼儿靠近,都已经碰到了它的尾巴,它却一摆尾,悠然的离开荷叶往前游去,她的手继续跟上去,那只胖胖的鱼儿还没意识到有威胁,还是慢吞吞的游着。眼看她就要逮住那条胖鱼儿了,这时,姒以在她后边大声喊道
“溪月,不要碰那鱼儿!”
鱼儿受到惊吓,一下溜走了,阿月一脸疑惑,回头准备问姒以为什么,岂料重心不稳,身子往后倾,一下落在了荷花池里面。
阿月扑腾扑腾地想要游上来,奈何荷花池是淤泥地,越挣扎越往下沉,阿月眼里嘴里全是泥,她只听到姒以到处喊人的声音和自己‘咕噜咕噜’吸水声。在阿月开始放弃挣扎,任由身体自由下沉的时候,突然有人从上空一把拉起了她,然后将阿月从水里抱了起来。
满池荷花不及你脸上的青霜耀眼,似乎是一个轮回,注定会再次相见。
“娘娘~”
陵生直直看着阿月失神的眼睛,以为她是被什么吓到了,忙又唤道。
“娘娘”
听到他的声音,阿月忙从回忆中醒过来,姒以忙上前,担忧地看着阿月,焦急问道
“溪月,你可有事?”
阿月咳了咳水,对上姒以忧心忡忡的目光,罢手笑道
“我没事,没事。”
咳水之间,阿月看到陵生因为救自己,衣服染上了淤泥,顿时大惊,喊道
“哎呀,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陵生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阿月惋惜的表情,最终无奈回道
“呃……无碍”
众人都没想到月姬娘娘会说这样一句话,都疑惑不解的看着她,莫非月姬娘娘脑子进水了,只是衣服脏了而已何必大惊小怪。姒以拿起阿月的手,小心地问道
“溪月,你可有不适?”
“没有。”
姒以搀着阿月站起来,理了理她杂乱的衣服,随而转向陵生,低头淡淡的说
“今日之事多谢陵将军了,斗禾苑的事也烦请将军当做没发生过。”
宫里的事情向来是能上沾惹便少些,对于姒以来说,陵生并不熟悉,而且她也不想有什么联系,何况出事地是在斗禾苑。陵生立即退后几步,单膝行礼道
“是!”
陵生抬头向一旁的月姬娘娘看了一眼,便对上正痴痴看自己的他,顿时收回目光,行礼后转身离开。
看着他从容的背影,阿月竟有些失落。回去的时候,阿月问姒以为何不能碰那池里的鱼儿,她想了想,疑惑的问道
“妹妹忘了吗?那池里的比目鱼乃是母后的爱物,旁人是动也动不得的。”
阿月看姒以怀疑的表情,应该这事是宫里人人都知道的事,而身为月姬娘娘的自己却忘了,姒以难免会怀疑。她忙打了个马大哈
“唉,刚才我也是看那鱼太逗人喜欢,一时竟忘了那是母后的。或许是躺在床上太久了,脑子没经常用,有些事情都记不清了”
姒以也没往下问,阿月想或许她相信了这番话,深呼了一口气,看来以后成为真正的溪月可要小心一点。
而她又想起刚才落水陵生及时相救,那满池荷花,他飞身营救,现在想来还是有些小激动。不得不说,这水溺得也太值了。
姒以送阿月回暖烟阁之后便带着宫人回去了,离开时,又再次叮嘱阿月身后的宫人不得将今日之事泄露出去,不然后果不堪想象。
暖烟阁的宫女得知娘娘落水,早就放好了水备她沐浴,因是秋季,害怕她着凉,便将药汤和在木桶里,在宫女的服侍下,阿月将全身上上下下洗了边,洗出了一堆刚才掉下池里所沾的淤泥。
隔着屏风,宫女小心地给阿月穿戴衣服,宫廷衣服复杂繁琐,她觉得无聊,便四处张望,突然瞥到了镜中人,这一看,差点没收住眼,那才叫做惊鸿一瞥呀,有美人兮,见之不忘。明眸皓齿,眉眼如画,肤如凝脂,如此佳人。
阿月忙拿起那面镜,镜中那人,竟然是她自己。镜子由琉璃打造的,不似平常的黄花镜,堪比现代的镜子,将人清晰的照下来了。这下看来,溪月可真是美人。
以前知道溪月长得美,但是也没有这般出尘。皮肤白皙嫩滑,眉不稀少而黛,高挺的鼻梁却不盛气凌人,粉色的唇微微向前。两旁的长发还滴着水滴,烟雨蒙蒙更显妩媚,是一种不可形容的美,这脸蛋,就是完美的脸蛋呀。
想想现在真是童话附身,自己变身那丑小鸭回眸一笑便是白天鹅,而不是那桥头恶心了男子一身的如花,阿月心里顿时乐了,不觉笑了起来。
她忙站起身,将自己上上下下瞧了个遍。一旁的宫女大概是没看到过如此豪放的人儿,娘娘竟当着众人的面脱下外衣,不难为情地看自己身体,感觉像是欣赏一般。最惊讶的是,娘娘竟然用手托住自己的胸,一直打量,小宫女没见过这样香艳的场面,脸述地红透了。
月姬娘娘自从出事后,性情也不似从前了,虽然从前也难以猜透她的心思。但眼下这般,娘娘的举止也未免轻浮了。一个小宫人往前一步,弱弱的问道
“娘娘,怎么了,是那里不舒服吗?”
正忙着高兴的阿月,听她这么问,便笑着回答
“没有,就是以前怎么没发现我怎么这么美呢?”
宫女们都被她这个回答愣住了,娘娘美貌是全国公认的,这是众人皆知,但看娘娘如今的表情,似乎才知道。不过那宫女想着娘娘心情不错,便奉承道
“娘娘自是美貌,乃天仙在世,是天下难得的花溪美人。”
她话一说完,阿月就迷惑了,忙回头问道
“花溪美人,是什么?”
宫女被她的话吃了一惊,娘娘怎会忘了这个,莫非刚才她真的脑子进水了,但还是恭敬的回话
“呃,俗话说,上有月姬下有花烦,娘娘便是月姬。这是世人所赞叹的娘娘的仙人之姿,据说,花烦和娘娘你容貌不相上下。故而称作花溪美人。”
原来如此,溪月这般貌美,能和溪月比肩不相上下的人又是谁呢,她继续好奇的问道
“哦,上有月姬下有花烦,花烦又是谁,我倒想看看花烦长什么样?”
小宫女被她问得有些不好意思,娘娘似乎真的忘了那花烦,但说起花烦来,小宫女的脸又红了,吞吞吐吐地道
“娘娘,花烦姑娘不见女人的”
“不见女人是什么意思?”
“她是栏月阁的……”
阿月更是疑惑了,栏月阁又是什么地方?看宫女的表情怪怪的,脸红彤彤的,她想了想,大概明了,试探性的问道
“是不是、和男人那个……”
小宫女羞涩的点点头,原来如此,,不过一个烟花之地的女子也能和君上的妃嫔相提并论,想必那女子必是绝世佳人。阿月突然想起了一个女子,那教溪月倾城之舞的人,似乎那人也是栏月阁的。
……
阿月午睡刚醒,便有宫女匆忙跑进来,慌忙说,太后要召见她。
伺候的宫女特意为她换了衣,添了妆,歆姑姑便是照顾阿月日常的管事姑姑,听宫人说,她是溪月从安乐王府带进宫。出发前,她嘱咐道
“娘娘,你卧床一月,一直未去向太后请安,这时召见你,必马虎不得。”
她自是信歆姑姑的话,毕竟她是跟着溪月一同入宫,也是一条船上的人,而且这些日子,一直都是歆姑姑亲自照顾病床上的她,像亲人般。
待阿月梳妆好,由公公领她去安宁宫,一路上,歆姑姑在她耳旁嘱咐道
“宫中大事皆由顾太后主事,万不可同以前一样和太后对峙,凡事都忍着,毕竟娘娘可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歆姑姑这一番话,让阿月觉得,自己可以确定她便是君无期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会帮助自己。直到后来才发觉自己想错了方向。
绕过几道回廊,过了两三个亭子。不得不说上一句,王宫真是大。走了一柱香时间,才来到了一处开着各种花的地方,金碧辉煌的宫殿上,横放着一块匾额‘安宁宫’,看来太后也是惜花之人。
安宁宫里面站了很多人,差不多都是阿月认识的,姒以和容夫人各为左右,然后便是一众嫔妃,上端便是坐着冷艳的太后和许久不见的君纥轩。
说实话,阿月之前对君纥轩是鄙夷的,因为自古以来皇帝最是无情,何况那时候他要置她于死地。但当她进了溪月梦境,才知道他对溪月的深情。她不免多看了君上几眼,但不知为何,君上像是不认识阿月一样,带着些打探的表情看着台下身为溪月的阿月。
如今的君纥轩何尝能看清现在的溪月,当日一真上人便取了他身上对溪月的情,以辞别溪月的魂魄,而今他眼中所见的溪月,不过是一个模糊的人影。自此后,他不记得关于溪月的任何事,对她五识俱丧,看不清她的模样,听不清她的话。
上方的顾太后看到阿月进来,本来冷着的脸又添了怒气。殿下的阿月见此,忙照歆姑姑所说的那般行礼
“君上万安,太后万安”
顾太后径直走下来,冷冷的神情。阿月用余光去看四周嫔妃,她们皆是各般表情。容夫人带着嘲讽的笑,而姒以面露担忧。
她隐约感觉气氛不对头。顾太后朝着她一步步逼近,阿月的心开始猛烈跳动。她走到阿月跟前,并未言语,阿月正在思考究竟怎么一回事,顾太后仰手便是狠狠地一巴掌打在阿月脸上,声音煞是响亮。
脑袋一片空白,伴着耳鸣,脸上火辣辣的疼。阿月用手捂着已是红肿的脸,心中十分不解,她不明白顾太后为何下狠手给自己重重一记耳光,从出生起便从未有人这般打她,阿月望着顾太后仍是一脸怒气,努声问道
“你,你为什么打我?”
或许是阿月反应太强烈了,太后有一刻的惊讶,不过转而高傲的说道
“还敢问哀家为什么打你?百里溪月,你以为凭着一真上人说的几句话,便可以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吗?”
自己何时没把她放在眼里了?便要这般对自己,不明所以便被顾太后这般欺负,追问道
“太后,我哪里做错了?”
“哀家曾下令,斗禾苑禁止他人进入,你把哀家的话当做耳边风了,私自进入,还毁了苑里的晚荷,你说,你有没有错?”
原来姒以说得没错,斗禾苑是禁地,而她不明情况踏进去了,所以太后才会如此生气,现在,她已经做错了。太后一直以来便不喜欢溪月,现在的阿月就算再怎么解释,她都不会放过身为溪月的她,阿月只得看向君纥轩,只是希望他能替自己跟太后说情,而上方的君上,斜靠在椅上,微抬眼皮,似乎是看热闹一般看着下面那些人,见他这般,阿月的心更是低落。
太后见阿月没说话,目光一直盯着君上,明白她是希望君上能救她,不过这也是今天自己的目的,试探一下如今君上对月姬到底是何种情感,是传言的保护,还是遗忘,随而转身看向那上方的君纥轩,语气带着戏谑
“君上,你说哀家该怎样处置月姬呢?”
上方打盹的君上,大概没想到太后询问他的意见,忙回过神。他看向下方的溪月,光影模糊,他眯起眼形成狭窄的一条线,却怎么也看不清阿月的模样,看得有些乏了,便说道
“母后,宫里的事你来处理就好了,儿臣并无其他意见。”
或许是君上说得太无关痛痒,大家都倒吸了一口气,换作以前,君上肯定会护在溪月面前,跟太后争执一场,可如今他却说得如此淡然,仿佛他从未认识溪月一般。
阿月也吃了一惊,尽管她不是真的溪月,但也是溪月的模样。君纥轩深爱溪月这事是天地可见的,现在他却置自己于不顾,有一刻,阿月觉得是不是她听错了。
太后见君上不顾及溪月,便嘲笑地看向一旁脸上满是不相信的溪月,只见她口中不断呢喃道
“怎么会,怎么会,你不是很爱溪月吗,不是很爱吗?”
君纥轩,你怎能不护着我。
就像是买了一注彩票,中了头奖,心致勃勃乘车千里去兑奖,商家却说你看错了号码。
太后没有说话,倒是容夫人站出来,一本正经地说道
“母后,按照宫中律法,月姬理应重责五十大板,曝晒一日,以示警诫。”
容夫人露出一个得意笑容,少了君上恩宠的溪月便什么都不是。而一旁的姒以忙站出来跪下,弱弱地替溪月求情
“求母后从轻处理,月姬不是故意毁坏斗禾苑的,她旧伤还未痊愈,念其初犯,母后,您就饶过月姬妹妹吧!”
而一旁得理不饶人的容夫人忙不屑的回道
“瑾夫人,月姬今日敢踏进斗禾苑,明日便能进了安阳的朝堂,不给她一些警示,她会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掌握着溪月生死的顾太后,她看向一直没有抬头的溪月,只是捂着脸不言语。她想了许久,又看了看上方的君上,最终说道
“罢了,看着姒以为你求情的份上,你在安宁宫外跪着,不到子时不可起身。”
姒以顿时开心的笑了,忙拉着依旧没回过神的阿月,跪下谢恩。阿月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太后竟然只是让自己跪着,并无其他。她顺势看向君纥轩,只见他面露倦容,有些困意地打着哈欠。
安宁宫的殿外,阿月呆呆跪在那里。一众嫔妃从她身边走过,脸上皆带着嘲讽的笑容,其中,笑得最欢的便是容夫人。
“唉,还是古人说得好,花无白日红。前儿还高高在上的主子今日便跪在这里跟我们行礼了。这教会我们一个道理,便是心高气傲久不长,坏事做多了必有人来收!”
看着容夫人那张得意的嘴脸,阿月心里便生气,从一开始这个女人与她势不两立,以前对溪月是这样,现在她也是这样。心里不由的一阵怒火,顿时直起身子吼道
“宋琳琅,你有话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正准备回宫的姒以,见溪月直起身子蓄势待发,怕她冲动再犯错,忙冲出拦着阿月。容夫人见此,也挑衅地走上前,眼里带着不屑,回道
“百里溪月,我说得就是你!你不就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魅惑君上,在宫里面横行霸道吗?不要以为一真上人说你是谪仙,倒也恬不知耻认为自己就是仙了,百里溪月,你就是一个狐媚子!”
容夫人气势汹汹,活像那傲慢无礼的铁公鸡。她这话明显是嫉妒溪月,嫉妒君上对她的情,溪月从地上慢慢站起来,看着她得瑟的姿态,笑道
“呵呵,狐也好,仙也好,总比得过你这黑山老妖。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我得了恩宠,你嫉妒罢了。哦,听说你进宫有十年了,君上整日对着一个黄脸婆难怪会恶心,所以碰就没碰你,以至于你现在都没有子嗣!”
容夫人被阿月说得还不了口,急得直跺脚,说不过便准备上前动手打阿月,阿月也不是吃素的,见此也撩开袖子,准备和她干一架。
这时,太后威严的声音从后面传出来
“都给哀家住手!”
顾太后走上前,冷眼扫了众人一眼,然后将目光定在阿月身上,见到顾太后,阿月低气不足地低下了头
“月姬,大庭之下,你竟如此出言不逊,看来,哀家对你的处罚是轻了点,来人……”
听到处罚,阿月忙解释道
“太后,是容夫人先挑起来的,我只是……”
她冷冷地看着为自己辩解的阿月,厉声命令
“哀家说话岂容你插嘴,来人,掌嘴十下”
听到又要掌嘴,阿月吓得惊慌失措准备逃走。却有两名宫女从旁边紧紧抓住她的手,阿月想挣脱她们却无力。另一个老嬷嬷不知从那冒出,按着她一边脸,猛地打下去。她感觉嘴里有一股腥味,脸上火辣辣地疼,眼泪在眶里打转……
十下之后,脸上亦是麻木,脸已红肿。太后看了看一旁的容夫人,冷声说道
“琳琅,月姬不知事,你也别跟她胡来,若有下次,一并处罚。都退下!”
姒以看了看被打得红肿呆呆站着的溪月,又看了看太后,最终慢慢地离开。待嫔妃走过,阿月则继续罚跪在安宁宫外,太后看向跪在她身旁的歆姑姑,厉声呵斥
“奴才不知如何伺候主子,任由主子胡来,落桃,把她带下去,听慎刑司处罚。”
阿月想拉住歆姑姑,她却摇摇头,示意阿月不要说话,多说多错。阿月就这样看着歆姑姑被人带走了,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见。太后看着跪在地上的阿月,似乎是自言自语,但又像是对她说
“水无尽,山难移,君王恩情自古稀。”
话毕,顾太后转身往安宁宫走去,而阿月的思绪还留在歆姑姑离开的地方,却不知她这番话的用意。
她走后,阿月那紧绷的心终于放下了。心里被委屈挤满了身躯,脸上满是疼痛,她想脸应该肿了,如火一般滚烫。如今她的委屈是双倍的,一则是她,另一来自溪月。
阿月静静地等到了亥时,两个小宫女打着灯笼接她回宫,看到阿月时,有片刻迟疑,眼前这人被打得面目全非,让她们有了怀疑这是那早晨出发前貌美的月姬娘娘吗?
腿因为跪得太久已经麻木了,以至于阿月站不起来。一个宫女在前打着灯,另一个托住她的手,只得缓缓往前。
阿月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走回暖烟阁的路,那是一段极为漫长的路,之后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烟雾弥漫,有悉悉疏疏的铃铛声。一个女子尖利的喊叫声,极为痛苦
“君纥轩,你竟然不护着我。”
“为什么你不爱我了,为什么?”
阿月四处寻找那女子的身影,转身一刹那,女子惨白的脸映入她面前,血肉模糊,顿时吓得她往后一跳,那女子怨恨的看着她,眼里满是怨恨
“你现在这般好,浑然忘记了帮我,你们都是恶人,我要杀了你!”
说完,她伸出长手,一把锁住了阿月的喉咙,不能呼吸的阿月忙使劲打那女子,却不得力,或许是生死关头,她一下想到了,这女子应该是溪月,阿月忙从嘴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溪月,我……我会帮你的。”
那女子听阿月这般喊着,最终松了手,却无比落寞哀怨地说道
“他为何不爱我了。”
她知溪月口中的他说得是君纥轩,原来她之前那么多委屈便是有溪月一份,溪月在意的是君纥轩为何不帮她,任由顾太后惩罚,阿月上前安慰她
“溪月,他爱你,一直都爱。”
溪月听阿月这般说话,慢慢抬起头,看向溪月。但阿月却惊悚的看到她眼里有血泪溢出,落在她白骨般的脸。无比凄怨,阿月一下吓得瘫在了地上。
――
第二日的王宫,异常热闹,所有的御医都聚在暖烟阁,因为月姬娘娘已经昏迷了一日一夜了,现在依旧高烧不退,没有醒来。一众嫔妃皆是陪着顾太后,在暖烟阁守着月姬。顾太后直直的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月姬,想起那日一真道人说得那句话,心中一个念头产生,必须保住她的性命!
“都那么久了,月姬怎还不醒来,哀家要她醒来!”
御医立即跪下求情,哆嗦道
“太后息怒,臣下已经尽力了,奈何娘娘一直处于梦魇之中,所以……”
见御医全都跪下求情饶命,顾太后的怒气愈加深重,想起当初太医院的医术如日中天,疑难杂症无一不解。如今的太医院却是一些吃着皇粮却不做事的庸医。吼道
“都是废物!”
一旁的嫔妃也被太后这一声吓得往后退了一部。过了一会儿,太后平了平愤怒的情绪,问道
“那现在怎么做。”
听到问话,太医忙支支吾吾的回话
“臣……臣下等商量之后,再来……”
太后一个阴狠地眼神扫过来,冷冷的说道
“若是保不住月姬娘娘,便让你们九族陪葬!”
太医们的额头一排冷汗流下,连忙磕头领旨,又慌忙起身去看床上的月姬娘娘是否有情况了。
太后看向那床上躺着的溪月,被众太医团团围着。她不明了,昨日不过是小小的惩罚,竟然导致她高烧不退,生命垂危。换作往日,自己肯定会不闻不问,或许还很高兴她终于离开自己的儿子了。
可是,自从一真上人说了那番话之后,她便重新审视了溪月。而且君上对她的态度与以往大不同,不知是月姬变了人,还是君上变了心。
――
安乐王府中,一个宫女模样的女子正跪在地上向君无期汇报今日安宁宫发生的一切。听后,君无期不可置信地问道
“你说什么,君纥轩任由太后惩罚月姬娘娘,没有任何反驳?”
如今他满是怀疑,要知道,月姬可是他们的筹码,怎会如此,那宫女继续说道
“娘娘受刑之后,在安宁宫外跪了半日,之后高烧不退,现在仍未醒来。”
受罚昏迷,这倒是没激起君无期的兴趣,他继续问道
“你确定君纥轩不是佯装不在意,或者只是做戏吗?”
宫女对上君无期探望的眼神,她知道主上有些怀疑自己,不过依旧肯定的回道
“主上,奴婢在月姬娘娘身边已久,能看得出君上这次是真的不宠爱她了。”
君无期冷冷的看着她,随而答道
“本王自会查清楚,你先待在她身边,不要轻举妄动。”
见宫女消失在暗处,君无期望着墙上的壁画,陷入沉思他有些不明白,君纥轩纵然再怎么,也不会不喜欢溪月,他以往可是为了溪月能与顾太后抗衡,现在怎会如此。
君无期挥了挥手中的白玉折扇,他有些看不清现在的局势了,尽管这只是他的一颗棋子而已
这时,一个人从后面黑暗处走出来,却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他径直站在君无期前面,君无期抬头看向那人,阴沉的脸有了一丝笑容。那人低声说道
“姑娘来王府了。”
君无期微微挑眉,反问道
“她来了?”
男人点头,转而又消失在黑暗中。。
安乐王府的水上亭,微风轻抚,杨柳依依,君无期端着一盏清茶,细细品味着其中味道。
此刻,有两人一前一后向亭中来,水绿色的衣衫女子,头上带着素色头纱,遮住了大半脸,只露出明媚的眼眸,缓缓走在前方。身后跟着一个男人,身穿鸦青色长袍,背着一把长剑,因长发垂落在面前,遮住了他的脸,所以看不出什么模样。
君无期抬起头,看见两人,眉眼一展,笑道
“姑娘,你来了。”
女子点点头,走在他前方。鸦青色男人则退在君无期右旁,低头不语。女子的目光不时留恋在那男人身上,只是淡淡的看了君无期一眼。继而冷淡地回道
“王爷,你让莫大侠嘱咐我的事,我已经查好了。”
说完,女子抬头看向后方男人,原来那背着剑的男人便是她口中的莫大侠,也是君无期身边的莫叔。
君无期将茶杯放于石桌,‘咦’了一声,疑惑的看着那女子,问道
“哦?那是怎么一回事”
女子展开一个卷轴,卷轴里面铺着一幅画,画上有一个女子却有两幅面孔。女子淡然说道
“现在宫里的月姬娘娘不是溪月,而是另一个女子的魂魄进了她的身,所以她才会如此。”
“原来如此。”
君无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怪不得她看见自己就像陌生人一样,完全不认识自己,也不认识其他人。可是,如此,便不是少了一颗棋子吗?
但他转念又想,不是溪月的魂魄又当如何,她的身份总是一颗棋子,死也是他的人。
“她现在昏迷不醒,可有救?”
女子抬头,对上君无期含笑的双眼,不由地感到一丝害怕。因为就是眼前这个人,将溪月置于风口浪尖,最终死亡。不过在这件事上,她也是帮凶。
“有,但是我需要进宫!”
君无期的眼里浮现一丝怀疑,毕竟这个姑娘,是百里岸的人,对于她的身份,也只能猜的大概。之前她不惜牺牲自己来救溪月,可看出她与溪月关系甚好,她若进宫会不会做出不利于自己计划的事。思及此,不免怀着揣测的眼光看向那女子。
见君无期产生怀疑,女子依旧镇定自若,继续解释道
“现在她体内有两个人,一旦两种魂魄相冲,随时昏迷,以至于死亡,所以,我必须进宫时刻守在她身边,以免有后顾之忧。”
话毕,君无期深深的笑意浮现在脸上,一挥手中玉扇,笑道
“好,本王即刻送你进宫。”
姑娘点头行礼之后,又瞥了一眼旁边的莫大侠,随而从亭中缓缓离去。
君无期晃着扇子,望着那女子离去的身影,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转而叹了一口气,问向身后那人。
“莫叔,你说月姬体内有另一个女子,那这会让我们对她的控制失效吗?”
身后的莫叔顿了一会儿,随而语气沉稳地回道
“王爷最好亲自去王宫一趟,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后还得听花烦姑娘怎么说。”
“花烦?”
君无期一脸笑意,想起那个明艳动人、秋波如水的女子,眼不由地弯成了一叶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