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过阔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 梧桐半死清霜后,白头鸳鸯失伴飞。
如同走马灯般,阿月窥探了溪月的一生,触目惊心,坎坷凄凉,唯一令溪月温暖的便是后来她遇到了君纥轩,只是,有些事让阿月不明了。
首先,为什么溪月会突然魅惑君上,事后她却全然不知情?又为何在关禁闭之后行为怪异,如同疯子一般?她得知君上和别的夫人在一起,变得勃然大怒?最后,一个僧人喊出她名字的时候,她怎么会突然晕倒,以至于死去……
事情愈发复杂,而这些谜题也积压在溪月身体,使同在一个身体的阿月不得已从身上脱离开来。这下让阿月不知如何是好,是醒来,还是继续沉睡?醒来无果,又将怎么办?
一缕光缓缓进入阿月的视线,不是她幻觉,是真的有光。此刻,她望向四周,始知自己正置身于云海之中,阿月不知这是在做梦还是现实呢,举起手往自己脸上打了下去,立马浮现一阵疼痛感。她不知十几万里的高空,吓得差点掉下去。
正当阿月摇摇晃晃要从云上掉下去的时候,一只手从后面拉住了她。回头看过去,便是一位须发斑白,白衣飘飘,手中拿着一拂尘的老道长,若不是他冲阿月挤眉弄眼,她还以为是太上老君,准备跪下磕头求神保佑呢?
“年轻人莫急,等老道把话说完了你再跳下去找死也不迟。”
还准备道谢的阿月,听他一说,赶紧站好脚步,随后接话
“道长你是?”
“非我族人,犯之我境,必乱也。”
“能否说得通俗点。”
“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她惊呼地看着眼前这道长,竟能一眼看出自己的身份。只见他捋捋胡子,继续说道
“刚才你看到的便是你这副身子以前的主人,她一生命运坎坷,令人惋惜。却也是她的命。如今她已死,但有人使出秘术双生蛊,想要救活她,竟被你用了这身子。”
老道长叹息的说完,阿月随而问道
“道长,为何是我?”
“因为她就是你!”
阿月被他的这一番话惊讶了,她不解什么叫做溪月就是她。道长摇摇手中的佛尘,继续说道
“你若死了,她也不会活过来。不过她的魂魄还在此,她要你帮她解开她心中的疑惑。若你了却她心愿,她自会离开。”
话毕,阿月忙追问道
“溪月心中的疑惑是什么,是不是我帮她了却心愿,我也可以离开,我……”
道长见阿月一连串的问题,又晃了晃手中的佛尘,悠悠哉哉地回道
“到时你自会知晓,或许那时候你还不愿意回去了呢!只是一点,你切记,不可让人知道你的身份,还有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更重要的是……”
期待着道长的下一句,只见他转了一个音,随而慢慢离开,
“好好活下去。”
阿月哑言,因为道长还未对她说究竟该何去何从,她正准备追上已经离开的道长去问个清楚。脚下的云却开始散去,身子摇摇晃晃的,她忙抬头看向那老道长,才发觉他已经消失。而脚下的云也迅速没了,没有一丝丝防备,阿月的身体不受阻力直接往下坠去,她大喊呼救
“啊!!”
她猛地睁开眼,张大嘴使劲吸了一口气压压惊,阿月这才发觉自己已从梦里醒了。微动手指却无力,身体似石板僵硬不能动弹。
直到过了许久,她才慢慢恢复了知觉,这时才发觉皮肤异常疼痛,火辣辣的,努力伸长脖子,看看如今的自己究竟是何模样。她一看才发觉已经不成模样,身上被纱布缠了一遍又一遍,里三层外三层,全身包的像木乃伊似的。既然不能动,阿月便回想起了梦中老道长的话:
溪月已死,她的魂魄却依然停留,只为自己帮着她解开心中的疑惑。那她的心中疑惑是何?
想法帮她父王复国吗?这个对于阿月来说,简直就是荒谬。从百里岸亡国便可以看出他是一个昏君,再则又不得人心,怎么可能灭掉强大的安阳国,重建云国呢?溪月会听她父王的话,可是阿月不会,难道是……
阿月突然想起了溪月看君上时疑惑的表情,有时候溪月自己都怀疑她到底是不是自己,或者已经是别人。这点阿月也很疑惑。
但阿月更疑惑的便是溪月是怎么死的,这才是最为关键,她怎会被一卷符纸便了却生命……
隐约之间,阿月听到有宫女在说话,似乎在低声议论什么,她顺了顺气,屏住呼吸,仔细听着
“听前日去祭台的姐姐们说,他们看到了一真上人,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啦,一真上人就像传说中的那般,仙风道骨,白袖飘飘,他一来,就直接呼风唤雨,把那大火灭了,而且……”
小宫女放满了语速,故作玄虚的地望着身边那些宫人,那听着的人都屏息以待,只听那小宫女神秘兮兮的说
“他说,咱们月姬娘娘不是什么狐妖,而是九天的谪仙,只要娘娘在,可保安阳无战乱。”
话毕,宫人们倒吸一口凉气,阿月也懵了。按照那小宫女形容的那位上人,应当是她在梦境里面看到的那位老道长,他竟有如此神通,当年诸葛亮也只是借东风,可是他却能呼风唤雨,还能通过梦境与自己对话,阿月想,那道长定不是一般人,可是他怎么会说自己是谪仙,自己在可保安阳无战乱?
细想之下,阿月猜想,道长是为了保护她的人生安全所撒下的一个谎吧,毕竟他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人,只是他都没给阿月留下什么话,让她如何去做,如何活在这宫中。
之后,便是那些宫女几人在那聊宫中秘闻,越聊越欢,完全没注意到阿月的存在。她故意咳了几声,想引起旁边宫女的注意,但是不知为何声音粗粗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堵里面。
待阿月跟那喉中东西较上劲,由于过于使劲,牵动了她的心脏,以至于呛到了。这时,外面那些宫女才注意到阿月已经醒来了。见她脸色通红,宫人们以为她又是发高烧了,赶忙拽去衣裙向外面跑去,外太医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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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隔着帘子悬丝把脉,查看阿月的伤势,帘里面的阿月倒不明了,她都已经被包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俗话说,看病讲究望闻问切,这太医用着一根金丝,隔着几层,太医能看出她得的什么病吗?
不一会,那太医松开金丝,慢悠悠的说道
“哦,娘娘想必是急火攻心,所以导致喉中痰堵塞,你吐出来就好了,还有娘娘身上的伤只要好好静养,便可痊愈。”
阿月惊呼,这太医竟然能瞧出自己是被痰堵在喉咙,所以才呛的满脸通红。而并非所谓的高烧,她准备问道
“太……”
兴许是声音沙哑得如墙上的毛剌一般难听,太医立即打断她的话
“娘娘,您的喉咙被火伤得太严重了,尽量不言语,方可早日恢复,娘娘有什么话待身子养好再说吧。”
随而太医起身,收拾药箱准备离开。而一旁想问问自己病情如何的阿月,见此,也只得点头。这时候,太医从袖中拿出一个暗红色的东西,递给在旁伺候的宫人。
“这是老臣特意为娘娘做的一个香囊,里面装有安神的药物,给娘娘佩戴在贴身衣物上,有助于早日康复。”
交过香囊后,太医便离开了。太医的行为在阿月看来有些怪异,但也说不出那里不对,或许是他竟然送了自己一个香囊,尽管这是一个带着药效的香囊,但于太医来说,是否有些不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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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前朝亦是闹得沸沸扬扬,就因一真上人那番话,原先赞成处死月姬娘娘的大臣纷纷改了口,都拥护须好好待她。有的人甚至提议将月姬供养在暖烟阁,派国中精兵侍卫守护她的安危。
大殿龙椅之后的顾太后,隔着厚厚的帘子,冷冷的看着那前面无人的龙椅。君上那日为救月姬受了病,如今已在寝宫养身子。
冷眼看向那殿中大臣,都议论纷纷,商讨如何保护那女子,可这诺大的安阳又岂能是一个女子性命所能决定的呢?
安乐王府的暗阁中,君无期一袭青衣,慵懒地坐在黄花梨木上,手中还把玩着一块玉石。
他右边则坐着一脸焦急的百里岸,在百里岸身后,站着一女子,只因那女子在角落处,所以看不清模样。
看着君无期悠闲的玩着手中的玉石,百里岸带着打探的语气问道
“王爷,一真上人可是你请来的?”
君无期听他这般说,一抹笑意开始在脸上浮现
“笑话了,若本王能请动他,那大事便是举手可成,天下也是唾手可得。”
对于君无期的回答,百里岸却还是有些怀疑。之前溪月入狱,君无期答应他会将溪月救出来,溪月虽上了祭台,但因为一真上人出面,溪月不紧保住了性命,还成了所谓的谪仙。百里岸担心君无期后悔了,便故意那般说。故而他继续说道
“之前可是说好了,我帮你灭了君纥轩,你帮我复国,王爷希望你能信守承诺。”
一旁的君无期没有回答,只是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玉石,准备取那桌上的茶盏。这时,又听到百里岸问道
“那一真上人说,溪月在可保安阳无战乱,此话是真的吗?”
君无期举起桌上的清茶,晃了晃杯卮,里面的茶叶随着茶水也跟着晃动,单薄的朱唇轻声吐出几个字
“无稽之谈”
她若在,可保安阳无战乱?
呵,这天下本是我君无期的,我精心策划了那么多年,就等着这一天的到来,会因为一颗棋子就更改了吗?
顾太后,君纥轩,若不是我装了那么多年的傻,怎会活到如今,怎会放过这大好机会呢?我失去的,一定让你跪着还回来的。
“若他那话说得是真的,百里岸,不如我们杀了那溪月可好?”
百里岸被君无期这一番话吓得哆嗦,他抬头对上无期狡黠的目光,无来由的有种害怕。
“她若在,安阳无战乱,如果她死了,那这战是不是该开始了……”
角落里那女子,听君无期这般说,吓得脸色惨白,因为她知道,这两个都是残忍之人。一个亡命之徒,另一个是久处地牢。为了成功不择手段,他们若是把这话当真,便会杀了溪月那女子。纵然现在那人已经不再是以往的溪月,她也不想伤害她,伤害溪月的身子。百里岸一阵爽朗的笑声,打断那女子的思绪
“哈哈哈,王爷都说这话是无稽之谈,又岂可当真。再者,举大事还需等上几个月,太早暴露计划就不完美了。”
他这一番话,出于父亲对自己女儿的保护。百里岸虽利用溪月进宫帮助自己复国,但前提是,他也是溪月的父亲。怎能以女儿的性命来赌那一句不知真假的预言,一旁的君无期只得笑了笑,眼里依旧透露着精明
“不过,这话也可成我们举大事的由头!”
――
静养一月期间,阿月基本见了溪月身边的人,高冷顾太后、温婉如水瑾夫人、蛮横无理容夫人以及其他妃嫔,都来暖烟阁探望这个一真上人口中的“谪仙”。
如今的阿月便是往日的溪月,一真上人说她不可暴露身份,故而她必须坦然接受如今她是溪月的事实
也幸好太医吩咐她不说话,不用下床,所以每次见人的时候,她不必想着该行怎样的礼,怎样以溪月的语气回话。不过,溪月本来就多变,无论做出什么样的事,都不足以让别人惊讶。
然而,令阿月惊讶的是,曾经许诺同溪月一生为伴的君上,却在这一月间没来暖烟阁探望已经身为溪月的阿月,尽管阿月不希望君上来看自己,担心他对自己做出出格的事。但是,他毕竟是溪月挚爱之人,而且他也对溪月用情至深。‘溪月’现在卧病在床,君上怎会对她置之不理。
阿月之前间续听到宫人议论,君上不顾太后阻拦,去救火海中的月姬娘娘,让不少痴女怨男又相信了真爱。
但一月过去了,君上却像完全忘了溪月般,过着以前的生活。时定上朝、雨露均沾,时而处理奏折。吓得众人以为回到了三年前,不过也只是君上一人回了。
大家私下猜测,君上这么做是为了保护月姬娘娘,不让太后继续为难她。所以,才顺从太后的旨意雨露均沾。阿月想了想,也应当是这样。不过这样她也乐得自在,如今的她也不知该如何去做,何况现下别人伺候着,过着清闲的生活。
她躺在床上养病时,问宫人们之前自己‘死’的原因,都装作不知,闭口不言这件事,阿月便也没问,这件事还须自己亲自去查一下。
期间,有一女子常来探望她,便是瑾夫人姒以。她每日总是要在暖烟阁坐在半日,也不大言语,独自抚琴,偶尔吩咐宫女折一些时令花枝,插在花瓶里,每每她坐在那里的时候,便像一幅画般。
溪月以前喜欢同她往来,阿月也是,大概是她身上那种淡然自若的感觉,让人舒心,但每当太后和容夫人出现的时候,她便有些不自在。
阿月问姒以以前的自己是个怎样的人,姒以顿了一会儿,随而望着那天空飘浮的云,淡然的说道
“坏人。”
她的语气十分平淡,坏人这二字也说得自然,让阿月猜不出究竟这话是何意。她转身对着一副迷糊模样的阿月,长叹一口气
“你是多变的女子,总是伤人万分,你自己却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