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开始吧。”办黑板报的男生叫什么来着,流梳有种想拧自己大腿的冲动,人的记忆总是有限的,流梳记得上期的黑板报,字漂亮,画漂亮。却忘记了办黑板报的人的名字。
2月的天,春雨贵如油,连着几天,晚上淅淅沥沥的下着油,早起总会有氤氲的水雾,水雾在白天终于慢慢散到半透明,却在临近天黑的时候又开始乌云聚首,于是,一天当中最美好最温暖的时段,就是晚霞覆盖的傍晚时光。原来金黄色也是可以用淡淡来形容的,流梳站在那个男生的身后,霞光像一件薄薄的衣衫,披在他的身上,泛起柔柔的温暖的光,这样的背影和流梳心里的那个背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于是流梳笃定他是一个温顺的人,流梳知道他和封帆是好朋友,好朋友,或许和爱人一样,性格也是需要互补的吧。
“我叫流梳。”流梳其实不是一个会如此谦卑的自我介绍的人。“所以你呢?”她只是怎么想都想不出来他的名字而已。
“我知道,我叫措心。”12岁的措心,还没到变声期,可是声音里却比同龄人多了一些什么,可那究竟是什么,11岁的流梳,形容不出来。
措心有一双非常干净的修长的手,每次写到老爸说的笔锋的时候,指尖就因为用力而暂时失去血色,像葱头那样晶莹剔透。一开始流梳总会担心他把粉笔弄断,渐渐的,才发现那样的用力,其实一点都不会造成伤害。这样的同学,内心深处应该是善良的吧,流梳这样想着,于是觉得整个场景变得非常的赏心悦目。。。。。。流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去想一个不算太熟悉的同学,可是,流梳原本就是一个奇怪的人,没什么大不了。
“你来吧。”措心突然转过身,足足比流梳高了一个头。
“啊,我不要。”流梳直觉的往后退,发现自己还没有从刚刚的窃喜里面走出来
“嗯?”措心挑挑眉,“为什么?”
“因为,我的字像小丑。”流梳又忍不住的后退了一大步。“其实原本勉强可以算得上行云流水的,只是摆在你的面前,就显得有些张牙舞爪。”这话流梳没有说出口,只是低走头,义无反顾的拒绝。
“不会呀,我觉得你的字很漂亮。”这是善良的人该说的话吗?措心的脸居然有些微微的红,该死,现在该脸红的人不是我吗,流梳又想起自己练字睡着后流在地上的哈达子,身边有那么一群优秀的人,真是一件十分不愉快的事。特别是优秀的人带着那样诚恳的语气说着那样违心的话,更是让人十分的忧伤。有那么一瞬间,流梳非常希望自己可以变成的,不是蜗牛,而是刺猬。
可是,希望再美好,流梳终究还是那只不懂得反抗的蜗牛。措心把粉笔递过来,刚刚看起来鲜嫩如葱头般的手指,瞬间变成了黑黢黢的钉子,流梳被迫接过来,越发觉得那样的手指头怎么看着怎么不美丽。
黑板报比预期的要好很多,看到封帆和措心站在那里评论的时候,流梳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们都没有表情,这让流梳心里或多或少有些小失落,人就是如此矛盾的个体,前一秒明明还希望他们眼睛都变瞎,下一秒又希望可以收到一些关于看见后的细微情绪。这样矛盾的流梳,实在不适合出现的大家的视线里,一直以来,流梳想的,无非就是做一只安安静静的蜗牛。
“我说吧,你这个人就是懒,其实完全是可以的嘛。”落落用非常不雅的姿势躺在小窝里,流梳非常后悔当初收容她,并且十分强烈的预感到在不久的将来,这最后一块清净的地方很快也将会被聒噪侵蚀。
连着下了几天的雨,这是一件极好的事,流梳认为,那连成线的雨珠,是老天爷情感的一种宣泄,把悲伤憋在心里,对自个对大家都不好。当然,这样的认为,自然是针对旁人的。因为有些悲伤,对流梳来说,除了憋在心里,别无选择。流梳把它们藏在一个很小的角落里,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不见天日。可是渐渐的,时光越走越快,流梳慢慢的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所有的人都在奔跑,而他们当中,跑得最快的,是封帆,他成了学生会主席,越发的忙得不见踪影,除了上课以外,空闲的时间都不怎么在教室,于是,流梳开始慢慢学着把触角升到背壳的外面,和落落嬉笑打闹,和化冰共同学习进步,蜗牛的悲伤,好像也被抛到时光的背后,渐渐的变得模糊。
流梳之后和措心又合作了几期黑板报,他负责画,她负责写,措心同意流梳用自己的话来定义那些漂亮的画,因为这样的授权,措心在流梳的心里,又变成了一个善良的温顺的人,指头也变得比葱头更加青葱白嫩。
“封帆和咱们同年级的小匿谈恋爱了,”落落告诉流梳这个消息的时候,流梳正挂在树上一摇一摇的玩耍,耳边有风,好像比那天的风,要冰要凉,流梳继续摇,风继续吹,慢慢的,流梳好像闻到了明信片的味道,那浅浅的紫,即便燃烧了,在流梳的心里,从来都只是爱的味道,流梳以为封帆会懂,所以一直不说,总想着再等等,再等等,等大家都长大一点,悲伤自然会透明,理解自然会万岁。可是,怎么了?从什么开始,在封帆的心里,燃烧过后的紫色,就只不过是灰烬的味道,而又是从什么开始,封帆眼里的悲伤连同那个让他悲伤的人,都已经一起透明。。。。。。风灌进耳朵里,耳朵有点疼,大脑接受到信号,于是命令眼睛必须完成疼痛的动作,拼命忍着,流梳牢牢的抓住树干没有松手,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一个人从来都不曾完完全全的成为**的个体,这个道理,在当年他们彼此错过的时候,流梳就已经明白,所以,才有了当年的放手。这样的不松手,那样的放手,听起来都那么有道理,流梳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拥抱,忍不住的就想笑,终于笑得眼泪花花。。。。。。小匿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大大的眼睛,长长的头发,在她的身上,没有丝毫流梳的影子。。。。。于是,11岁的流梳终于明白,在对待感情这件事情上,男生和女生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可是这样的明白,还是来得太晚,剩下的初中时代,一只蜗牛呆在壳里,不愿意出来。于是中考,蜗牛不出所料的落榜,差两分,老爸不愿意为这两分去找朋友托关系走后门,流梳也不愿意因为关系而挤掉化冰的名额,于是,流梳自己带着考试成绩敲开高中校长办公室的门,争取来一个没有填报自愿的高中生名额。而落落,化冰,措心,背上行囊,成为了新学校的校友。
流梳心里其实一点也不难过,她原本就不是一个爱学习的孩子。可是,即便如此,当校长一个劲的夸她成绩优异的时候,流梳自然是不会傻到告诉他,这其实是老班喻威逼利诱下的产物。
落落说,其实不是因为你不行,而是懒。流梳不置可否。措心说,其实不是因为你懒,而是因为你不愿意,流梳楞了一下,怎么也没有想到,到最后看透一个蜗牛心思的人,居然会是这个连朋友都姑且算不上的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