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剑气随着秦言墨手中的剑划出的一道扇形弧度,破空而出,化作锋利的银光之剑,急速割裂平面如镜的荷池,剑气激荡,一道水幕屏障飞溅而起,瞬间哗啦啦落下。半空中的秦言墨执剑缓缓落地,衣袂翻飞,滴水未沾。
一只雪白的信鸽从外空飞了进来,秦言墨抬臂,信鸽停在他手臂上,秦言墨在它脚跟处取下了一个小卷纸条,信鸽就飞走了。
展开卷纸条只扫了一眼,秦言墨就将它捏进掌心,松手成齑粉。他凝思般望向了某个方向。
回到竹屋的离人,思前想后,对于呼吸声这事儿,她想过各种可能性。
动物的嗅觉十分灵敏,一有风吹草动,就会逃之夭夭,不可能再会闯入了暗池林,植物更不可能发出声音的。或者,跟许大志他们一样,因为好奇闯进去的猎人?更或者是更可怕的东西?毒虫猛兽?毒虫猛兽倒是非常喜欢浊气滋生,阴暗潮湿的地方。
想了许多之后,离人还是决定亲自到暗池林一探究竟!当一个人做出某个决定或者冒出某个念头的时候,就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
离人就是这样,也不管当时已经是落日时分,背着药篓提着灯笼,带着许大志几人凭记忆说出来的路径图就出发了。
其实,为了保障自身不被瘴气侵袭,她已经做了周全的准备。她备了一条浸泡过刺心草水的丝帕,药篓里还有几撮可以干燃的刺心草。
黑夜来得很快,离人不得不点亮灯笼。月亮如蒙了一层纱,模糊不清,偶尔还穿入厚厚的云层中,直接消失不见。
这是个阴浓惨淡的月夜!
离人携着一点弱光在深山中穿梭,踽踽而行。
一开始她还能听到弱弱的虫鸣,越深入越觉寒瘆,正如许大志所说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了。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寂静沉沉,仿佛死亡之境,离人不自觉心慌起来。以前她觉得虫兽可怕,现在她倒希望可以看到听到,然而现在成了一件奢求的事。
离人有些后悔冒然前来,深深呼了一口气,强装镇定,紧握灯笼把柄,加快了脚程。
突然,有什么东西从头顶一晃而过。
离人全身一凛,定住脚步!
什么东西?
不、不会是不干净的东西吧?离人毛骨悚然,脖颈僵硬了片刻,她才抖着手,慢慢提高了些灯笼,惴惴不安地抬头看看头顶上方。
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什么都没有。
刚才不会是眼花了吧?或者心理作用?离人提着灯笼转身仔细看了看四周,连续看了两遍,依然什么都没有,她吊着的心这才稍微放了下来。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离人嘴里碎碎念着,又看了两遍周围,才敢继续跨步前进。
整个深山只有她的脚步声在轻微回响,沉静瘆人。离人不敢胡思乱想太多,一心一意朝着目标走。幸好一路上再也没有遇到让人不安的东西。
不知走了多久,离人终于来到了暗池林的径口。本来一片黑暗中,她也不太确定,恰好月亮刹那间挣脱了厚厚的云层,洒下了弱弱的一点月光,忽又被纳入云层的禁锢中,再也没有出来。离人趁机抬头一看,四周高山围绕,是暗池林无误。
离人没有急着进入暗池林,冒然进入暗池林的后果,许大志他们已经给她树立了榜样。她得做好万全之策。于是她掏出丝帕蒙住鼻子以下的脸,点燃一撮烘干的刺心草,掐灭火苗,只留滚滚浓烟,草药香弥漫开来后,她深呼了一口气,目光坚定,就进去了。
黑暗中,散落遍地的琉璃花延伸而去,就像黑暗中的精灵,神秘又神圣。离人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花朵,书中也从来没有记载,对于作为一位具有好奇心的医者,她承认,一开始听到许大志的描述时,她就蠢蠢欲动,恨不得这花朵能立马出现在面前,这时看到,难言心中欢喜。
她想挖几颗放进药篓里,好带出去研究,这样神奇的花,说不定也有神奇效用。但随即想想,先别忙,正事要紧。
离人小心翼翼深入,尽量发出最小声,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本能觉得应该这样。越深入,透过灯笼发出的光,离人能清晰看了弥漫着的浓黑瘴气。虽然知道自己做了防备,离人依然难掩心中的恐惧慌张。不过让她稍微心安些的是,果然如她所料的,刺心草燃烧的烟雾,真的可以驱散瘴气,而且她蒙着浸了刺心草水的丝帕,并不闻到腥臭味,只闻到鼻间一股淡淡的草药香。
她稳稳心神,继续前进。
老树虬根,错综复杂,离人走得十分艰难。走了一刻钟,她停下来纠结着往哪个方向走,恰巧这时,粗厚的“呼哧”声飘了过来,一上一下,一长一短,呼吸声!
呼吸声还在,说明根本不是乱闯入这里的人。那么真有动物能在这里活着?老虎?狮子?熊?蟒蛇?
离人不自觉打了个冷颤,她的目的就是它了,就算再怕,也不能就此退缩,她要目睹它的真面目。
紧了紧手中的灯笼,离人便又大步往着声音方向走去。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粗厚,起伏有序,如同人的呼吸。只不过,这呼吸的绵长与厚度,非人能及。离人只管继续走着,没有想过出现危险怎么办。
走着走着,离人惊讶地发现,周围的瘴气随着呼吸声音的起伏浓度也随着改变,但总体来说,比外面的瘴气浓了不少,离人赶紧多点燃了几撮刺心草,看着自身周围散发着刺心草的白烟才觉安心。脚下的路也越发潮湿了起来,离人皱着眉头:这里不会是有一个小湖吧?
离人没有猜错,确实前面就是一个小湖,只不过,那湖面平静如死水,一丝波澜都没有。离人提着灯笼照了照前面,声音听着就在咫尺,却找不着路过去了,难道要功亏一篑?
离人不死心,她一定能找到路过去,大不了多费些时间,她绕到小湖左右两边查看。又把灯笼照向水面,看看有没有石头落脚,却在水面上看到了两只猩红的眼睛。
猩红的眼大如拳头,此刻正半眯着,余角的光凶狠凌厉,似乎一直在盯着某物,有种噬血的诡异。
离人吓得手中的灯笼差点掉进水里,这,这水里有东西?她连忙后退,却着着实实怔住了,她发现那不是水中之物,而是倒影!
真正之物,在湖面上前方。
离人浑身一阵冰凉,哆嗦着抬高手中灯笼。
小湖中央有一块陆地,长着一颗粗壮高大的树,树干疙瘩,裂痕沟壑,仿佛逾千年古稀之龄,树周身散发出滚滚浓黑瘴气,整个身躯爬绕在树干上面的是一条赤黑千脚蜈蚣,而它的头是长着鳞片的黑亮蛇头。
这是一只体型巨大的蜈蚣身蛇头凶兽!不是毒虫,不是猛兽,而是凶兽!
离人瞬间觉得自己坠入一场噩梦之中。
凶兽浑身上下瘴气弥漫滋生,滚滚不绝,使得整棵大树布满了瘴气,成了他的据点,最后所有瘴气从这里扩散而出。
原来,瘴气并不是因为环境滋生,而是因为它,是它释放了瘴气!
离人恐惧地血液都快凝固了,脚下生了根似得,动弹不得。
凶兽扭动着身子,鳞甲摩擦在树干上发出“嚓嚓”声,在黑暗寂静的此地,越发悚然。它被打扰,似乎非常气躁,猩红瞳孔迸发出凶暴的光,獠牙森然,吐着滑腻暗青的舌头,慢慢伸长身子,越过小湖,来到离人面前,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离人瞪着惊恐的眼与它对峙着,她甚至在它猩红的瞳孔里看到跨不开步子的自己。离人甚至觉得,它不用展开血盆大口,用它的牙缝都能把她塞进去,它是多么巨大!
凶兽吐着舌头,呼着腥臭无比的瘴气,它又眯了眯眼,紧紧地盯着离人,头颈上的鳞片随着他的呼吸一张一合,如等待号令的利箭。它似乎并不急着吞噬离人,起了玩心似得,头又伸近离人一些。
它身上散发出的瘴气都快将离人包围,离人的心都跳到嗓子上了,她想叫,她想逃,然而根本连动都动不了。
离人的一动不动,似乎让它觉得无趣,它的头又缩了些回去,再次居高临下的看着离人。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刻,她竟然在它眼中看到了些叫做失落的东西。
失落?
离人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吓得失去了神智!
再看凶兽时,它已经燃起汹涌的戾气,千足骚动,鳞甲剑拔弩张,瘴气如暴风雨来临,离人完全被裹进了如云的瘴气中。握在离人手中的刺心草越燃越少,直到一点火星熄灭,白烟散尽,凶兽似乎再无所顾忌,张开血盆大口,向离人咬下......
“躲开......”
千钧一发之际,一条人影飞跃而至,挡在离人前面,手中的剑,寒光萦绕,闪电般使出,穿鳞破甲一剑刺穿了凶兽的上颌。凶兽一吃痛,发狂起来,欲把剑连人一起甩出去。秦言墨手一收,连剑拔出,拥着离人后退。
“快点躲开,听到没有!”秦言墨语气冷厉,再不躲开,等下一起死。
离人惊魂未定,好一会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我我,知道了......”她立即明白自己会妨碍到他,于是胡乱找了一棵大树就躲到后面去。
凶兽吃了暗亏,仰颈怒吼,目眦欲裂,周身越发暗红,似乎恨不得要把秦言墨撕裂葬入腹中。
秦言墨手握寒剑,面对狂怒的凶兽神色不变,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之中,显得深不可测。树后的离人,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她觉得这人有睥睨天下的气势。
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