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一期一会》 13.第三章 线索

    雨音欢快的扑腾动作瞬间僵住了。

    “……一期……”

    “是？”

    她犹豫半晌，弱弱地提问道。

    “那人就露了个下巴，你是怎么判断他的长相的？”

    “诶？因为肤色很接近啊，还有线条和骨架都……”说着说着自己也反应过来有些不对，正直的太刀瞬间窘迫了起来，“我不是对主君的脸有什么奇怪的……总之，就是那个……感觉很熟悉……”

    “…………”

    雨音严肃地盯着他看了一会，直到脸色越来越红的太刀眼看就要自燃形成第三次重铸，才嗤嗤地笑着把脸重新埋进他肩头。

    “我知道，我知道啦。你们付丧神看人的方法还真是和人类不太一样。”

    说着说着，话里的笑音又淡了下去，她抬起脑袋，又转向男人消失的那篇白雾。

    “不过和我长得像吗……那，事情还真是大条了。”

    ——你说对吧，弥生。

    ……

    ………………

    …………………………

    （所以说，政府不愧是处理时间漏子的老油条。）

    半个小时后，雨音就挂了手上的通讯器。那头的真白收了消息自然会有考量，军师的头脑当然比她强多了，估计晚上集合的时候就能有结论。

    （真白是头脑，玖冴寺是武力，我的话，假如那个男人是弥生未来的模样，倒也勉强算是关系者，走一趟也是理所应当。）

    （倒是桐被派来的目的有些不清楚了。）

    （……总不会是时之政府嫌财力富余或者战斗力太多，特意发布些浪费资源的指令吧。）

    她在这厢胡思乱想着，那边负责警戒的付丧神已经走了过来，寒冬腊月穿着出阵装在雪地里站了这么久却依旧行动从容，教人不得不感叹一句种族差异，上天不公。

    “已经汇报完了吗？”他问。

    雨音点点头，一边原地小幅度活动着维持身体热度：“真白说她知道了，晚上集合再详细讨论，叫我们再去别的地方走走。”

    一期一振微微皱眉，顺手摘了肩上的披肩折成三角状，往她脖颈处当作丝巾一围，刚好挡住了漏风的领口：“这样的衣服虽然很适合您，但是冬天穿还是太冷了。水源旁边本来温度就会低，还要去别处的话，还是挑个靠近内陆的地方吧”

    她倒是不十分在意地挥挥手：“日本的学生制服都是这样的啦，以前上学倒是会带围巾什么的，这次不是有任务嘛，容易弄丢的物件带的越少越好。”

    嘴上这么说着，到底还是忍不住贪恋那点暖意，半张脸几乎都埋进了披风里：“……不过找个靠近内陆的地方，我倒是很同意啦。”

    既然这么决定了，挑选下一个目的地就成了当务之急，好在真白极有先见之明地预先提供了几个可能有溯行军活动的区域备选，在其中挑个暖和的地方不过小菜一碟。

    几番权衡之后，二人最终挑了不远处的一个商业中心，一来室内有空调，二来这种人群聚集地出现乱子，麻烦可是会以指数爆炸的方式增长的。更为幸运的是，商业中心距离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并不很远，确切地说只要一班列车就能到达。

    “不过仔细看看备选地点都不是什么交通不便的地方呢，”雨音对着通讯器上的电子地图，这么评价道，“这辆列车几乎都能到……不过也是啦，毕竟终点站是机场嘛。”

    一期一振对交通运输的概念并不特别明晰，闻言便露出了一点茫然之色。

    “去那种交通运转中心的线路一般都会通过闹市区的啦，”她就顺口解释道，“方便嘛。”

    除去这个怎么看都和大局无关的小发现以外，二人算是波澜不惊地到了目的地，然后在列车大门打开的一瞬间就被漫山遍野的红与白吓了一跳，连雨音也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

    “……说起来，快到圣诞节了呢。”

    好久不过圣诞的亡灵喃喃道，回想起死亡之前的那个十二月，不自觉地出了神。

    一期一振多少对她口中的节日感到有些好奇，但看她的表情也知道眼下不是个发问的好时机，只是贴心地扶了她一把：“请您小心脚下——”

    话还没说完，发呆的少女就这么被车门和站台之间的空隙绊得向前跌去，付丧神只得发挥了远超常人的敏捷将她圈进了怀里，一面叹息：“请不要这么冒冒失失的，我会很担心。”

    “啊……抱歉。”

    少女对他笑笑，似乎恢复了一点神志，然而下一秒那刚恢复的神采就被震飞了，究其原因的话——

    “雨音！！！”

    少年清爽的声线在耳边炸响，带着浓浓的震惊和不解，细听之下还有几分委屈。雨音还未从这声呼唤带来的熟稔感中解脱出来，人就已经被扯离了付丧神的怀抱，转而对上了一张无法忘怀的脸。

    墨色的发，天青色的眸。

    与她同高的少年，脸上还带着几分男女莫辨的稚嫩。

    ——时年十五，这个时代的，夜久弥生。

    “你在干嘛啊！”

    弥生的表情依旧是她记忆中的成熟模样，努力维持的平静之下隐隐带着些许愤怒：“推掉和家人一起去神社的惯例，说是要练习，结果却是和男人出来吗？！”

    “…………”

    她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了。

    能说什么呢？我不是你姐姐？这个世界的“我”大概正醉心练琴房，每天两点一线为了日后的比赛做最后冲刺？顶着同一张脸未免也太没说服力了吧。

    “你说话啊！”

    见她不答，少年不由得更加愤怒了，把手伸向了她脖颈处的三角巾：“觉得那么无所谓的话，就不要带着这东西遮遮掩掩啊——”

    毕竟不是专门用来御寒的物品，宽大的披风稍微用力就重新散了开来，露出少女细白的脖颈，幼嫩的皮肤上是坦坦荡荡的空无一物。

    少年像是被烫了一下缩回了手，天青色的眼膜中瞳孔紧缩：“你……”

    “——您在说什么呢？”雨音微笑着，打断了他。

    （……谢谢你，弥生，提供了这么好的解决思路。）

    “虽然不知道你在找那位小姐，但是想必您是认错人了吧？”她好歹出身名门，虽然平常不太会用，但敬语的具体使用规则还是知道的，眼下眼都不眨地继续了下去，“我叫一期一振藤四郎，这位是我的哥哥，一期一振吉光。”

    她顺手拉过一期一振的手臂，露出了个端庄又得体的笑——那是夜久雨音绝不会有的表情。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付丧神也跟着补了一刀：“幸会，虽然不知道舍妹何处不妥，还望先生暂时冷静一下，好吗？”

    夜久弥生的表情就慢慢地切换成了惊疑不定，一双眼睛控制不住地在少女的脖颈处打量，然而根本找不出丝毫痕迹。

    那不是一个长期挂着尺寸恰好贴合的颈饰的人该有的样子——这一点，他早在自家姐姐身上学到了。

    “您在找什么吗？”雨音贴心地问道。

    少年沉默了好一会，然后试探地吐出一个单词：“御守。”

    早有准备的雨音依旧挂着温婉的笑，力求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只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点疑惑之情。

    见她如此，弥生只得叹气——他对自家姐姐的性格再清楚不过了，那是所有心事都会写在脸上的不设防备，慌乱的时候更会如此。而眼前的少女，明显是更为稳重的模样。

    （再过个十年雨音才能长成这样吧……）

    他一边感慨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红色御守。

    “嗯……和这个一样的。”他带着几分歉意道，“我姐姐也有一个，她和你长得很像，一时错认了，抱歉。”

    一边仔细地把手上的披肩重新折好，交还给雨音，少年一边微微放松了眉眼：“再怎么胡闹，她也不会把御守摘下来的，是我想多了。”

    雨音安静地接过披肩，还了他一个笑。尽管理智告诉她这时候最好就此分别，从此在彼此的生命中再无痕迹才是上上之选，但是时隔多年再次见到活生生的弟弟，她竟忍不住贪恋起了从前一直嫌弃唠叨的那种声音。

    （好想，再说说话也好……）

    （这个时候的我在干什么来着？这个时候的我们……！）

    “……如果说错了的话，我道歉，但是……”

    少女抿着唇，神情有些促狭了：“您是和您的姐姐吵架了吧？才会一开始用那种口气说话。”

    弥生顿时咳嗽起来：“你——”

    “——快点去和好比较好哦。”她打断道，努力把平静表象下翻滚的情绪都隐藏起来，做出一副好心路人的模样，“圣诞节，快到了不是吗？那是合家团圆的日子，如果那时候再冷战，就会让别的家人也跟着担心了吧。”

    “……”

    或许是最后一句话戳到了少年的某个点，方才还咳嗽不止的少年顿时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堪称十八般纠结，以每秒20帧的速度变来变去，最后还是定格在一个万般无奈的表情上：“……嗯，我知道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虽然神情气苦，却是眉目舒展，眼波流转间，端的是少年锦时，风华正茂。

    ……

    “这样就可以了吗？”

    目送着弥生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另一头，付丧神低头问身边的主君。

    雨音的脸色有些奇怪，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嗯，这样就可以了。”

    她低叹。

    不光是现在这样就可以了，甚至她还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被陌生人劝解了的少年回到家里，悄悄地对还在生闷气的少女伸出了橄榄枝，一句以“今天我遇见了个和你长得很像的人”成功吸引了少女的注意力，憋了许久的话匣子彻底打开，甚至直到很晚，他们还约定等少女比赛回来之后，一起去挑选给彼此的圣诞礼物。

    然而他们再也没能等到那个合家团圆的圣诞节了。

    ——这些，都是发生在她回忆中的，属于“过去”的“真实”。

    她终于忍不住，把脸埋在付丧神的背上。

    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