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音到集合地点的时候,眼圈还是红的。
好在一同出任务的都不是什么八卦之人——真白是温婉的头脑派,对于什么该问心中自有一杆秤;玖冴寺伊月大概丧失了除了对钱以外所有东西的兴趣,只在她进来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转眼又盯着别处发起了呆;剩下藤冈桐一个千年妖孽,世界末日都过了好几遭,现下不过就是好友哭个鼻子,有甚好看。
而雨音本人又是个天生的没心没肺,顶着一张还渗着湿意的脸,情绪却已经重新高涨了起来。
“对不起——稍微遇到了点事才来晚了,之后会交检讨书的啦。”她双手合十朝军师兼行动负责人拜了拜,随即就脚底抹油地冲到了桐身边站好,一脸的拒不受罚的模样。
真白好笑地看了她两眼,最终也懒得计较,只提醒了一句便转向室内的众人,神情也略微严肃了些,“既然人都齐了,那么,接下来开始情报汇总和分析。”
这一段在场的人都无比熟悉了,即使是不怎么喜欢开会的雨音,加入时之政府这半年出的任务也都免不了眼下的场景,总结一下无非就是时间乱流加剧,敌军必然有所动作,乱流汇聚的方位位于坐标xx,yy,zz,与之相邻的各节点处都没有发现时间溯行军的踪迹——等等。
“都‘没有’发现时间溯行军的踪迹?”
玖冴寺难得开腔,吐出的字句却是直击重心:“什么意思?误判了吗。”
时间乱流由时空变节引起,身为变节本身源头的时间溯行军们,会出现在乱流汇聚场所的必然性和太阳打东边升起一样,是举世公认的真理。事实上,这也是大部分时候政府判断时间溯行军意图的主要手段。
如果最值得注意的几个地点都没能捕捉到时间溯行军的踪迹的话,那么“判断失误”的可能性很高。
雨音扭头看去,果不其然身为总参谋的真白一脸惭愧:“嗯……这样的可能性也是有的。虽然历来这种判断方法成功率很高,但是看起来,这次是难得的失误。”
没人接话,连刚刚提出质疑的玖冴寺也只是淡定地看着她——横竖不过添点麻烦,将任务时间延长一些,不碍事。
真白也很快从自责中回过神来,重新展开了战略地图。
“既然这种方法已经被证实无法顺利实施,那么就只能实行备选方案了。大家看这里,”她抬手,点在地图右下角的第一个推测地点上,然后按照溯行军出现概率高低,沿着每个推测点划出了一条向上倾斜的线,“刚刚来的时候还无法肯定,但是经过一整天的观测后,结合大家的情报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时空乱流的轨迹,形成了一条和地图上相似的通路——起点还非常微弱,漂浮在这一整个城区的上空,但到了终点就非常集中了,几乎可以限定在几百平方公里内。”
她最后在一片远离城市中心的地方画了个圈。
雨音托着腮有一搭没一搭地瞄着地图,瞄着瞄着却注意到了些许蹊跷,眼前的路线图怎么看怎么眼熟,似乎下午才给不通人事的付丧神讲解过——
“——是机场?”
那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的瞬间,这句话不由得脱口而出。
下午为了图省事而做列车从河滩赶往购物中心的时候注意过,被标出来的备选地点基本上可以乘坐同样的列车抵达——她顺着真白画出来的线又看了一遍,几乎可以确定那条线路和列车的行进轨迹大部分重合。
而其终点,正是机场。
但有句话她没说。
(……是,东京成田机场啊。)
(………………还真是有缘分。)
听了这个解释,真白的面色也凝重了起来,几百平方公里虽然在地图上看起来很集中,但实际上包涵十个机场都绰绰有余,时间溯行军的重点未必是那里,只是结合时空乱流来看,确实大大提升那边作为真实目标的可能性。
“玖冴寺小姐。”沉吟了几秒后,她转向了旁边的雇佣兵,“这块区域是你负责的吧,有发生过什么在意的事吗?”
雇佣兵抬起头思考了一下,半晌,还是摇了摇头。
但这并不影响真白的决断速度,从犹豫到果决也就是半分钟不到的事,少女就果断地下达了指令。
“从明天开始,暂时分成两组行动好了。我、玖冴寺小姐、藤冈小姐分头把守终点附近,机场是重点,而雨音小姐——”
少女的唇瓣开合了几次。
“——散会之后,我有些话要单独和你说。”
“……”
要说雨音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真白想找她谈话,那她就不是天真而是傻了。
时代可以说巧合,地点可以说巧合,然而连目的地都撞在她死亡事件的飞机场,再说完全跟她没关系就有些牵强了。所以纵使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动脑子,她还是拖着付丧神在散会之后留了下来。
但她万万没想到真白是用这样一句话开头的。
“突然叫住你十分抱歉,但是现在,你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同伴了。”
“…………………………………………………………诶。”
见她一脸呆滞,真白轻轻地笑了起来:“今天一天的行程结束后,想必雨音小姐也感到蹊跷了吧,关于‘到处都没有溯行军’这一件事。”
“这个……倒是啦。”
雨音点头,又在脸上打了个问号:“但是不是说是……”误判吗。
“那也是一个可能性。”
真白的措辞一直十分谨慎,此时此刻更是多了几分意有所指:“还有另外的可能性,就是有人对此做了些什么吧。”
“啊……比如将遭遇的事情隐瞒不报之类的?”雨音试图跟上她的思路。
真白微笑:“那样的话,即使个人隐瞒不报,其他人也有遇上溯行军的可能——不过如果反其道而行之,是有人将‘我们的观测地点’告之了对方,却是可以确保没有溯行军在我们视线范围内活动的。”
(好像很有道理。)
这是雨音的第一个想法。
随即她就为这句话下的隐含的意思蹦了起来:“也就是说——”
“虽然不想这么做,但是确实有重新审视那二位的可靠性的必要。”真白含蓄地总结道,见雨音依旧混乱,便进一步补充说明,“玖冴寺小姐是雇佣兵,原则上并不需要完全忠诚于政府;而藤冈小姐……她对这趟任务的必要性,一直是我有所疑惑的地方。”
换言之,比起政府指派,自己谋划进来的可能性更高。
真白认真地看着她。
“所以,如果最后真的到了不得已的地步的话,我有事情要拜托雨音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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