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翊时经常出入皇宫陪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读书玩耍,那时皇帝的玩伴有许多人,但皇帝不喜欢他们,只挑了沈云溪和秦翊陪伴,有时到太后的承明宫去,每次去的时候长公主都在那里,她是太后的大女儿,母女俩的感情非常好,经常进宫陪太后。那日沈云溪家里有事,没有进宫,他和皇帝去太后的承明宫玩木球,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太子拉着他藏到了帘子后面,太后和长公主带着一个男人进来了,那男人长得极为强壮高大,秦翊认出那是守宫门的一个侍卫。
太后禀退了宫人,把殿门关得严严实实。三个人走到床前,脱光了衣服,就在床上纠缠,那松垮的皮肉和焦渴的喘吸声、奇异的姿势极大地刺激了秦翊的神经,身边的太子紧紧抿着嘴,手不禁颤抖起来。两个人一直在帘子后面躲了两个时辰,腿也麻了,待他们完事,才找个机会溜出宫殿,两个一出宫门就都吐了。之后的秦翊还被太后多次召进宫中,身为孩的秦诩对太后怀着戒备心理,但是太后的传喻他不能不遵守,每次去太后就会赏她关外进贡的金丝酥,金丝酥用牛乳制成,入口极化,极为香甜。可是在太后的注视下,他却尝不出甜味了,太后总是捏着他的脸蛋对他说,“你长大了一定是个美男子,就是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太后那深陷的眼窝里透出腻人的娇媚,与那布满沟壑的苍老脸庞极不相符,感受着脸部那粗糙的磨沙感,年少的秦诩呆若木鸡,一颗心被冻进了冰窟,还好太后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摸了摸他的脸蛋,秦翊感觉自己逃过一劫,从此称病不去宫里,接着便被父亲送去了昆仑山学艺,三年之后回来时,太后已经薨逝,他可以放心地入宫了。
秦翊练完剑,回了屋里,厮福贵提了冷水来,他知道少爷每次都在这个时辰洗澡,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得是,少爷长年用冰水洗澡,即使在酷寒的冬天也照样如此,把水倒入木桶中,又加了冰块,福贵关门退下。秦诩脱了衣服,将身体浸在冰水之中,凝神慢吸,练吐纳之功,感受到冰水流淌在光滑的皮肤之上,逐渐升温,体内的躁热之气,被压了下去,过了半个时辰,水已经滚烫,秦翊擦干身体,穿了衣服,走到床上盘腿坐下,默念静心口诀九十九遍,然后倒头睡去,一夜无梦。
寅初一刻,第一声鸡啼后,秦诩睁眼醒来,快速收拾行囊,去父亲房中道了别,去马厩挑了一匹良马,便出了大门,朝孟固渡口行去,他与许渊在此汇合,他们准备坐船顺伊江而下,直达与宛州临近的青州,在青州筹集粮草,再押运到宛州救灾。秦翊已安排五百名禁卫,分头秘密行动,在宛州汇合。秦翊只挑了许渊一人同行,这许渊是秦翊新手提拔起来的,武艺不错,办事可靠,秦翊对他颇为欣赏。
到达渡口时,许渊已经等在那里,马匹拴在了一旁的树上,秦翊翻身下马招呼他道,“来得倒早。”
许渊阳光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接下秦翊手上的包袱替他背着,“那是当然,怎么能让大人等的。”
秦翊微挑唇角,心下道,“这子倒会说话。”
两人走到船边,艄公戴着斗笠等候一侧,秦翊打量他一下,是一个三十岁左右,赤脚绑腿粗壮乡下人,许渊看到他的眼神,忙上前附耳说道,“此人在这里做渡船生意已经好几年了,我多次坐他的船,没有问题。”
秦翊微微颔首,两人上了船,走进船舱,这船舱系竹子搭成,虽然简陋,倒也干净,舱里有一方桌,周围四条长凳,桌上绘青花白瓷茶壶茶杯,许渊将包袱放在长凳上,便拿起茶壶,里面有茶水,摸了摸倒也温热,仍然在怀中取出一个牛皮水囊,往里添了热水,又拿出两个茶杯来用水冲一下,倒上两杯茶。
“大人喝茶。”许渊把杯子推到秦翊面前。
秦翊看那茶水呈酱黄颜色,杯里有茶渣,细碎沉底,便不知不是好茶。但出门在外,哪能讲究那么多。在包袱里拿出一只莲花杯,把那白瓷杯里的水倒进去,饮了一口。秦翊出门随身带着茶杯、食具,风餐露宿他都可以忍受,只是不能与人共用碗筷。
“大人好讲究。”许渊笑道。
“癖好罢了。”秦翊微抿嘴唇,看向窗外,远处水天一色,江波浩荡,偶有沙鸥抚水而过。
“如此风平浪静的美好景色,实难想像会有灾民流离失所,朝不保夕。”许渊也看向窗外,叹息道。
“天灾人祸,最是无常。”秦翊说着,心中也升起一丝帐惘,他要尽己之力,减少灾祸的发生。
顺江而下,艄公的手法很是熟练,行驶得非常稳,一路无事,两天后船到了青州,两人下船,拿着官牒,去驿站领了马,就直奔青州巡抚衙门。这青州虽然与宛州相邻,却是风调雨顺,粮食充足。秦翊到了巡抚衙门,拿出官符来,守门的节级让他进去,青州巡抚赵文远正在审查一个县里押解来的犯人,此犯人打死了李千户公子的贴身厮,在县里判了个绞刑,押到州里来复审,这赵文远看那呈文,明知有漏洞,但收了李千户的银子,定要判他的死罪,这赵文远原只是通判,花了许多银两打点上级,去年才升了这巡抚的官,正想大捞一笔,补上亏空,判了好几个冤案。
此次又是不由分说直接上刑。用木夹夹得那犯人手指鲜血淋漓。
犯人凄惨大叫道,“大人不容草民辩说,上来就上重刑,是何道理,草民冤枉啊。”
赵文远威喝道,“你这厮还要狡辩,如此证据确凿,你分明打死了人,还是快快认罪伏法的好。”
“草民没有打死人,那李公子要强抢草民的妹子,草民只是推搡了他一下,他便倒地不起,草民委实不知是怎么回事。”犯人声嘶力竭道。
“那人现在已呜呼哀哉,你怎么还要狡辩,分明是你这莽夫力气过大,将人推倒致死,这人与你无冤无仇,你便将人打死,更是罪加一等,快招认来,莫要延挨。”
“草民冤枉啊,那恶人对我妹子心怀不轨,我不能眼睁睁地看妹子被他糟蹋啊!”
“快用力,用力!”赵文远催促两旁用刑的衙役。
那犯人被夹得惨叫连连,两个衙役又把他强按到条凳上,拿着木棍重重地打了二十下,已是皮开肉绽,犯人几欲昏死过去。
“快快考虑清楚,再不实招,后面有你受的。”
那犯人忍捱不过,只得咬牙点头道,“我招。”
主簿拿了早已编好的口供,走到犯人面前,叫他看过,犯人拿手要摁下去。
“慢着。”忽听堂外一道清峻声音。秦翊和许渊缓步进入堂中,带他们来的衙役上前禀报了他们的身份。赵文远早接到邸报,说朝廷派了巡御来调运粮食去宛州救灾,没料到这么快就来了,而且一般上面来人,都会派人提前通知,叫下面的人摆好盛大筵席招待,驿站那边也会随时送消息来,这次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来了,赵文远很是出乎意料,又见秦翊一双深眸冷冷的看着自己,不觉涔然汗下,心下转念一想,他是来调粮草的,管不着我的事,一会儿摆上筵席,叫来美女,拿银子打点他一番,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什么事就都解决了。因此脸上堆满了笑容,好整以暇,步下台阶,向秦翊拱手道,“大人远来,怎不提前告知一声,叫下官好做准备,才不致唐突。”
“若是提前会知,岂还会看到如此精彩一幕,大人唱得一出好戏。”秦翊冷哼一声。
赵文远面色一僵,扯嘴笑道,“大人哪里的话,刁民性狡,不用些刑,怕是不肯实说。大人长久在宫中,哪里知晓这地方官员的苦恼,此地嘈杂,大人请移动贵步,到后面的客座中喝茶稍等。”
说着朝身边衙役使了个眼色,那衙役走到秦翊面前,向前一伸手道,“大人,请。”
秦翊没有理他,径直走到北首的桌案上拿起卷宗,拿眼一扫,道,“这案宗说得如此简单,只说犯人打死了人,连时间地点都未注明,忤作也没有验尸,到底是因何而死,死时状态,一应俱无,大人不去详查明白,便稀里糊涂断了案,还把犯人打成这样,恐怕不妥。”
赵文远没料到他会去翻看卷宗,忙上前去想要把案宗夺下,秦翊拿在手里不给他。
“大人请到后面休息,这种事交给下官就可以了,大人所来为是为粮草之事,宜速速解决,拖一天灾民便多受一天苦,下官即刻命人开粮仓,调派卫队护送,这些断案事就不需大人操心了,想必大人也想早一天回京回复圣命。”他在提醒秦翊的职责。
“枉杀人命如果都算是事,我看你这个父母官也不用做了,不知皇上知道这件事会做何感想。”秦诩冷冷说道。
赵文远慌张起来,“皇上日理万机,这事就不要打扰到他了,下官即刻重审,一定秉公办理。”
说完,只得叫师爷,将那犯人口供重录一遍,叫犯人画了押,再把县上传来的呈文驳回,传证人审问。
叫秦翊抓住这样的把柄,赵文远不禁气短几分,对秦翊的吩咐无不俯首帖耳,马上叫衙役开粮仓,点查粮食。
“大人一路劳顿,不如先到下官府中歇息一晚,下官已着人打扫出了两间厢房,并备了美酒佳肴,略尽一点心意。”赵文远低头道。
“不必了,我们今晚住驿站,速速调运粮草,明日卯正在校场集合,我来清点。”说完这些秦翊就要带着许渊离去,又回过头来说道,“对了,在城门外开设粥厂,接收宛州的流民,希望你把这些做好,否则,心你的乌纱帽。”
赵文远只有点头应是的份了。
次日卯正,秦翊和许渊准时到达校场,粮草已装载完毕,一共五十车,浩浩荡荡十分壮观,秦翊和许渊在前骑着马,领着粮草队伍,逶迤向宛州行进,走过一片树林时,突然一记飞镖向秦翊射来。
“大人心。”许渊叫道。
秦翊把头一偏,躲了过去,那镖射中车上一袋粮食,把袋子划破,粮食散落出来。众卫士拔剑严待,面向树林。
“护好粮食,不可轻举妄动。”秦翊喊道。
“莫非我们遇到了山匪抢粮食吗?皇家粮他们也敢劫?”许渊疑惑道。
“恐怕是别有用心之徒,刚才的飞镖速度极快,此人身手不错。”秦翊淡淡道。
话音刚落,几个黑衣人从林中飞出,直奔秦翊,许渊拔剑飞身向前,与那黑衣人相斗,秦翊也拔出剑来,没几下便解决了一个。守粮卫兵有些留下守候粮草,有些上前相斗,一时相持不下,其中有一个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一物抛向粮车,那是一枚引火球,抛到了车上,那车便燃烧起来,士兵们手忙脚乱地去救火,粮车为防丢失都是相连的,一个着火其它的也跑不了,大家都来救火,那黑衣人又在怀中掏出几个抛向车子,霎时火光充天,那些正在恶斗的士兵,也都忙不迭的来救火,现在宛州遭灾,交趾又打仗,粮食是弥足珍贵的,丢失了一定罪责不。
许渊虽然身手不错,然而寡不敌众,前面挡了一人的剑,后面又有一人劈将上来,眼看就要挨上脊背,秦翊轻身一跃为他挡下。
许渊本意要保护秦翊,如今却要秦翊为他挡剑,心下不好意思,更是卖力厮杀。就在此时,林间又出现一伙人,大约有十几个,穿着青色袍衫,这些人直朝黑衣人行去,与他们厮杀,黑衣人不敌,撤退而逃,那伙青衣人便也隐入林中去了。
“这些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我们。”许渊气喘吁吁,心犹未定。
“是我安排暗中保护的人手。”秦翊平静说道,经过一声战役,他却气不喘目不慌,衣服纤尘不染,头发一丝不乱。
许渊心下暗服,原来秦翊早就把一切安排妥当,确保行程无误。
这时,那些士兵都把火扑灭,因为救火及时,粮食没有损失多少,秦翊命令就地整地整顿,士兵们都灰头土脸,筋疲力尽,有的拿出水囊喝水,有的整理衣服。有几个受了伤的,秦翊亲自过来查看,拿了金创药给他们,众士兵心内无不叹服,想不到位高权重的统领大人还有如此平易近人的一面。
队伍又重新浩荡前进,经过刚才一役,众人都已疲惫,加之临近正午,日头渐毒,都行走得很慢,还好快到宛州地界,再过十里就可看到城门了。正行进间,忽看一儿在路旁啼哭,秦翊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头发凌乱,衣着破烂,面黄肌瘦,正坐在地上哭,看起来十分可怜。
那孩看到秦翊便上前抓住了他的衣襟。
“大哥哥,给我些吃的吧,我好几天没有吃饭了。”
“你父母呢?”秦翊看他的样子,猜到他是逃荒的流民,动了恻隐之心。
“我爹娘说是去找吃的,叫我在这等了,等了这半天也不回来。”
这孩的爹娘怕是把他遗弃了,秦翊暗叹,拿出两个烧饼给他。又想道,“这孩在这里,恐怕会遇到危险,不如带他前去宛州,找个人家收养。”
因此便弯腰想抱他上马,在接触到他身体那一刻,秦翊眸子忽地一凝,感到蹊跷,为何这孩的骨头如此老道,像个成人。
正疑惑间,那孩眼睛忽地一眯,在袖中射出一根银针来,秦翊大呼不好,赶忙去躲,已是来不及,那银针掠过脖颈,虽未射中,却也擦破了皮,血珠留了下来。
那孩的脸上已不再是童稚模样,面露狰狞,眼神阴翳,像是饱经风霜的老人。许渊大惊,忙拔剑朝他刺去,那孩却往后一撤,“嗖”地一声飞入林中,速度之快,仿佛一阵阴风刮过。
“大人,你没事吧。”许渊看向秦翊,焦急道。
“只是擦破了皮,不妨事。奇怪,这人没有得手,怎么就离去了。”秦翊道,拿手往脖颈上一抹,拿到眼前一看,手上的血竟然逐渐变成了黑色。秦翊瞳孔一缩,心下惨然,竟是中毒了吗?接着,便感到天旋地转,眼前漆黑,恍惚之间,只听到许渊焦急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