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和街学士府内,内阁首辅蔡显坐于正堂太师椅上,手拿一只官窑绘青花的茶盏,慢慢品茶,他蓄着络腮胡子,身材瘦,目光狡诈,面色阴沉。坐在下首第一张椅子上的是他的嫡子蔡昭,捐了一个兵马指挥的官。一个带刀侍卫站在屋子中间。
“都一个月了,交趾那边还没有消息吗?”蔡显问道,声音略带沙哑。
“威镇司那边还没有派人来。”侍卫回道。
“按理说这几日威镇司应该派人到了,不知为何会这么迟,镇国公的女儿跳湖自尽,此消息已经被我们快速地散入军中,镇国公应该有所反应,这时候正是关键时刻,怎么反而没有动静。”蔡昭疑惑道
“镇国公一出事,我就联合百官,推举李升为大将军,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将此信封好,飞鸽传书送给薛吉,问问怎么回事。”蔡显道。
侍位点头应诺,上前接过字条。便要出门,突然一道黑影闪入,落在门前,蔡显有所感知,沉声道,“进来吧。”
一个黑衣人推门而入,他是蔡显的密探。平日里飞奔各处,收集消息,监察官员。
“怎么回事?”蔡显问道。
“威镇司已经派了人来将战报送进了皇宫,还有一人拿着副本要送给大人,被人在半路截杀,弃尸于城外树林中。”黑衣人禀道。
“是谁这么大胆敢动威镇司的人。”蔡昭疑惑道。
“还能有谁,当然是宫里头那一位。”蔡显沉吟道。
“这么说皇上已经知道我们在威镇司有人?”蔡昭略有惊慌道。
“那有什么,那个病秧子,活不了几年了,心系男宠,就不是个办大事的材料,只待他归天我就扶持瑞王登基。倒是那个叫秦诩的,终究是个祸害。”蔡显目露狠戾。
“秦诩被任命为巡按御史,征调粮草去宛州赈灾,圣旨今日已经宣布。”侍卫道。
“恐怕他此行不是那么简单,你着人留心着他动静,另外派人给李文升报信,叫他为夺取军权做好准备。”蔡显道。
突然,一婆子慌张地进来禀报,“大姐又绝食了,把晚饭的碗碟都砸了。”
她说的是蔡显的宝贝女儿蔡紫云,蔡显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向来被他捧在手心里视为掌上明珠。
“高廷琰那子有什么魔力,怎么一个二个的都看中了他。”蔡显恨恨道。
“长得好看呗。”蔡昭嘟囔着。
蔡显瞪了他一眼,“长得好看能当饭吃吗?”
“妹妹为了他绝食好几天,恐怕下一步就要闹着上吊了,父亲就成全她吧。”蔡昭道。
“我堂堂首辅千金要嫁给一个国子监学正的儿子当续弦,这不可能!”蔡显抚着胸口大声说,非常不能接受。
“我看妹妹已经铁了心,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了。”蔡昭闷闷说道。
“那就叫她饿着吧,好好反省一下。只要她想,朝廷上下的好儿郎还不是任她挑选,怎么跟辅国公的女儿一样死脑筋。”蔡显忿忿道。
那婆子刚要走,又被蔡显叫住,“罢了,我去看看她。”
把杯子里的茶喝尽,蔡显站起身来,出门前又走到带刀侍卫前,对他耳语道,“盯紧秦翊,最好让他到不了宛州。”
侍卫会意,回道“大人放心。”
顺和街,尚书府内,秦翊正在整理行囊,自从他娘亲病逝后,这整理衣物的事情他就自己办了,屋里虽然也有下人,但秦诩不习惯他们碰自己的贴身衣物,平时床铺也是自己整理。此行路途遥远,危险重重,行李越轻便越好,因此只拿了几件换洗衣物,几包纹银,几瓶跌打损伤药。为了安全,他决定此行掩人耳目,不住驿站,只找沿途的古庙或客栈休息。
门“吱呀”一声开了,丫鬟碧纹手轻脚捧了茶来,这丫鬟原本出身于富户,因父亲败了家业,把她卖到秦府来抵债。她长得极有姿色,皮肤雪白,细腰翘臀,所到之处一阵香风,管事婆子因知少爷喜洁,总是挑了手脚干净皮肤白净的丫鬟来伺候,秦通因看到儿子已年近二十,连一个通房丫鬟都不收,也不像别的公子哥儿那样留恋烟花之地,似乎对男女之事似乎并未开窍,心里不免着急,故意会知婆子,叫她挑了漂亮的来伺候。蔡府里姿色最佳的丫鬟都集中在秦诩里了,那些丫鬟看到秦诩一表人才,长得如天人一般,还有如此尊贵身份,哪个不爱,一个个涂脂抹粉,用尽心思引他注意,谁知秦诩正眼都不瞧一下,一次一个叫雪云的丫鬟故意将茶杯打翻,溅了秦诩一身的水,她连忙拿手绢去抹,故意俯下身来,露出宽松衣服里的雪白胸脯。秦翊退后两步,剑眉一挑,冷峻说道,“端个茶都端不好,要你何用。”就打发她去杂事所打扫茅厕了。
从此丫鬟们都不敢去招惹秦翊了,但总是免不了对着他英俊高大的身姿发花痴,有一两个大胆的忍不住作一下妖,也都被秦翊收拾了,不是叫去打扫厕所,就是派到柴房做粗活。阖府上下对秦翊的冷淡言论纷纷,按理这个年纪的男子都是精力旺盛,怎么自家少爷却如冰山一般,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有说他身体缺陷的,有怀疑性向的,也有的说因为夫人的去世大受打击的。秦翊的随身厮常贵听到此番谈论总是神秘一笑,心内道,“你们都不知道了吧,少爷夜深时常被唤进宫去,他可以随意出入皇宫,皇上见他的次数与见皇后的都多,少爷自然已经被皇上纳入囊中。”如果秦翊知道常贵这么想,非气歪了嘴不可。
这碧纹刚进府一个月,虽然听到些流言流语,但她对自己的姿色颇有信心,无论如何也要试上一试。此刻她把朱漆托盘往紫檀雕海棠圆桌上一放,便款簇湘裙,提起金莲脚,轻移到内室来,她穿了一件紫纱衫子,里面只着一件葱绿抹胸,故意拉得极低,露出了波涛汹涌的起伏。
秦诩站在床前整理衣物,听到了身后的声音,转过身来清冷道,“站住。”
碧纹看到了秦翊那雕刻般的五官,星辰般深邃的眼眸,高大修长的身姿,身体已忍不住一阵酥软,立刻捏着嗓子,用极娇媚甜糯的声音说道,“少爷,这样的粗活你怎么能亲自干呢,还是让奴婢来吧。”
说着就要凑上前去。
“我叫你站住你没听到吗?”声音已冷得可怕。
“少爷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如此害羞呢,这本来就是奴婢应该干的事。”碧纹拿着帕子轻轻笑着,眼睛不住地在秦翊身上溜。脚往身上的紫色衫子上一踩,那衫子本就松垮地披在肩上,没有扣扣子,如此一来便滑落下来,露出了雪白的脖颈和半个胸脯。
“呀。”碧纹佯装叫了一声。
秦翊厌恶地转过头去,“不要在我面前玩这种把戏。”
“奴婢不是故意的。”碧纹委屈道,又忍不住试探性地问道,“少爷转过头来看看,难道奴婢这身子就真的引不起少爷的一丝念想吗?”
“来人。”秦翊大声喊道。
“在。”两个侍卫在门外应声道。
“把她扔出去。”
接着,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秦诩打开窗槅,井水般湛凉的夜风透进来,吹淡了屋内浓重的脂粉味道,也使头脑清醒了些。闭着眼睛,压抑着心内涌出的厌恶,拿起墙上挂着的一把银柄长剑,出了房门,走到院外的一处竹林里,黑绸般的夜幕上挂着饱满的圆月,清辉洒在竹林之间,蒙了一层纱般。秦诩走到往常的空地上,提剑挥舞,那剑犹如游龙一般,轻盈快速,射出一道道寒气。他耍得这套剑法师承昆仑山法氏剑宗,秦翊时长得像女孩子,体弱多病,秦通为了增加他的英武之气,锻炼坚强气魄,十岁时把他送到昆仑山习武学艺,当时的掌门法之行不轻易收外家弟子,秦翊跪在山下一天一夜,法之行出山一看,试探到秦翊极有悟性,便收了他。在昆仑山习武三年,极大地增强了秦翊的体魄,使他的肌肉更加结实,纹理更加分明,后来法之行传授了他独家心法,给了他一本秘籍,这秘籍晦涩难懂,连昆仑派极有天分的大弟子也研究不透,秦翊日夜研习,似解非解,近日来体内常有一股热流涌动,只好每日练剑到精疲力尽来压抑它,那剑锻造得越来越有分量,从二十斤到五十斤,如此重的剑拿在手里却如鹅毛一般,秦翊知道自己因那心法而内力大增,只是身体内那没来由得躁动搞得他心烦意乱。每晚练到精疲力尽后再打坐默念八十一诀静法,才能使气脉平静畅通。
这静法是一个云游和尚教给他的,那和尚说过秦翊练得这心法暴躁刚烈,如若掌握不好,容易气血逆行,烈火焚身,只有采阴补阳才能补救。也可苦练这静法,不过这静法必需意志坚定才可,心一乱便无法练得了。
秦诩知道他说得采阴补阳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对女人从来没有感觉,要说有,只有那么淡淡的一次,那次站在滴翠亭上看到那冷寂纤素身影的一刻,这个女人原本要嫁给自己,怎知命运弄人,他虽然有过淡淡的心动,却也还没到刻骨铭心的地步,因此也没有去争取,自她之后,他从来没有对女人产生过感觉,有的只有讨厌,特别是对于那些搔首弄姿,总想惹他注意的女人。还有一年,守制就要结束了,父亲会给他安排亲事,到时随便挑一个性子淑静的人也就罢了。
想到这里,秦翊手上的剑挥舞得更快了些,身上已微微出汗,脱下袍子,只穿一套银色中衣,更显得身材结实匀称,领口处露出古铜色纹理分明的肌肤,几滴汗珠顺着脸颊留下,留到了欣长的脖颈上,留进了交叉的衣领里。
说起来,秦翊之所以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是因为十岁时在宫里的一段经历,给他的心里留下了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