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
连灵魂都不在了。
北水帝国这次彻彻底底的投降了,他们这次军队损失惨重,所有剩下的幻族的兵种和将近百万的北水军队全部被歼灭,按照协议,他们原路退军,将之前已经占有的两个区送还给了南火帝国,并且承诺百年之内不再侵犯。
其余的三个帝国本着仁义的理念,不对战败国家施压,乘虚而入,这一场战争算是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南宫云轩从刚从前线回来的南宫北科那里得知了事情的原委,他着实没有料到结束了这场浩劫的竟然是他之前死命追捕的魔,郑雨潇。
自己的五弟请求恢复那人皇室成员的身份,并且设置衣冠冢入葬皇陵,南宫云轩全当没听见一般,先让他离开了。
他不愿让那人和自己未来葬在一个地方,他们的世界里面,他们信命,信神,他总归觉得这样不吉利,召集核心成员开会,他们讨论了数个小时,最终决定郑雨潇功不足以抵过,不配入驻皇陵。
她那人生而为魔,就是一大重罪。
禁止公开宣传这个人的事迹,禁止大力歌颂这个人的所作所为,若是违反,一切都按照谋反的罪名处置。
这是他们最后讨论的结果,他们认为,如果把一个半魔宣传成为了一个英雄一般的人物,大众心理对魔的印象就会产生曲解,魔是这个世界上最为邪恶的生物,以血为生,以黑暗为巢。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让它发生。
皇室拒接再次接纳她进入,不会给她举行国葬,为了感念她为国家的所作所为,国王下令不再诋毁了郑雨潇任何形象,不再提起她是半魔的身份,若有违反,同样按照谋反罪名处置。
这是他能给予的,最大的馈赠了。
命令一出,所有人对此只字不提,尽管有些人在背地里面悄悄的议论着这件事的原委,但是没有人敢真正的站出来为她说一句公道话。
她的葬礼是在一周以后举行的,人们说人在死后的第七天会回到人间,可是这人连灵魂都没有留下,何来回来这一说?
那天天空下蒙蒙细雨,云层很低,来参加她的葬礼的人寥寥无几,她的墓地安放在帝都以北的边境,也就是络茸现在所住的悠洺的那座小屋的山后面。
她没有资格入葬皇陵,也没有资格接受众人的吊唁。
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像是遮住了神明的眼睛,分不清楚着世间的是非对错,看不清楚这世界爱恨黑白,驭风跪在着灰色的墓碑面前,静静的看着那张黑白照片上那个女孩微笑的脸庞。
他伸手想去抚摸,可是指尖传来的只是刺骨一般的冰冷。
北科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搂着络茸的肩膀,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幕,脑海里郑雨潇最后消失不见的画面却变得无比的清晰,络茸将手上的那一束小雏菊放在了墓碑面前,她看着驭风的侧脸,微微的低下了头,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北科搂过她,亲吻着她的头发。
悠洺站的离他们比较远,她不知道现在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她喉咙上面的伤很重,现在还说不出一句话,动作稍微大了一些她就会感觉到喉管里面的血腥味道,络茸想要用自己的血来自愈,被她拒绝了。
她想要让这次的鬼门关之行,给她留下深刻的形象,以警醒她万事小心。
她的助理撑着黑色的雨伞,为她挡着雨,悠洺透过伞沿,看见了那个跪在雨里面的人,心说愚蠢。
詹博旭站在了最外面,他靠在自己的车旁边,静静的看着这感伤的一幕,他本可以不来的,他也没想过自己会来,可是犹豫了数个小时,自己还是来看她了。
自己的父亲在遗言里面千叮万嘱要自己照顾的人,如今竟然落得这般下场。
说起来,他也算的上是一个罪魁祸首了。
乌云不散,细雨不停,人群慢慢散去了,只有驭风还依旧跪在了那里,静静的看着那人照片上的脸。
没人知道他在那里跪了多久,直到第二天的时候,天捕猎血见他还没有回来,才亲自过来将他带回去,他当时已经无法站立了,是被他们族里面的战士背回去的。
那日,正值花灯节。
夜晚里,无数绚丽的烟火在漆黑的夜空闪耀着,美丽夺目,络茸静静的坐在窗台,看着这迷人的夜景,看着万家灯火通明,唯独自己这一间没有半点光亮。
她心说这个花灯节真是个不好的日子。
南宫北科从里屋出来,他刚刚洗完澡,身着着浴袍,裸露着大半的胸膛,他看见络茸正坐在窗台静静的看着外面的烟火,衣着单薄,微风吹起了她的发梢,他觉得有些心疼,慢慢的走了过去从背后轻轻的抱住了她弱小的身子,他将她抱在了自己的腿上坐着,伸手环抱住她。
他嗅着她的脖子,络茸也没有反抗,安安静静的靠在他的怀里,百感交集。
“我好想姐姐……”她带着哭腔说着,北科借着天空里面时明时暗的火光,看见了她脸上的泪痕。
“我也很想她。”北科轻声道。
“姐姐为了我喝下过毒药,为了我杀过人,为了我多次陷入最危险的境地,到头来我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
北科吻着她的脸,低声道:“四姐不会在乎这些的,她只希望你好。”
络茸沉默着,看着这璀璨无比的夜空,眼泪止不住的落着。
“我没有族人了,姐姐是我最后的亲人,她现在也离我而去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大滴大滴的泪水落下,她无声的哭泣着,北科小心的为她蹭去脸上的泪滴,低声道:“你现在还有我,我们结婚好不好?”
这一句话像是触动了她内心的某根弦,她掩面哭着,拼命的摇头。
北科见她这般样子,有些焦急的问道:“怎么了?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吗?”
络茸摇着头:“不是……姐姐她……”
姐姐她才去世,自己哪里有心思欢欢喜喜的嫁人。
她觉得这样,很对不起她。
北科也反应了过来,他沉默了许久,天上的烟火的光芒照映在这二人身上,北科笑了笑,道:“我们先不结。”他亲吻着络茸的脸庞,温柔的道,“但是我会一直爱你,直到死亡。”
三天之后,南宫北科像现任国王申请,调离帝都,前往十七区担任地方的小官,这个想法刚好正中南宫云轩的心意,这几日他还在思索怎么样才能把他这棘手的弟弟调离这里,现在他自己提了出来倒是最好不过了。
那日天气很好,万里晴空。
他来到了帝都边境的那个小屋,左右没有找到络茸的人影,有些着急了,他急忙跑到后山郑雨潇的墓地那里,终于在那附近看见了她忙碌的身影,他漫步走过去,看见她似乎在播种着什么东西。
“你在种什么?”他低声问道。
络茸抬头看见她来了,笑道:“络茸花。”
她好不容易才弄到了这些种子。
“姐姐生前说过,要是她死了,她要她自己的墓地周围都能开满络茸花,就好像我一直在陪着她一般。”这是那次他们去北水的时候雨潇无意间说着,但是却被络茸深深的记住了。
她现在能为她做的,似乎只有这个了。
北科微笑着,伸手帮她接过剩下的种子,和她一起种了起来。
那一夜,在漫山遍野的络茸花之中,他们在花雨里面四个打闹的身影,那个女孩头戴花环的样子,似乎永远的停留在了记忆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