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潇待在酒店,坐在床前,看着床上仍然昏迷不醒的络茸。她有些急躁了,为什么络茸还是不醒呢?医生不是说没什么问题的嘛。
三个小时以前,她申请明天在回帝都,所以詹先生给她在十六区安排了住处,将他们安置在那里,这是一个大套间,虽然比帝都的要差点,但是对于雨潇来说,这已经很好了。
雨潇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但是也没有声张。她可以活下来就是个奇迹了,其实从某种角度而言,络茸这次还是救了雨潇的命。
虽然从表面上看来,是雨潇救了络茸。
其实雨潇也只是猜测络茸是神女族的人,毕竟一个近乎传说中的种族,怎么可能存在?但是要不是雨潇抱着赌一把的念头,用手擦拭络茸的眼泪摸在唇边,估计这次自己真的会惨死。
雨潇有些难受的俯下身子,卧在床沿,静静地看着络茸。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个比她还小两岁的女孩子竟然会遭遇到这种事情。因为自己的一次不应该的善良,导致全族被恶人屠杀。看着自己的至亲至爱一个一个惨死,自己会是怎样的心境?
当时驭风生死不明自己已经接受不了,那么她呢?
雨潇不敢想象。
也不知是心绪太多还是虺龙胆的缘故,雨潇觉得肚子好难受,她趴在床边不想动,模模糊糊的时候她听见的络茸的声音。
“姐姐?”
雨潇赶忙坐起来,看见络茸满眼泪光的看着雨潇。她猛地抱住雨潇,泣不成声的说着对不起。雨潇静静地接受着她的道歉,她缓缓伸出手轻轻的拍着络茸的背安慰她。
她从来都没有怪过她啊。
雨潇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可以这么温柔,或者换句话说,就像雨潇当时看见那些看着言情小说哭的稀里哗啦的春心萌动的少女们的时候想要表达的一个词——矫情。
雨潇微微一笑,矫情就矫情吧,她乐意。
雨潇觉得好累,她看见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不清,耳边络茸的声音渐渐遥远。她像是一个掉了线的木偶,嘴角带着微微笑意,直愣愣的倒在了地上。
她感觉她的内脏,已然溃烂不堪。
她似是听见络茸的尖叫声,她看见驭风紧张的脸,她看见一片昏暗。
“什么胆?”
“虺龙胆。”
“虺龙?”
“一种古老的蛇。”
“蛇胆?不是解毒的吗?”
“……”
雨潇在睡梦中就听见一个年轻的女子在跟一个耳边的老人吵架,那个老头扯着他嘶哑的喉咙在大吼大叫,那个女子很不耐烦的搭着话。雨潇觉得饶有兴趣,缓缓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上全是一些奇怪的线,她不耐烦的拔下来,旁边的乱七八糟的心电图顿时变成的一条直线,她回头看了一眼,倒也觉得没什么,就听见外面那个老头扯着喉咙用一种足以掀了屋顶的声音尖叫道:“死人了!”
雨潇无语的看着天花板,想知道她是不是需要在钻回被窝装死?
外面的话音刚落,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了,雨潇看见了那个耳背的老医生,还有他身后那个年轻的女人。
——悠洺。
悠洺也看见了雨潇在看着她,她轻轻拍了拍那个老医生的肩膀,然后钻进了房间,也不管那个老医生的大吼大叫,默默的关上了门,将那个老医生和他了无止境的抱怨声挡在了门外。
雨潇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怎么啦?驭风和络茸呢?
哪知她还没有说话,就听见悠洺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医院你也敢来?嫌自己命长了是吗?”
“不是……”又不是她要来的,再说了,来医院怎么啦,不来医院难不成直接去殡仪馆啊?
哈哈,你在逗我吗?
悠洺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道:“现在给我出院,以后不许来医院!”她说着径直走来甩给雨潇一张名片,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在她开门的瞬间,雨潇还听见了那个老医生喃喃不休的抱怨声。
她有点不解的捡起名片,上面写着:悠洺。
那是她的名片,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意思是说,以后有病去找她?
那才真的有病吧!
雨潇一脸不屑的把名片装进自己口袋里,心想着:去你那就去你那呗,那么凶干嘛,怕你了。
过了一会,驭风推门进来了,看见雨潇端坐在床上,看着一张不知写了什么的纸。
“驭风,你哪里去了?”雨潇看见驭风来了,兴奋的说。
就在驭风想说话的刹那,雨潇又听见了那个令人讨厌的娃娃音:“哈哈哈哈,亲爱的主人,你也有今天。”
雨潇看见那坨白光一脸得瑟的在房间窜来窜去,顿时有种希望它就好好在那只怪蛇胃里待着的冲动。她无意间瞥见驭风的左手袖子里似乎绑着个绷带,她立马记起当时看见驭风时他左边袖子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划烂了,怎么自己忘了呢,赶忙问道:“驭风你的手?”
他低头看了一眼,将袖子又往下拉了拉,道:“受了点伤,刚才已经包扎好了。”他本以为没有什么事的,就没怎么管它,知道晚上才开始觉得有些不对,于是送了雨潇进医院后,他也被医生带走了。
雨潇刚想说什么,就听见驭风说:“你在看什么?”
“哦,这个啊,”雨潇将她正在看的那张纸递了过去,“你看,一个小时以前,它说我的内脏有溃烂迹象,可是刚才的报告又说,我的内脏并没有什么问题。这也太奇怪了吧?”
“可能是它之前搞错了。”驭风淡淡的说。
或者是络茸的泪水见效慢,雨潇心想。
“对了,络茸呢?”
“快问通通,快问通通!”那只小精灵又开始得瑟了。
“我才不问你呢。”
“哼,那通通才不会告诉你她在外面呆着呢。”
“为什么在外面待着啊?”雨潇问道。
精灵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她说她不方便进来。你说奇怪不奇怪,有什么不方便的,除非她的血有问题,要么就是医院恐惧症,不然……”
雨潇没有在意它的喋喋不休的说什么,但是那句“血有问题”却是不错。络茸是神女族的,万一不小心就会暴露,那自己呢?难道悠洺刚才发这么大的火也是因为这个?
雨潇想想觉得也是,还是听话的好,赶紧和驭风办了出院手续,到了下面打算接了络茸打车回家。
现在凌晨三四点,医院冷冷清清,只有几个值班的护士时不时的在走廊里来来去去。雨潇看着着明晃晃的大厅,看见外面的夜色。她站在大厅正中央,看着那一面似乎阻隔了光明与黑暗的玻璃。她看着玻璃上面倒影着的自己消瘦的身影,和玻璃那边静静坐在台阶上那个孤独的背影。
光明与黑暗,你我始终是这么远的距离。
她犹豫了一下,缓步向那大门走去。
驭风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我去叫车,然后从另一扇门离开了。
雨潇推开那扇门,这个简单的以前从未在意过的动作,现下竟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轻轻的在络茸身旁坐下,低声道:“不冷吗?”
络茸摇摇头。
“怎么不在里面等?”
“我有些怕。”
又是一阵寂静。
雨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这将近十七年的时光,虽然不能说是快乐,但也还算幸福。她有师父,青鸟,还有驭风。
那是她的家人,她最重要的人。
其他人对她排斥也好,轻视也罢,她不在乎。
若是只剩她一个人了,她会怎样?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雨潇小心的询问道。
“我不知道。”络茸抱着双腿,眼神麻木的看着前方。
“那……”雨潇挠了挠头,“你想去帝都吗?帝都那也是不错的,生活条件很好,好吃的也多,詹先生许诺过我会在那里找到一份工作……”雨潇没头没尾的说着,络茸慢慢将脸转过来,疑惑的看着雨潇。
“好吧,”雨潇被她看着有些不知所措,她顿了一下,又道,“我是说,我可以一辈子做你的姐姐,真正的姐姐。”雨潇一字一句真诚的说着,“你愿不愿意,跟我去帝都。”
夜空中的星辰,用自己微弱的光亮,照亮彼此,不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雨潇借着医院大厅的光亮看见络茸发红的眼眶,看见她白净无暇的脸上缓缓烙下两道泪痕,听见她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声好。
好。
雨潇身子向后一仰,倒在大理石的地面上,那种冰凉的感觉让她觉得无比清醒,她半眯着眼睛,看着茫茫夜空,那里挂着两三点星星,微微闪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