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山镇,邱奕侬正手忙脚乱的安慰着一位失去女儿的母亲,她是“少女接连死亡”事件的受害者之一。小队昨天接了任务跟着老人和小女孩儿一起来到了魔山镇,5人分成3组分别去受害者家寻找线索。作为唯一的男士邱奕侬理所当然的单独行动。
面对受害者亲人悲痛欲绝的哭泣,他除了保证一定会找出真相以外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能沉默。这让他心里很不好受。辞别了这位母亲,走在街上时突然下起小雨来。以邱奕侬现在的身体强度基本上只有极端恶劣的天气才会染上疾病,有防水功能的青龙袍也不怕被淋湿。于是他也懒得撑伞,就这么让细细的雨打在脸上。两只小猫乖巧地蹲在他脚边,时不时抖抖身上的雨水,抬头看看主人。
邱奕侬是很喜欢雨天的,腿受伤以前不管开心还是不开心,只要一下雨他都会光着脚跑到雨里,仰着头张着双臂,让雨能尽可能多地落在他身上。这是个很傻的姿势,但下雨天的人们通常不会注意到。
心情平静,还有心情不错的时候这样看着天空,雨就好像坠落的精灵,欢笑着把被灰尘铺满的人间轻轻宕洗,留下大地的芳香。郁闷难过的时候看着天上,雨落下的痕迹像是一条条穿越天幕的线,慢慢地合拢在最源头的地方,那里往往只有一团乌云,比人的心情更加压抑。
可是不管什么时候,用这样的姿势去迎接下雨天,让雨水打湿头发,飘进眼睛,能带走大部分的烦恼或哀伤。
受伤之后,每逢下雨,邱奕侬虽然已经不能像以前孩子时一样冲进雨里享受雨天,但他还是会搬个小板凳坐在窗口,静静地看着雨中飘零的一切发呆。偶尔把手伸出窗外,感受那久违的被净化的奇妙。
今天是他“康复”以来第一次遇上最爱的小雨天气,雨丝飘在脸上凉凉的,一如他现在的心情。
“真是个见鬼的破游戏,没事儿把npc做的这么真干嘛?”他心想。
刚才那位母亲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妈妈。邱妈妈只是一个发福脸水桶腰普普通通的中年女性,她的情绪总是变幻不定,突如其来的开心,突如其来的难过。久别回家,第一天她亲切的好像他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第二天她会嫌弃他为什么不洗衣服不洗碗,第三天她开始唠叨问他为什么一天到晚呆在家里不出去玩,隔壁家的孩子又带了一个新女朋友回家真是不像话,却一脸的小期待……
那天也是雨天,滂沱的暴雨也掩盖不了山崩洪流的声音,却掩盖了一个慈爱的身影和另一个伟岸的身影。
但邱奕侬依然爱雨天,依然会在下雨时仰望天空,在雨的尽头,也许就是世界上所有离开的亲人们在另一个世界的住所,雨水,或许是他们思念的眼泪呢?
头顶突然出现一柄荷花图案的小雨伞,邱奕侬眨眨眼,回过神,眼前是一张微嗔的美丽脸庞,她娇俏俏地在身前站定,执伞的手袖子褪到肘部,露出莲藕般晶莹无暇的小臂。
这是两人靠得最近的一次,邱奕侬甚至觉得自己好像能闻到她呼吸都带着兰花的香气,他感觉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好像是在梦里。
“真美……”他呢喃着。
袭月脸上浮起一团红晕,她不自然地把脸转向一边,看着路边一朵在雨里欢快起舞的小花。
邱奕侬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居然情不自禁地说出了声,老脸也跟着一红,挠着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咳,那个,对不起。”
袭月闻言转过目光看着他,脸上似笑非笑:“什么对不起?”
“诶?”邱奕侬傻眼,他手忙脚乱,语无伦次:“就是,对不起,不是,我是说,哎呀,我我我……”
“噗哧……”袭月被这家伙难得的呆样逗的眼睛都眯成了月芽,她捂着嘴笑了好一会儿才消停下来,见邱奕侬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消褪的红云又飘了回来。她悠悠地问道:“秋意你该不会还没谈过恋爱吧?”
“啊?”邱奕侬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么个问题,心里奇奇怪怪的。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嗯。”然后又急着解释了一句:“因为以前一直在学剑学琴,后来,后来又一直宅在家里,所以……所以……”
“哦!”袭月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好像不经意地说:“我看冰冰和清清都很喜欢你啊~”
邱奕侬惊了个呆,连连摆手:“怎么可能,她们都是妹妹啊。”
“妹妹吗?”袭月挽着耳边垂下的长发,在手指上绕了两圈儿,小声说:“我的哥哥也有很多这样的妹妹呢。”
“什么?”邱奕侬没听清。
“没……”袭月说着,突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这家伙不看队伍频道,自己是因为离他最近所以来喊他集合的。怎么不知不觉废话了这么半天……她赶紧打开队伍频道,果然,几个小丫头见来找人的自己也跟着没了消息,还以为遇到了什么特殊事件,正准备赶来帮忙呢。“都怪你!”她嘟着嘴恶狠狠地剜了邱奕侬一眼,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小跑起来。
袭月:“来了来了,刚才遇到了一点事,你们在那里等着。我们马上就到。”
零度:“什么事啊,这边快开始了哦。”
又又又又:“一到下雨天我哥哥就喜欢发呆,我估计他把姐姐也传染了吧。”
涟漪清清:“真的吗?发呆也会传染的吗?”
零度:“死二双你不是说他们遇到特殊事件了吗!现在怎么变发呆了!”
零度:“发呆会不会传染我不知道,不过愤怒是肯定会的!”
又又又又:“哇!生气的冰冰姐敲可怕的!哥哥姐姐快来救命~”
涟漪清清:“你们不要闹了啦,葬礼上要保持肃穆。”
……
等邱奕侬和袭月赶到的时候,葬礼已经进行有一阵了。镇上目前有11个受害的家庭,其中7家人选择在今天把女儿下葬,只有四家不肯让女儿这么不明不白地下葬。
邱双双三女正跟一群围观的玩家们站在一起,邱奕侬和袭月悄悄地挤到她们身边。
墓地是镇外紧挨着一片树林的草地,七个新挖好的坑里分别放着木头棺材,身上被白布遮盖着的遇害者安静地躺在里面,好像仅仅只是睡着了。
捧土,掩坟,立碑,冷冷的下雨天里,葬礼的程序缓慢鉴定地执行着,只有撕心裂肺的哭声传出去老远……
小镇居民一一上前送花,跟死者和家属们告别,围观的玩家们也有一个眼睛哭得红肿的女牧师走上去,在每一个新墓前放下一朵魔法之花,还用圣光抚慰哭得昏阙过去的原住民家属。
更多的玩家不再迟疑,学着女牧师轮流送上花,对家属们鞠躬道别。邱奕侬一行人也不例外。但等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几个一直在看热闹没有动过的玩家里有人大声说道:“切,不过是一群npc而已,假惺惺地做戏给谁看呢?”
这小地图炮开得漂亮,中枪的玩家们纷纷对他怒目而视,一个脾气火爆的男玩家骂道:“我特么做给你m看呢,你tm有没有点儿同情心?”
吸引了那么多仇恨,这家伙有点儿心虚,却依然犟嘴道:“我说的有错?他们不是npc吗?你们平时砍的npc少了?什么狗p同情心,你们是在玩儿游戏,可不是游戏玩儿你们,你们怎么知道什么同情心是不是系统强制给加上去的?它连食物的味道都能加!”
那人身边的队友见他越说越来劲,拽了拽他的衣服,小声道:“少说几句,我们走吧。”
这家伙却觉得自己镇住了这些个“装模作样”的玩家,挣开队友,激动地面红耳赤,竟然拿出武器向着原住民家属们冲了过去,嘴里还大声喊着:“不过是一群数据而已,哭什么哭!哭得老子烦死了!都给我去死!”
家属们都是些普通小镇平民,从来没有见过众目睽睽之下还能这么残暴的凶徒,吓地抱成一团,只有几个男人挡在他们身前,不过手里最多只有一把铁锹的他们还是怕的浑身发抖。
“哼”邱奕侬冷哼一声,眼里满是怒气。他连剑都没有出,贴近那个意欲行凶的家伙,抓住他拿刀的手腕略一用力,那人只觉手腕一麻,手里的刀就被卸掉。然后胸口传来一道巨力,整个人腾空飞起重重地摔在泥泞的地上,生命值直接没了一半。
他倒在地上滚了好几圈那恐怖的力道才消失,整个人已经完全成了泥人,看上去狼狈不堪。
他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待看清攻击自己的是一个华服高冠的玩家,怔住了:“秋,秋神?”
“为什么?”他呆了半晌,脸上闪过不可置信、继而无比愤怒的表情,大声质问道:“为什么?我当初就是看了你的视频才粉你的!哈?视频里你杀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来给我装圣母?”他狠狠地冲地上吐了口唾沫:“呸!什么狗屁秋神,恶心!”
邱奕侬皱着眉头看着这个愈发激动的家伙,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哦你mb,老子要去论坛曝光你,装模作样,算什么大神!你就等着掉粉吧!”
已经走到邱奕侬身边的零度感觉自己肺都快被气炸了。她打个响指,“咻”地射出一支冰箭刺穿了那家伙的右腿,把他死死钉在地上。挑着眉毛轻佻地说道:“哟,小哥儿,你刚才砍npc的狠劲儿呢?现在怎么跟个狗一样趴在地上吠呐?啧啧,真是叫人看不起。”
邱双双和涟漪清清正在安慰受惊的原住民家属们,没有过来。而按照平时的作风,还有圣武士的职业规则本应该跟她们俩一起的袭月,却跟着零度一起过来声援邱奕侬来了。
那个自称是邱奕侬粉丝的家伙还在不服气地叫嚣着:“放nmd屁,你们才是装模做样的狗,只会欺负我们这种平民玩家,有种就直接杀了我,别bb!”
袭月见邱奕侬沉默着完全没有回应的意思,便板着脸喝道:“住嘴!”
“你算哪根葱,住nm……”那人也不知哪儿来的气,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见人就怼。
邱奕侬终于不耐烦了,他正准备一剑斩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却被袭月拉住了,她说:“你能对那些没有还手之力的数据下杀手,那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对你这个数据动手呢?”
不等那人反驳,又继续接道:“他们有血有肉有自己的生活,现在他们的家人死了,在你看来不过是一群不相关的npc死了而已,那如果有一天死的是你的亲人,他们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是不是也是一群不相关的npc而已?”
“你生气了?为什么会生气?你怎么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不是系统灌输给你的呢?别人的同情跟你现在的愤怒有什么区别呢?”
她看着沉默不语的家伙最后说了一句。
“不管在哪个世界,我们其实都不过是无关的人眼里同样无关紧要的npc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