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奕侬一直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都会做自己的选择,最终也会因为自己选择的路取得报偿或付出代价。因此他极少会与人争论什么,你怎么看怎么想怎么认为怎么选择怎么做都是你的自由,我也一样,大家就不要费力去互相说服对方了。
就像今天遇到的这个人,说真的,邱奕侬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只是自己或者说很多人都不会认同罢了。他正想招呼大家离开的时候,眼角余光里突然瞥见树林里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那身影不知在树后躲了多久,偏偏走的时候被邱奕侬抓到了小尾巴。
直觉告诉邱奕侬,这个人一定跟自己正在进行的任务有关。他唤出黑马闪电,对袭月和零度说:“有情况,我先去看看。”然后利落地翻身上马,全速朝那人影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树林里并不适合马儿奔跑,追进树林后闪电的速度不得不慢了下来。人影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在追踪自己,在林子里绕来绕去,幸好闪电足够高大,让邱奕侬能远远地隐约捕捉到那人影的路线,不至于丢失目标。
绕过一颗大树的时候,闪电不知道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痛苦的嘶鸣,前腿一软扑通跪了下去。邱奕侬“靠”了一声滚下马背,也顾不上心疼闪电,把它直接收回坐骑空间,自己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厚厚的落叶前进。
可他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只拐了几个弯,就彻底失去了人影的踪迹。
邱奕侬愤愤地一拳砸在树上,打出一个深深的拳印。就在他准备回去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尖利恐怖完全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凄厉惨叫。他想也不想直接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过去。
惨叫声很快消失,但邱奕侬还是顺着一股被烧焦的肉味儿,在一棵黄果树下发现了一团还冒着黑烟的余烬。他目光一凝,心里刹那间千回百转——“这应该就是我刚才追的那个人。”
“从我追丢他开始到现在不超过5分钟。”
“他被烧死时发出了奇怪的惨叫。”
“叫声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钟。”
“什么火能在几秒钟里把一个人直接烧成灰烬,周边还没有一点儿灼烧的痕迹?”
“西方式的火系魔法做不到。”
“只有双双昨天学会的业火,不到10秒就把房间的桌子烧没了。但桌子上的盘子和盘子里的苹果都没事。”
“她说是从萨布·徐得来的小册子里解析出来的。”
“萨布·徐有很大的嫌疑。可是为什么?”
锁定了嫌疑人邱奕侬反而更加疑惑了,萨布·徐净化了很多黑暗之源,应该是站在我方阵营的。眼前这个很大可能是被他用业火烧死的人,分明就是黑暗势力派来监视镇子动向的棋子,直接抓住不是更好吗?为什么搞地跟毁尸灭迹一样?而且还不现身见自己这个盟友?
想起妹妹提到萨布·徐时的孺慕,邱奕侬迟疑了半天,决定先隐瞒这个发现,等自己去找萨布·徐问个清楚再说。他在队伍频道里发了个留言。
谁知秋意浓:“我发现了一个蹲点儿的,正在追踪中。你们继续守在镇子里,避免下一个遇害者出现。”
袭月:“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谁知秋意浓:“放心。”
又又又又:“那我去直播间改个名字,今天不播了。”
零度:“你鸽了好多天了,水友意见很大啊。”
又又又又:“因为忙着做任务啊……”
涟漪清清:“后天我有个考试,明天不能来,你们交任务别等我了。”
零度:“嗨呀,我们明明在一起的,干嘛要用队伍频道说话,溜了溜了,某人你自己小心点喔,别阴沟里翻船了。”
谁知秋意浓:“收到!”
……
邱奕侬骑着闪电一路飞驰到北塔。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萨布·徐正站在塔前迷阵中央,背负着双手微笑着看着自己。
邱奕侬按捺住心里的惊疑,驱马走到萨布·徐身边,下马抱拳,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徐先生,刚才是不是你烧死了我的追踪目标?”
萨布·徐也很直接地点点头,“是,只有我的业火能彻底净化她。”
邱奕侬奇道:“那人似乎跟魔山镇的一系列死亡事件有关,为什么不抓住他好好审问?”
萨布·徐摆摆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笑道:“谁知秋意浓,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曾经是一名仙术师吧?”
邱奕侬点点头:“嗯,你还说过你资质差领悟不了仙术,转而结合西方法术体系,研究出了魔偶术的新流派。”
“魔偶术?”萨布·徐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什么魔偶不过是些兵器死物,我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才做了那些破铜烂铁罢了。”他抬起右手大袖一拂,地上的法阵微微一亮,11个一模一样的魔偶便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正是魔偶间密室里的魔偶妮娜。
萨布·徐拉过一个妮娜魔偶,面露得色对邱奕侬说:“你看看我的妮娜。”
邱奕侬仔细看了看被萨布·徐揽着腰部的魔偶,外表跟之前在密室里看到时没有任何区别。除了那双眼睛,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睛里竟然微微闪动着懵懂纯真的光彩,那是完全不同于塔里其他任何一种魔偶的,只有活物才会有的充满生机的眼睛。
只这一个变化,这些魔偶竟好像有了生命。萨布·徐使劲掐了掐魔偶妮娜的脸,她居然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萨布·徐,嘴里发“咿咿啊啊”的声音,似乎在问他为么什欺负自己。
“哈哈哈哈!”看到邱奕侬一脸的惊讶,萨布·徐得意地哈哈大笑,“看到了吗?这就是我苦心研究了几十年的傀儡仙术!”
“了不起!”邱奕侬竖起大拇指,“不过我还是想问,为什……”
萨布·徐打断他:“说起来,我能成功还多亏了你们的帮助。”他脸上流露出一丝感激,然后神秘地笑道:“想不想我现场演示给你看看?”不待邱奕侬回应自顾自地说着:“不用问了,谁不想亲眼目睹这伟大的仙术!”他走到最右端瘫倒在地上的傀儡妮娜身前,这个妮娜显然没有经过“处理”,外表明明完全一致,但只一眼就能从一群妮娜里把她找到——她是死的。
几次提问不是被无视就是被打断,邱奕侬不知道萨布·徐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不过他确实对所谓的“傀儡仙术”有点儿兴趣,便静静地站着看这位仙术师表演。
萨布·徐从袖子里掏出一颗鸡蛋大小,上圆下尖,表面有着神秘纹络的漆黑晶体。
邱奕侬眼睛一凝,心想,“这是……黑暗之源?不对,黑暗之源看起来像个固体珠子,其实只是一团非常凝练的黑气。但是气机差不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从哪儿弄来的?”
就在邱奕侬思索的时候,萨布·徐又拿出了一个圆滚滚的玻璃烧瓶,里面装着一团白色烟雾,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一个小人儿一样的影子躲在瓶底瑟瑟发抖。
萨布·徐直接捏碎了烧瓶,右手心上悬浮的晶体射出一道黑光罩住那个不断挣扎的人影。
邱奕侬分明看到人影朝自己看过来,在黑光里不停上下起伏,竟好像在对自己磕头似的!他心里一惊,大声喝道:“住手!”同时拔剑出鞘,向萨布·徐冲去。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黑光押着人影直接射进了傀儡妮娜的头顶,傀儡妮娜浑身开始剧烈地颤抖,五官里钻出一条条黑色的烟柱,脸上表情狰狞可怖,仿佛正经历着世间最痛苦的折磨。她张开嘴,发出更加凄厉恐怖的尖叫声。
邱奕侬此时哪能不明白,之前自己追的肯定就是这些傀儡妮娜中的一个。他此时已经贴近萨布·徐身边不足三米,手中剑微微一扬,肉眼难辨的剑光转瞬而至,只一击便洞穿了萨布·徐的咽喉。
被刺中要害的萨布·徐竟然好像玻璃一样“啪”的一声,碎成无数块碎片。然后邱奕侬听到他猖狂的笑声远远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抬头一看,萨布·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北塔的大门口,而整个北塔已经被一个深紫色,不时爆出一道紫色电光的魔法盾包围起来。
邱奕侬反手一剑削去惨叫不止的傀儡妮娜的头颅,从她眼睛里射出的黑光裹挟着已经完全看不出人形的白影在半空扭动了一阵,“嘭”得消失不见。
“啪啪啪”萨布·徐拍着手装模作样地赞叹道:“啧啧,可惜了这条新鲜的灵魂,她本来可以快乐得跟亲爱的妮娜融为一体的……不愧是远古传承之人,真是杀伐果断。“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不过你这里比起你可爱的妹妹那可是差远咯,换她的话,我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能知道所有真相了吧?哦哦哦,看看你的小眼神儿,恼羞成怒了吗?”
露出隐藏在和蔼可亲表象下真面目的萨布·徐不知道是不是装得太久,太压抑,现在整个人看上去跟个神经病没什么两样,他手舞足蹈地癫狂大笑:“怎么,是不是想杀了我?啊,但是我却要谢谢你,要不是你们帮我收集那么多黑暗之源,我怎么可能会那么快成功!”
他举起漆黑晶体,像看着什么世间奇珍一样面露痴迷之色:“看看它,这就是黑暗之源的最终形态——黑暗之种。怎么样?啊?是不是超迷人的小宝贝儿啊?”
邱奕侬从来没有想象过,居然会被一个游戏人物忽悠地团转团。即使只是一个游戏,是虚拟的世界,他不敢想妹妹看到她敬爱的长者如此恶心的真面目会是怎样的悲伤失落。
“幸好,”他低声说着,“幸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他双目死死地盯着萨布·徐,狠色一闪而逝。吼道:“所以你就给我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