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了取了。”
赖大家的忙点头,说道:“大小姐说了,就按您老的意思办吧,当晚就给小小姐取了个乳名,名唤黛玉。您看可好”
“黛玉,黛玉。”贾母很是欢喜,神色间也十分欣慰,连连点头,“取得好,取得好,这名字好听,雅致。”
赖嬷嬷试探着问道:“一个宝玉,一个黛玉,莫非您老有意”
贾母摇头,看了眼周围已经纷纷竖起耳朵的管事媳妇,说道:“没有的事儿,不过是你们小姐孝顺,表兄妹同取了一个玉字而已。再说纵是我胡想,可你们看看他老子娘,婚事上头有咱娘们说话的份儿哼!如今我也老了,懒得操这份闲心,只希望他二人将来高抬贵手,给宝玉张罗一门得趣儿的媳妇。”
此言一出,赖嬷嬷等女人都尬尴笑笑,不敢接茬。
原来贾政在教育子女的问题上,秉承祖风,不像宁府那边的贾敬和这边的贾赦,对待儿子的学业一向不管不问,只顾着图自己逍遥快活。
贾政秉性严肃刻板,自幼只好读书,他受到的严厉教育,如数给了儿子,所以长子贾珠稍有懈怠即棍棒加身,甚至被关在祠堂里生生跪过几天,就连宝玉的姐姐贾元春也一样,稍有小错便动辄训斥。
说起来贾珠和贾元春也争气,贾珠被誉为贾府的读书种子,才华冠绝同辈,年仅十四岁即考中了秀才,轰动了半个贵族圈。如今年少成名,在国子监里是挂了号的,使得贾府的声望水涨船高。
贾元春的才学也非同小可,天赋并不亚于乃兄,只可惜是女儿身,倒是近年来时常陪着祖母和母亲出门走动,因模样端正秀丽,生性雅淡谦和,举止大气雍容,加上小小年纪不俗的谈吐,被亲戚女眷们交口称赞,在闺阁中的名声也不小。
近两年,得意的贾政对寄予厚望的长子越发严厉,并早早替儿子的未来谋划,今年聘了金陵有名的书香之族,现国子监祭酒李守中的闺女李纨为未婚妻。
正因为贾珠的出息,教育方面,即使是贾母也不好干涉,哪怕再心疼身子骨弱的长孙,也只得由着他爹娘。
一直以来,为此贾母对二儿媳妇不免很是埋怨,埋怨王夫人不心疼儿女,不劝丈夫。
另外,她一早派人去打听李家的闺女,谁知一打听,原本李家号称全族上下男女无有不诵诗读书的,同为金陵老家,谁人不知
却偏偏到了李守中这一代,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只不过给女儿李纨读了些、等三四本而已。
回来的人说模样只是小家碧玉,性子本本分分,行事规规矩矩,这显然不符合贾母对长孙媳妇的期待。
要知道贾母向来的标准,第一是容貌,第二才是品性,这也是大多数贵族人家选媳妇的标准,连朝廷选拔官员都向来首重体态仪表呢,何况贵为荣国府的长孙媳妇,容貌代表整个家族的脸面。
王夫人年轻时容貌就很美,但初嫁时的性格十分强势,在很多事上头说一不二,可在处理事情上头又往往眼高手低,又不善于说话讨婆婆开心,而最让贾母瞧不上的,还有没读过什么书。
倒是近几年随着年龄增大而收敛多了,性子趋于平和,行事开始给人留有余地,只要别惹怒了她。
加上生了三个令人满意的子女,再对比大太太刑氏,因此王夫人在贾母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重。
这边周瑞家的一出院子,匆匆走过巷道,再穿过荣禧堂,直奔东侧的小院。
王夫人的房中,最显眼的莫过于一直钟爱的绚丽华贵的各色金线蟒锈文,以及色彩亮丽的家具,整个风格富丽堂皇。
王夫人端坐在雕花椅子上,正在闭目养神,小妾周氏和赵氏左右伺候。
因不管家,小妾仅仅二人,二房这边需要处理的琐事不多。
有趣的是王夫人没有太多不满,因年轻时也不是没帮着管过家,却闹出许多笑话来,算是明白了自己的短板,并不善于处理巨细无遗的琐事。
当然她也没有闲着,这几年频频代表贾府出门应酬,虽说不善于说话,而以贾府的地位也无需她奉承巴结于谁,稳稳重重下来,已经足够。
官宦妇女圈的交往所带来的好处显而易见,又体面十足,可以说让王夫人学到了很多东西,也增长了些眼界,娘家如今的声势,无疑其中就有她的一份功劳。
门口的丫鬟说道:“周妈妈来了。”
“嗯。”假寐的王夫人头也不抬。
周瑞家的一进房门,就听小妾赵氏说道:“昨儿陪太太回娘家,好家伙,看着娘家比咱这边还富贵三分哩,那金银玉器,那古董用具,那使唤人的排场。”
“比不了。”王夫人淡淡说道。
赵氏碰了个钉子,悻悻的撇了撇嘴,并未顾忌周瑞家的这位太太心腹。而周瑞家的对此也不奇怪,赵氏有名的轻浮,言语粗俗,仗着自己颇有姿色,行事莽撞动辄得罪人。
赵氏是刚刚被纳为小妾的,年纪不大,正青春貌美的时候。
但周瑞家的很是纳闷,不奇怪太太为何选了她,家生女的出身,自幼进内宅便做粗活,没受到任何主子的调教,也就是没什么素质和能力,在府里赫赫有名的竟是骂人,骂起来滔滔不绝,绝无重样,曾代表二房几次出战,无不大胜而归。
她纳闷的是如此粗鄙之人竟能被老爷喜欢,赵氏有姿色是不假,可在贾府也算不上什么,更不是绝色,大概就像其她人背后议论的,赵氏的本事是在炕上,为了取悦老爷,那种事就跟娼妇一样无所不用其极。
这种人明面上不能得罪,周瑞家的是以就当没看见,可叹的是赵氏却当成了威风,一副主人心态。
另一个小妾周氏也说道:“王家人物品貌没的说,天生贵胄之家,尤其您内侄女小小年纪那容貌,那言谈,那举止,真是神气十足,活脱脱年轻时的太太呀。”
周瑞家的心中暗笑,这位也是个不会说话的,太太最讨厌自己年轻时的孟浪,你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当下赶紧对周氏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乱开口。
王夫人笑了笑,依然闭着眼睛,说道:“你也是没话找话说,模样么倒像几分,伶牙俐齿我却万万比不上。还有那丫头打小争强好胜,等闲男子都比不了,何况是我,难道我素来是这样的人”
“哎呦,是妾身说错了话,夫人恕罪。”周氏赶紧道歉。
王夫人皱眉:“你呀,要么不开口,一开口便气死个人。别学大太太那边几个争风吃醋的,我这边容不下那样的狐媚子。”
“是。”周氏低头回应。
被数落了吧周瑞家的心中叹息,论亲戚周氏是他丈夫的堂妹,二人都是王夫人的陪房丫鬟出身,相貌身段都差不离,也曾是无话不说的好姐妹,但周氏很早就成了通房丫头,对此周瑞家的曾嫉妒不满过,交情变淡了,再后来她被配了管事周瑞,关系才重新亲密起来。
年纪渐渐大了,周瑞家的明白了,也不禁暗暗庆幸,周氏是因她的老实懦弱被太太看上的,对比现在自己的生活,这个所谓的半个主子,不要也罢。
这边,赵氏一脸的幸灾乐祸,说道:“那边整日里乌烟瘴气,哪天不闹个鸡飞狗跳说句不敬大太太的话,瞧瞧您多持家有道,这亲戚家的谁不夸”
噗,周瑞家的险些笑出声来,这位是更不会说话的主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