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我是个多么有趣的人物。
如此地任人搓圆揉扁,如此地任人牵鼻去来。
现实是这样地令人着恼,在这里,我空自肢全体健,自保尚且不能。
凭此玉,可在宫延通畅无阻。
一直记得那日青烟缭绕的祭坛峰顶齐越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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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极旺,苗子拉得极长。从我这个角度,透过火光的物景扭转曲折。
蒸腾的火苗,苗上一只焦烤的腿兀自擅抖。突然想起南曲死时的样子,那两条炭焦的臂,那指间的泥喉间的手,身后蜿蜒一地的痕。
齐诀,这个南离的王爷告诉我说,这是世上最鲜最美的烤腿。冷厉的剑划着弧斩下鹿腿,金红焦黄的腿,血肉分割的地方还流着艳艳的红丝。
“这鹿肉甚是味美,本王不久前还烤了一只,只是那只老了些,不如这只!”
齐诀坐在那里,细细看着盘中烤好的鹿腿,并不嘶哑的声音有种奇异的尖锐。从前虽说见过这王爷两次,只是倒底于面相上并不清楚。这次真是见清了,比起那日夜里那扇破败的门中我空自的想象,这王爷的面相实在圆和。
兵不厌诈,一时想起了这几个字并将它宣之于口。
齐诀低着的头终于有空抬起,我看不出他脸上细微的变化。
你想说什么,他问我。
南府那一把火要感谢您手下留情,我说。
本王说了,那与我无关。
倒底如何,王爷心里清楚。
怎不见得是我那侄儿?他说得漫不经心。
殿下要他死,原本并非不可,只是以他的身份何需如此大费周折的方式,一个理由就已足够并且这理由已无需去找。想来倒是王爷,一把火便可三全得齐,惩戒示威立威什么都有了。
原来你并不相信本王的话,倒叫我小看了。只是本王就算承认了那又如何?我既不价意让南曲死,那么就是多上一个也不要紧,你竟有胆量在本王面前说出来!
王爷,云隐自然不能对您如何,并且也无意在您面前显示胆量。只是既然站在这里,我命非我有何仿索性作个明白,王爷承认了,南曲想来也不会变了魂来找你。叫我想不明白的是,您烤了南曲本有个理由,可是在我,我再三思量自己除了对家人尚有些用处外于别人并无要紧,既非权贵也无显赫,算尽精微也没有可供王爷您牵制的筹码,说到底不过是个无足重轻。不知王爷何故定要用这样的方式将我请来这里?
你倒有些自知!
这东西我从不或缺。
齐诀一时再不开口,只是站起来来回起动,一面用眼光将我头上脚下地刀刮。
“本王有一样东西想请你看看!”来回走了两圈后他对我说,一只手从袖中慢慢支出。
于是,碧绿的玉身上盘旋的龙身迎面而来。这王爷有意,他的指一直在那龙身上来回摩梭。
“这东西有多少人想得到呐!”
“这其中定也包括了王爷?”我沉默了半天开口,“如此,我是否可以理解,王爷曾经想从我手上得到它?”
“本王自然不是个例外。”
“那么,我就更不明白了。说来,我并无护体之功,王爷既知玉在我处那么想拿到手本是轻而易举之事,为何——?”
“你道那玉是个什么东西?”齐诀说至这里,打了个手势示意我不必接口,“先不说我那侄儿的为人,单凭这一国太子的身份,也不会不知个轻重利害,会将自己的玉令轻易送人?”
玉令?那么我先前的遭遇就不难解释。我不会笨得在无故的遇袭与盯视后,还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凭此玉,可在宫中通畅无阻,当日齐越对我说过。我如何也变笨了,那玉上的龙身岂是假的,说起来这个龙字在那个朝代又是轻易之物?我当时竟不过将它看成物随人贵而已,现在想来倒是个笑话。
“你总该明白见玉如见人的道理”,齐诀继续说,“凭着它不知可以做多少事?我那侄儿是个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这种东西若没有个目的怎会轻送于人?”
“王爷,恕我失礼。你既知殿下用人作引,如何还会去上那钩子?况且殿下手握重权,要找一个人似也不必如此大费周折,只管一句话自有人替他天下去找!”
“你虽有几分聪明,到底想得不够只知其一,况这朝延之事又岂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说至此处齐诀停了半天才又开口,“我那侄儿他是料定了这样的时刻我需要有这样一个东西,是以用你作引,不仿告诉你你的言行早在他的掌握中,玉在你处,他赌我去上钩,我赌他抓不到我,都不过一个赌!”
“宫中有的是人,殿下没理由定要我去作这个引?”
“你认为比起宫中和宫外,那一个引我下手的机率大些?何况你父亲本就是朝中之臣,子赎父过你能被牵进来也不是什么新鲜之事!”
“就算如此,王爷既已得到那玉,那么没理由再请我来这里,玉既不在我这里,那么我本是个无价之人,我到这里于王爷似乎也并无个益处。”
“仔细说来,本王能走至今天你爹的功劳不小!”齐诀拿起那玉重新翻覆起来,“这玉么?本王虽是得到了,可是代价不小!”
“天下哪有不劳而获的东西。”
“好个不劳而获!本王向来恩怨分明,这代价其中就有一份你的功劳。只看这个,本王无论如何要请你作个客,何况你也并非就是个全无用处之人,也许你倒用些别的用处。”齐王爷说完这话突然站起来变了脸色,手指晕鹿袍袖一挥。我听到他说,此物已然无用拖出去任它自灭。末了他又转过来对我微笑说你是个明白人,既然来到了这里,自然知道怎样做对自己是个好处。
有心无翼,王爷多虑了,我说。
于是,齐诀将我静置一室不得外出。想想除了寂廖,其实环境倒好。
无事,只好坐在窗前看天,顺带添些乱想。
那些心中的疑问,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如此合情合理以致我不能怀疑。
只是我想不明白,算起来我第一次遇袭的时候,那玉还并不在我这里,不是因着那玉,那么是谁要相袭与我?为着什么样的原因?
就是后来,那玉到了我这里也只在烟云楼现过一次,齐诀就如何得知了?也许齐诀时刻也在暗处盯视着齐越的举动,这并不奇怪,第二个问题我能并且可以解释。
如此想到第三个问题,必须承认想到这个不能叫人愉快,这是我最不愿想的。
第三个问题,齐越,他送我那玉是早有预谋?
我找不出理由为你分辩,那么齐越,再见你的时候,你会是何样的表情?
你如何就选中了我,来作这个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