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皖衣心中拿定了主意,低头轻声交代墨砚去找父亲下来。待看到墨砚悄悄离开,卢皖衣正准备呵斥出口时,异变突生。靠近店门口正准备打砸桌子的一个小厮突然哀嚎一声抱着手跌坐在了地上,所有人霎时间都惊住了。
“是何人说要砸店啊?”
清朗醇厚的声音响起,店铺门口处,一个穿着暗红锦袍,玉冠束发的少年郎带着一个侍从走了进来。少年十六七岁的模样,身形高大修长,长相格外精致俊美,此刻,少年嘴角噙着一丝略带痞气的笑,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慢慢走了过来。
“这不是那个段家的三郎君吗?”
“嘘,小点声,这位爷脾气可不太好,不知道怎么会突然过来……”
“这下有人怕是要吃亏咯……”
中年男人原本这番被阻正是怒不可遏,待听得周围人的低声暗语再抬头去望时,顿时浑身一抖,脸上变换着各种颜色。
卢皖衣疑惑的看着这一幕,想要询问时却看到林胥冲她使了个眼色,便只静立在原地没有出声。
那少年此时已经走到了那中年男人的身边,凑到他面前笑的恶劣,“爷在问你话呐,何人说要砸店啊?”
中年男人脸上的肥肉抖了抖,突然退后一步对着这少年深深躬下身,“段…段三郎君,不知您到此有何、有何见教?”
“你欺软怕硬这一套学的倒是很好,”被称为段三郎君的少年嗤笑一声,也不让他起身,反而转身走到了那个衣着朴素的年轻书生身前,目光关切的开口道,“魏兄,你怎么样,没事吧?”
周围围观的人群一下子更加惊愕了,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穷酸书生模样的男子还能跟段三郎君扯上关系。
那年轻书生没有在意周围人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我无碍,还好你来的及时,不然这家店可就因为我而枉遭横祸了。”
少年闻言松了口气,嘴上却还是埋怨着,“你出门也不知道带几个下人,要不是我一个侍从偶然看到你在这里和人起了争执,你怕是被打了都没人来管你!”
年轻书生不说话,只是浅笑着看着那少年,少年撇撇嘴,重新走到了那个中年男人面前,中年男人依旧躬着身,少年没有发话他并不敢擅自动作,但是听过少年和年轻书生交谈之后他整个人更是汗如雨下,脸色苍白,如筛糠一般不断颤抖着。
少年看着中年男人这幅模样啧啧出声,伸手将他扶了起来,笑的肆意,“哟,怎么流了这么多汗呢?现在知道怕了?方才不是还嚣张的很吗?真是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知道你辱骂欺压的人是谁吗?”
少年背过身去,面对着一众围观者,目光冷淡,“我这位兄长姓魏,魏侍中的那个魏,名唤叔琬,现在,你们可清楚了?”
“魏…魏叔琬……郑国公魏侍中二子……”那中年男人呆滞的看着方才还被他当做贫苦书生欺压的魏叔琬,魏侍中魏征是谁,那可是圣人身边的重臣,别说是他,就算是京兆尹,在魏侍中面前又算什么?想到这里他更是浑身哆嗦着,扑通一声跪倒在了魏叔琬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抽着自己满是肥肉的脸,“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一旁的卢皖衣也是呆住了,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任她如何也想不到,她偶然帮的这个年轻书生竟然是当朝鼎鼎大名的魏侍中魏征的二子魏叔琬。
魏叔琬对于周围人突然转变的目光很不适应,中年男人的举措更是让他有些慌张,只好求救的看向那少年。他向来为人低调,也鲜少出门,城中百姓都不认识他也很正常,只是没料到这次出来竟闹出了这种事。
那少年没有理会魏叔琬,而是目光讽刺的看着脸色大变的一群人,“怎么?现在是不是都在后悔方才没有帮魏兄说几句好话了?本小爷就是想告诉你们这群人,狗眼看人低、冷眼旁观、见风使舵可是得不到任何好处的,人呐,还是得心善一点。”
“好了小玉,这也怪不得他们,”魏叔琬无奈的揉了揉眉心,低头看着还跪在自己脚下的中年男人,轻叹了口气,“你也快起来吧,日后莫再有如此行径了,夺他人之物出言不逊始终不是君子所为,若还有下次,我和小玉就要去找京兆尹喝杯茶了,现在,还是先把那玉镯的钱赔给店家吧。”
“是是是……”中年男人忙不迭的答应,点头哈腰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毫不吝啬的取出了自己的钱袋双手递送到了卢皖衣面前,卢皖衣点点头,一旁的林胥毫不客气的收下了。
“魏兄你!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再喊什么小玉了!你怎么还当着这么多人喊出来了!”那少年这会儿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跨到魏叔琬面前,“小爷名叫段珪!段珪!”
卢皖衣听到那少年自己报出来的名字,心中一惊,段珪?这少年竟是当朝右卫大将军褒国公段志玄的幺子,难怪周围所有人都对他敬畏有加。
“哦?你这么不喜欢这个名字,伯母知道吗?”魏叔琬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你……”段珪一时语塞,看着魏叔琬懊恼不已,都怪自己那两个哥哥,怎么就让别人知道了自己的乳名?憋着一肚子火没处发的段珪很自然的将目光投向了身边努力缩小自己注意力的胖子,“你怎么还在这里!”
中年男人吓得一抖,头点如捣蒜,脚下生风,“小人这就走,这就走……”话音还没落,人已经出了大门外。
段珪又将目光投向了围观的人群,“你们一个个的又都还杵在这里干什么?很闲吗!”
围观群众一个两个脸上都写满了无辜,赶忙摇了摇头,四下散开了。
卢皖衣见事情已经结束了,便也和林胥二人转身离开,刚迈出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了呼喊声。
“小娘子,烦请留步。”
“魏郎君,不知还有何事吩咐?”卢皖衣闻声回过身来向魏叔琬和段珪二人礼貌的福了福身。
“吩咐不敢当,叔琬只是想谢谢小娘子方才仗义相助。”魏叔琬微笑着,眼中倒满是真诚。
“举手之劳,何须挂怀。”卢皖衣淡然一笑。
“那些成年大汉都没敢插手的事,你一个小姑娘倒是很有胆量,够仗义!”段珪突然上前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卢皖衣,“你叫什么名字?”
卢皖衣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两步,微微蹙起了眉,“小女一介草民,不值段三郎君记挂,店中还有事要忙,便先不奉陪了。”
说完这话卢皖衣转身就走,丝毫没有半点停留,段珪倒是愣在了原地,干涩的眨了眨眼,“旁人都是巴不得和我们搭上关系,她倒好,明明帮了忙的人居然还对我们避之不及?”
“这位小娘子可非寻常女子,如此年纪便已有这般心性,日后定是不凡的。”魏叔琬毫不掩饰自己对卢皖衣的欣赏。
再说卢皖衣溜之大吉和林胥二人迅速走到楼梯旁时,恰好墨砚带着面有忧色的卢远和林掌柜二人赶了下来。看到卢皖衣,卢远赶忙上前细细的查看着,“皖衣,怎么样,有没有伤着?”
“放心吧,阿耶,我没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卢远看着人群已经散开归于平静的大厅,皱眉问道。
林胥赶忙上前一步,细细的向卢远说明了来龙去脉。挺完事情经过的卢远长舒了一口气,宠爱的摸着卢皖衣的头,“阿耶的宝贝女儿真的已经长大了,已经可以独挡一面了呢,但日后遇见这种事还是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万不可莽撞,知道了吗?”
“是,阿耶,皖衣知道了。”卢皖衣乖巧的点了点头。
“皖衣么?还不错的名字……”站在不远处大厅中正注视着这方的红衣少年悄然勾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