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楼中已是灯火通明,早有丫鬟收拾整理好了一切侯在了门边。
卢皖衣推门而进,眼前顿时一亮。房间四周立有四根乌木柱,上面雕刻着精巧的花纹图案,两边靠近墙的位置各设有一个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书卷,正中间铺着一张干净的地毯,上置一张紫檀木案几,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副山水画,提名是出自姑姑和姑丈两人之手,再往右边有一面漂亮的璎珞珠帘,珠帘后便是上楼的楼梯。
“小娘子,婢子沉霜,原是负责打理清心苑的,现在小姐的一行吃穿住行都由婢子来负责,小姐有任何要求,也都尽管吩咐婢子。”侯在门边大约二十岁左右,看上去沉稳干练的丫鬟恭敬的对着卢皖衣道。
“好,那就麻烦你了。”卢皖衣对着沉霜笑了笑。
“小娘子的睡房在二楼,请小娘子随婢子上楼看看。”沉霜走在前面带路,领着卢皖衣和墨砚两人上到了听风楼的二楼。
二楼有一条两人宽的小走廊,设有两个房间。沉霜在靠近里侧的房间门口停下脚步,伸手推开了房门。
甫一进入房间中,便闻到阵阵清淡的香气,面向院子的墙上开着一扇宽大的雕花木窗,夜晚微凉的风带着窗外的花香悠悠吹进来,带起屋中桃粉色幔帐轻舞。木窗下置了一张汉白玉梳妆台,上面铜镜、玉梳还有鎏金玳瑁首饰盒一应俱全,旁边靠着左侧的墙壁边还摆放着一个大大的乌木衣柜。目光再转,一面素绢屏风挡在墙角摆放的花梨木床榻前,床榻上上好蜀锦所制的云被整整齐齐的叠放着。房间内的一切装置无不显示出操办之人的用心。
“这是夫人特地吩咐婢子为小娘子收拾出来的睡房,不知小娘子可还满意?”沉霜在一旁躬身问到。
“有劳你了,我很喜欢,此番倒是让姑姑费了不少心。”卢皖衣心中涌起阵阵暖意。
“那婢子便伺候小娘子早些歇息吧。我和这位墨砚妹妹就在隔壁房间,夜里小娘子有事的话随时叫一声便好。”
“好。”
沉霜和墨砚伺候着卢皖衣就寝之后便退出了房间,卢皖衣独自躺在床上,回想着初来房府这一天里发生的事,不知不觉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卢皖衣在一阵敲门声中睁开了眼睛。
“墨砚……”卢皖衣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小娘子,你醒了么?已经快辰时了,该起了。”
听到门外墨砚的声音,卢皖衣开口道,“嗯…进来吧。”
房门被轻轻推开,墨砚和沉霜二人端着一些洗漱用具走了进来。
“小娘子,”沉霜放下手中的水盆,对着卢皖衣行了一礼,“婢子伺候小娘子洗漱吧”。
卢皖衣摆了摆手,微微笑道,“不用了,我自己来便好。”
卢皖衣很快洗漱完毕,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墨砚帮她绾着发髻。
“小娘子今日想要穿什么衣裙呢?夫人为小娘子准备了许多衣服,就在那乌木柜中。”沉霜看着墨砚为卢皖衣绾好了发,在旁边细心的问道。
“姑姑真的是事无巨细样样都为我准备好了……”卢皖衣从梳妆台前起身走到衣柜旁打开柜门,看到挂满了的各式各样的衣裙,心中微震。
从中挑了一件浅蓝色绸缎长裙换上,卢皖衣收拾妥当,便下了楼。一走出听风楼的大门,满院的花木顿时迷了她的眼。
昨夜由于黑暗她没有看清这院子里的景色,如今一看,才知道这清心小苑为何被称作是偌大房府最为秀美之地。一条蜿蜒曲折的白色鹅卵石石子路连接着听风楼和小苑门口,在这石子路的四周种满了各色的牡丹,二乔、姚黄、迎日红、玉楼点翠还有许多卢皖衣叫不上名字的品种,色彩缤纷,争奇斗艳,美不胜收。一旁的青石墙壁上爬满了藤蔓,一片苍翠欲滴。
“果真可谓仙境!”卢皖衣不由感叹。
“皖衣表姐。”
“皖衣表妹。”
清朗的男声远远传来,卢皖衣寻声望去,便见房遗直,房遗爱和房遗则兄弟三人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正站在清心苑门口不远处的合欢树下向她招手。
卢皖衣立即抬步走向他们,墨砚和沉霜跟在她的身后。
“直表哥,俊表哥,则表弟,这么早你们怎么过来了?”卢皖衣微微福身行了一礼后开口问道。
“我们每日这个时辰都要去斓院给母亲问安,适才恰好见到你从屋中出来,便过来打了个招呼。”站在最前方的房遗直温和的解释道。
“原是如此……对了,怎么不见义表弟和玉表妹呢?”
“义儿和玉儿年纪尚小,暂且还住在斓院由阿娘照看着。”这次开口的是房遗爱,他依旧一身玄衣,笑容爽朗率真,“皖衣表妹可要与我们一起?”
卢皖衣面色微红的避开了房遗爱明亮的目光,垂眸点了点头,“自然是要去向姑姑问安的,如若各位表哥表弟不介意,我们便一同前去吧。”
“不介意不介意,当然不介意了。”站在最后面的房遗则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一下子凑到了卢皖衣的身边,“皖衣表姐,我还没跟你正式的介绍一下自己呢。”
“放心吧三弟,你的那些光荣事迹昨日我们可都跟皖衣表妹说的差不多了呢。”房遗爱调侃的对着房遗则挤眉弄眼。
“二哥,你又在背后偷偷揭我的短!”房遗则孩子心性,也颇应房遗爱这番逗笑,当下就跳起脚来和房遗爱嬉戏打闹了起来。
“二弟,三弟,你们小心着点……”
卢皖衣看着两个少年儿郎自在热闹的模样在一旁偷笑,倒是年纪最大最为稳重的房遗直此时还记得提醒他们几句。
少年少女们一路嬉戏玩闹,丝毫不知疲倦,很快就来到了他们的目的地,斓院。
卢皖衣跟在房氏三兄弟身后走进斓院,迎面碰上一个正匆匆往外走仆从打扮的中年妇人。
“王妈妈,这么急是准备去哪儿呀?”房遗爱笑道。
“小娘子,这王妈妈跟在夫人身边已有三十多年了,是管家之妻,现在夫人的贴身丫鬟红玉便是他们的女儿。”
沉霜及时凑到卢皖衣耳边向她解释着,卢皖衣了然的轻轻点了点头。
“大郎君,二郎君,三郎君。”王妈妈见到房遗爱三人连忙见礼,“老奴这是要去清心苑……咦,小娘子也过来了?”
见王妈妈看向了自己,卢皖衣迈步上前,微微福了福身,“王妈妈可是要找我?”
王妈妈没有承卢皖衣的礼,身子一侧避开了,不过心中却已是对卢皖衣多了几分赞赏。她是范阳卢氏家族家奴,卢氏出嫁时跟着来到国公府的,卢皖衣的礼她自然不能承。她这几十年来一直伺候在卢氏和房公身边,以往也是见过不少的贵族小娘子,大多数对她都是趾高气昂颐指气使的,很少有人对她待之以礼,她虽只是一介奴仆,但也由此可以看出那些所谓贵族小娘子的修养。不止是王妈妈,一旁的房氏三兄弟看着卢皖衣的眼中也更柔和了几分,毕竟他们都算是从小被王妈妈照顾的。
“老奴是正要去找小娘子的。夫人已经去了膳厅,嘱咐老奴去清心苑带小娘子过去。”王妈妈对着卢皖衣行了一礼又转头看着房氏三兄弟说道,“三位郎君,夫人说今晨便不用问安了,请三位郎君带上小郎君和玉小娘子前去膳厅,待国公下朝后一起用早膳。”
“好。”
正说着,斓院中突然跑出来两个年幼可爱的人儿。
“大哥!”蓝色衣袍朝气蓬勃的男童一头扎进月白色长袍温和儒雅的房遗直怀中。
“二哥!”粉色襦裙扎着小辫的女童一头扎进深玄色长袍张扬爽朗的房遗爱怀中。
一旁早早张开怀抱笑得开心的房遗则顿时脸色变得苦了起来,悻悻的收回了双臂,“哼,你们这两个小没良心的,放着一个玉树临风俊逸无俦的三哥不抱,就知道往大哥二哥身上扑,真是白白心疼你们了。”
“啧啧啧,谁家的小郎君这么不害臊,我可是记得几年前你还老往大姐怀里扑呢。”房遗爱抱着房奉玉一脸坏笑的把话回了过去,逗得周围的人立刻笑成了一片。
“二哥你!你!哼!皖衣表姐,你看他们都欺负我!”房遗则一张俊脸憋的通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说不过房遗爱只好跺跺脚转头可怜巴巴的望向卢皖衣。
“好好好,表姐不笑了,则表弟最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了。”卢皖衣以袖掩面,抿嘴偷偷笑着。
“皖衣表姐,还是你最好了!”房遗则做出一副乳燕还巢的样子似乎要投向卢皖衣的怀中,不料却被房遗爱一把揪住了衣领未能得逞。
“啊啊啊!二哥我要跟你拼了!”
“来呀来呀,就怕十个你都不是我的对手。”
少年的嬉闹,少女的欢笑,定格在了这个春日满是芬芳的清晨里,多少年后回忆起来,依然是最美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