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的时候,卢皖衣在膳厅第一次见到了她的姑丈,梁国公房玄龄。
六十岁左右身形精瘦的男子,笔直的脊梁给人一种孤清傲气的感觉,一身暗青色锦袍常服,看上去却显得高贵威严,一双暗藏精光的锐利的眸子,鼻梁挺翘,轮廓分明,不怒而威。
见到卢远和卢皖衣走进膳厅,房玄龄起身朝他们走了过来。
“房公万安。”
卢远拉着卢皖衣恭敬的在房玄龄面前跪下行礼,房玄龄立刻上前扶起他们。
“远弟何必如此客气,叫我姐夫便好。”
“谢房公,只是礼不可废。”
房玄龄伸手拍了拍卢远的肩,笑道,“你果真如你姐姐所言那般固执谦谨。”
接着又将目光移到卢皖衣身上,“这便是皖衣吧?都长成这般水灵雅致的姑娘了。你也别跟着你父亲那般固执了,自家人,叫我姑丈就好。”
卢皖衣微微侧头瞥了一眼卢远,见他轻轻点了头这才乖巧地开口。
“儿谢过姑丈。”
“好,好!来,都快过来坐下吧。”
卢皖衣跟着卢远和房玄龄一起走到了桌边,挑了一个最下首的位子坐下了。
“皖衣表妹,你来啦。”
卢皖衣还没坐定,面前便多了一张放大的脸。卢皖衣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房遗爱,微微脸红的向后挪了挪,轻声道,“俊表哥。”
“远弟,皖衣,你们别太拘谨,都是一家人在一起用膳,当做普通呃呃呃家宴便好,你姐姐特意张罗了这一桌菜,快尝尝吧!”
房玄龄的声音响起,房遗爱立即坐端了身子,众人也都拿起了筷子动作轻而雅的开始用膳。大户人家重礼守礼,餐桌上除了轻微的筷碟声响外并没有一丝半点的言语声。
卢皖衣夹起一口菜放入口中,不动声色地打量起桌前坐着的众人。
围着圆桌而坐,最上首是梁国公房玄龄和梁国公夫人卢氏,房玄龄的下首坐着一席白衣的房遗直,紧接着便是坐在卢皖衣左手边的房遗爱。而梁国公夫人下首坐着的是卢远,接着是一个蓝色锦衣加身,眉目俊朗的少年郎,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另外靠近自己的身边,还坐着一男一女两个长相漂亮可爱的稚子,男童约是五六岁左右的样子,女童岁数看上去还要更小,应是不超过四岁的。卢皖衣注视着他们,心中暗自想着,这大概就是自己还没有见过的房氏三子房遗则,四子房遗义和小女儿房奉玉了。其实还有一位她也未曾见到,那便是已经嫁作韩王妃的房氏长女房奉珠。
也许是感觉到了卢皖衣的目光,房遗义和房奉玉都转头冲着她甜甜的笑了笑又接着乖乖低头吃饭了,胆子更大些的房遗则则是笑着看向了卢皖衣,嘴还偷偷动了动,卢皖衣看着他的嘴型,大概是在叫自己表姐,一时间忍俊不禁,也是露出了笑容,对他点了点头,以此招呼示意。
饭毕,天色已经黑透。
梁国公夫人卢氏早已为卢远和卢皖衣分别准备好了住处。因为外男是不得进入内院的,所以饭后梁国公房玄龄和房遗直兄弟三人便带着卢远去了外院的客房,房遗义和房奉玉二人年纪尚幼,被下人抱下去休息了,而卢氏则亲自带着卢皖衣前往内院精心为她挑选准备的小院子。
从膳厅出来,沿着石子路走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一个精致古朴的小院子便出现在眼前。就着墨砚手中提着的灯笼光芒,卢皖衣看到院子门口的匾额上写着“清心苑”三个字。
“皖衣,这是姑姑为你准备的住处,看看满不满意?”
走进院子,扑鼻的花香沁人心脾,满院的花枝树木在月光下影影绰绰。院子中有一栋建筑古朴的两层小楼,说是小院子,但是对于卢皖衣一个人来说也着实够宽阔了。
“这清心苑虽然小了点,但是却是我们房府中最为景色秀美,清幽雅静的地方了。这院中的一草一木还都是当年我与夫君两人一起亲手种下的呢。这个小楼我们称为听风楼,从前得闲之时我们总是爱来这里偷饮几杯,赏景赋诗,怡情养性,不过如今夫君政事繁忙,少有得闲,我近几年来身体不太好,也总是要操心家中诸事,管教子女,这院子就空置下来了。如今正好给你当作住处,希望皖衣你能喜欢才好。”
卢氏拉着卢皖衣的手,细细的为她讲解着,回忆起在这清心小苑的过往,眼中尽是温暖的笑意。
卢皖衣看着这样的姑姑,已经不再像初见时那般惊惧了,正准备回话时,却被一阵急急的脚步声打断了。
“夫人!”
房玄龄从不远处赶到卢氏面前,手中还拿着一件披风。
“夫君,你怎么过来了?远弟呢?”
“放心吧远弟已经在客房住下了,直儿他们陪在那里。”房玄龄将手中拿着的披风仔细的为卢氏披上,“这夜晚更深露重的,我想着你身体不好,又穿的不多,就赶过来给你添一件披风,省的又该着凉了。”
“你这人,皖衣还在这儿呢。再说这种事找个下人来不就好了吗?”卢氏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满是小女儿般的羞怯幸福,带着柔婉的笑容,那张原本带着瑕疵的脸庞此时在月光的照映下竟有种说不出的美。
房玄龄闻言看向卢皖衣,温和的开口问道,“皖衣可还满意这住处?”
卢皖衣笑着点了点头,向着房玄龄和卢氏二人深深行了一礼,“姑姑姑丈费心了,儿不胜感激。”
房玄龄和卢氏赶紧上前扶起卢皖衣。房玄龄拍了拍卢皖衣的肩,和卢氏对视一眼,“你既然叫我们一声姑姑姑丈,那我们便是一家人,一家人何须如此见外?”
“是啊,皖衣。以后不要再这样拘礼见外了。时间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卢氏看着卢皖衣眼中满是温柔,转头对着身后的贴身丫鬟说道,“红玉,听风楼现在只有沉霜一人在,明日记得去找管家再多安排几个下人过来好生伺候着。”
“是。”红玉垂首恭敬的应了一声。
“姑姑…”卢皖衣心中满是感动,自幼丧母的她此时在自己的姑姑身上感受到了如母亲般的温暖。
卢氏朝着卢皖衣走了过来,拉起卢皖衣的手,满眼柔和,“皖衣,你且在这里安心住下,有何事就来找姑姑,有什么要求也尽管提,知道了吗?”
卢皖衣眼睛突然有些酸涩,微微笑了笑,头一次这样心无芥蒂,坦然直视着卢氏,“儿多谢姑姑,夜里风凉,姑姑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乖孩子。”
目送房玄龄牵着卢氏渐渐走远,卢皖衣也带着墨砚走进了清心小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