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里哗啦,一下子围上来一大群,这些人没头没脑照着铭强就砍斫过来。铭强上下蹿跃东躲西避,他没急着出手,要观察一下这些人到底是个啥路数,只见他衣襟连动,人影婆娑,将来自四面八方、杂乱无章的攻势逐一化解。看着,看着,几个挑头的拳法棍术是越看越熟,越看越惊心,耍的分明是薛家拳嘛,这些到底是什么人?
“喂,”铭强大喝一声,连着几个跟斗翻出圈外,厉声喊,“你们究竟是何人,跟薛家拳是何关系?”
“照打呀!”黑胖子见势不妙,胁迫面前三个心腹,挟裹起余势,抡起刀棍照着铭强就一顿砍杀。其余人在外圈把薛铭强铁筒也似箍了起来。这4人武功不容小觑,铭强手无寸铁,他是一避再避也难避得开,背脊中了一刀,被砍开了一条长缝。皮肉疼痛教他凶性大发,穿蝶一般从来者的刀丛缝中漏出,挥一记兜拳砸中左边那个,再出一脚踢飞右边舞大刀的。接着,没容所剩对手瞌一下眼皮,以一组本家串拳将剩余二人击倒。解决掉了这四人,他从地上再拣起一根棍,使出了精纯的薛家棍术,朝面前“小的们”扫了过去,眨眼功夫又“消停”掉一片。
剩下的喽羌γ空獍阌10渖裢右膊桓姨樱蛴执虿还偈惫蛄艘坏兀伎钠鹜防矗焦燃湟皇卑w枰黄嫒纳痪k暇驮诖丝蹋鞍取钡匾簧瓜欤豢抛拥┩噶嗣孔笊媳邸ka劭慈ィ潜叩暮谂肿釉缯踉排榔穑俗攀智拐樽剂艘诺诙埂c恳徊叫笨纾吡烁觥”字形,闪电一样迫到跟前,伸脚踢掉他手中枪,用没受伤的手一把擒住他衣领,拎小鸡一般提起这个起码有180斤赘肉的胖家伙。
“他奶奶的,居然敢用枪,看老子不掐死你!”铭强一只手拽紧了他的衣领,黑胖子被扼得舌头都快伸了出来,“不问第二遍,说,你们到底何人?”
见这挑头的黑胖子还不欲开口,铭强手一松,这家伙被扔到一块斜石上,杀猪也似喊叫起来。
“咋样,说是不说?不说再来。”铭强走至跟前,继续要下重手法折磨他。
“我说我说。”躺地上的黑胖子经不起折磨,浑身筛糠也似颤抖着,“呃,我是……我们都是……是横平镇的。”
“怎么都会薛家拳呢?”铭强奇道。
“我们是……是第三宗的。”
“啊,第三宗?这些家伙全是吗?”铭强吃了一惊。
“大部分都是,还有一些是门外的,但都是横平镇上的。”黑胖子这会儿才答得顺溜些。
“你刚才提到的大哥是谁?”铭强接着往深处问。
“呃,是……是宗主吴永保。”
“奶奶的,难道不晓得老子是掌门吗?”铭强不觉又气愤起来。
“我晓得,有几个晓得,大部分不晓得。”黑胖子实话实说。
“他妈的,一个个浑蛋透顶,既然晓得了老子身份还敢以下犯上,凑起这么些人来搞兵变谋害老子。”铭强大怒,歇了会儿再问,“说,为何要在这截杀老子?”
“去年……您在这打死了吴宗主的大儿子。唔……唔……,还有被你打断腿的是……是我亲兄弟。”黑胖子回道,他的声音显然充满了悲愤。
“是吗,嗯,当时是有3个小子在这儿剪径被我打了。”铭强终于把这事的前前后后对上了,音调不觉放低下来。可一想不对呀,“哎,你这王八蛋还想谎报军情蛊惑人心呐,我哪儿打死人啦?”
“掌门,您有所不知,吴宗主的儿子还没送到家就死在半路了。”
“呃,是不是那个脑袋淌血的?”
“是,就是那个。”
“死了?噢……,那是他仨活该找死,光天化日之下做起了强盗勾当,还诈到老子头上,躲都躲不开。”铭强说到这儿,脑子里又产生疑问,“不对呀,我在庄上待了半年多呐,为啥没动我,反而要一年后埋伏在这儿装神弄鬼,说说你们还有啥见不得人的。”
“唔……唔……”黑胖子又支支吾吾起来。
铭强毫不容情,一把再将他拎起,手上更是加了一分气力。
“哎……哎呀呀……,”黑胖子吊在半空被扼得快不行了,嚎叫道,“您放下吧,我说就……就是了。”
“哼,你个龟孙子,小命全攥在老子手心,要你三更死活不到天亮。”铭强又扔下黑胖子,不过这回没往石头上扔,能怕他不说?又朝另一家伙呶呶嘴,“去,把那枪扔过来。”
他更不怕那小子作乱,随手接过那把枪,一边在手中把玩一边听黑胖子的解释。
“当时我随宗主拜见你时就想要探听虚实,见到你的虎威后就再不敢动你了,但我们心里实在不甘哪。”黑胖子说着说着嘴说顺溜了,“后来终于有人打探到你最近恐怕要回来,回来的话肯定还要走这条路,就弄来摩托和枪,凑了这么些人,一心想到这儿撞死你,撞不上就天天来等。本以为你单掌不敌众拳,再狠也狠不过摩托、狠不过枪子。按吴宗主的意思,在儿子死的地儿杀死正主,也算作祭灵的最好交代了。”
铭强的肩胛还往外淌着血,他索性让黑胖子边说边替他包扎。黑胖子暗想,“这人不愧是个做掌门的,可真抗得住大事,他这一枪是我打的,偏偏还放心让我替他包扎,这不摆明要放弟兄们活路了?”想到这儿,他把心放在肚子里了,一把扯开身上纽扣撕下大褂的下摆,分作几条布襟,再招呼两人上前帮忙,十二分殷勤地替铭强将肩胛处细细包扎好。
事完,铭强让这些本该是他的徒子徒孙、现在却背叛他、最后伤自他手的残兵败将把现场残局拾掇干净。
稀里糊涂这一战,被铭强打死3个打残10来人。看来,死者只能到阴间找回亏补了,可那么多活着的又到哪里伸冤鸣屈,抑或又要遭受怎样的惩处呢?薛家拳门规本十分严酷,谋杀掌门的罪更是万死不赦。“唉,谁叫咱门派早已衰败了呢?”作为一门之主,薛铭强惭愧得竟有些自责起来。
现场处理妥,他让黑胖子回去给第三宗的吴永保带个话,限他明日晌午前到门里报到。说着,手里倒拿着那把54式枪再次警告黑胖子,从今往后无论是谁,动枪就是与门规作对,按死罪处置老子决不姑息。……这次呢,先挂在帐上。说完卸开枪机退出子弹,一甩手将手枪狠狠砸到几米外的花岗石岩体,掉落到深山坳里。最后,他让这帮乌合之众一走了之。
薛铭强不到20天受了二次伤,上次伤后才出院不久,左脚走起来还有点儿跛瘸哩,这回又中了枪子。天大志向未展,才出道就连连受挫,咋这么不顺?是不是应了那句“人倒霉喝凉水都牙”的老话?他强忍住身体和心理的双重伤痛间道回乡,神情变得萎顿。脑子里又像过电影一样,再现出过去一年中发生的一幕幕情景。
离别家乡10载大功练成,铭强抬腿迈出曾经猫了无数个寒暑的齐岭,终于回到别驾山谷,家里只剩下尚未成亲的大哥铭君一人了。兄弟俩久别重逢喜极而泣,大哥望着兄弟斑驳红润的脸膛、一部惹人羡艳的美髯,喜不自胜。他告之,五妹铭英4年前已远嫁内蒙,1年前探过一次家,同妹夫一齐带来一对玉琢般灵珑剔透、双胞同胎的外甥外甥女。这教铭君如何不兴奋?薛门至少能续上香火了呵!当妹夫的是二连浩特一个毫不懂武功的商贩,为人敦厚,照顾妻儿细心。
五妹的归来,给偌大祖屋增添了几许人气,茶余饭后提及至今仍杳无音讯、更不知尚存人世的铭强,兄妹二人唏嘘无言。小妹归家的日子里,多年不见笑颜的铭君笑逐颜开了。日子一久,妹夫那边的生意再不能耽搁,于是,五妹带着对小哥铭强毫无希望的牵记与家人一齐回了内蒙。
听着大哥的娓娓叙述,环视这黑沉沉老屋熟识的檩梁墙砖,一想到家仇他便五内如焚。整10年了呀,薛铭强除了习武练功,无时不刻不把许寿山这3个字刻在脑里印在心上,功成下山,就是要办这事,要办好这事!他把在磨叽头打发了3个剪径小贼的事儿权当作扫除门庭的些许小事,没有告诉自己的大哥。
为给大哥提振信心,铭强饭后把他拉到院子里,在得到铭君首肯后双手抵住了一棵和自己年龄相仿的青桐树不断地盘旋,稍停,右手缩回,反过身背朝树,从左臂弯里发出一掌。只一小会儿,“咔嚓、咔嚓嚓”一串声音响起,这棵青桐树自一人高处往上裂开了一道缝。
瘸腿的薛铭君惊得连呼不得了不得了,他上前掰开兄弟的掌心,只看到了有几道浅浅的白印子,他兴奋地抱起了家中的老疙瘩铭强,不料自己先摔倒在地。
姨父姨妈得知铭强归来,备了一桌酒菜替他接风,酒席上他接触了薛门一干亲戚和亲朋好友,人们见到一别十年的顽皮鬼蛋终于现身,都有一种隔世的苍凉感。铭强自小调皮,不学无术,成天只知和“发小”们戏耍。此次回家,他当年的小伙伴们一个个子女都已长成,自己岁月蹉跎却仍孑然一身,他没一点后悔。薛家横遭袭杀后,别驾山谷这一武林门派随之式微,老门主死了,新门主是个郎当子,武功都不及旁支的洞主宗主,薛家拳失去了亲和力向心力号召力,颓势难再,之后,门下的三洞八宗相继离去散尽,再无人有能耐将之弥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