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顺了医治许良的头绪、封住了他几个重要穴位后,李一木脑子里竟涌现出更多当务之急。
第一个急是他尚不知灰影杀手会否去而复返、有否后援,也不知基地唤来了哪些人前来保驾,杀手要么不来,来即有备。兵营有能力全副武装、提高戒备等级,但这些对武林高手而言说得夸张些视同儿戏,进出如履坦途,三面山基地的确人才济济,但这些“人才”在灰影眼里大概如同粉齑,若是灰影杀手再拖来几个强援,那就更麻烦了。难道进了许良治疗的关键期,自己还分得出心思么?身边人必须得力,刘辉吗?失于浮躁,功力且不足,那个陈松涛还可以,功力尚能对付,性格亦算沉稳。
一木正欲让刘辉请来此人,他却不请而至。罗将军临行前曾让丁司令尽早叫新兵尖子陈松涛到军区报到,在安排人员守护许良一事上,司令员本欲略过陈松涛,不料这人听说基地许教官遭害后大惊,主动请缨,提出参加护卫行动,丁国和见此索性颔首,得令后他立即赶来。
还有一急是许良女儿娴云的安危。一木到了外间刚提了个字头,丁司令员马上要他不必犯愁,说早派出得力人手专程到了井平三中。老丁见这孩子人小处事却还老到,内心又添一分佳许。
战友们得知一木刘辉松涛们参与许良的疗伤任务后,连夜将他们的铺盖卷、生活用品全拎了过来,这是新兵们在基地度过的最后一二个晚上,各个部队的接兵官已陆续赶到营地,天放亮后,先期出发的新兵们就要各奔前程了,再过一晚,所有新兵、除了因特殊原因须暂时留下的外,都将奔赴部队,编入正规军序列,三面山将再趋沉寂。
在特护病房外道别时,无人不是恋恋不舍情深意浓,最让人不忍离舍的是大个子尚栋,这三个月他天天和一木厮守在一处,明天就要被运送到千里之外的海岛了。他攥住一木的臂膀,眼圈都红了。“好啦好啦,到时候我们去看你去”,跟他一般个头的黑大个嚷嚷道,这二人站在一处,就像哼哈二门神。黑大个这次也幸运,闻名遐迩的东海军区特种兵支队此次点集18名新兵,除刘辉、霍家拳手等,还有他哩。特种兵支队一次相中如此多三面山新兵,这给丁司令丁国和脸上添了光彩。
这天后半夜,一木舍弃了基地医院的特护病房,同完全失去知觉的许良教官一齐搬进医院内一间外表毫不起眼的密室。此后,除了丁国和,基地内再无人记得起罗将军让李一木到军区报到那档子事儿。
话分两头。从教官许良家中负痛而去的灰影杀手,踉踉跄跄逃出兵营后连翻数座大山,赶在力竭之前,提一口气窜上了一棵合抱大树。到了此时,坐在丈余高树桠上的灰影面对着满天繁星,惊魂甫定,不过就是个孩子嘛,那张脸还嫩得出水哩,功夫咋恁地神奇?也怪自己过于托大,一则小视了除凶雪仇根本大事,只想将那姓许的慢慢儿折腾死方解心头之恨,二则呢,既察觉了这小孩进屋为啥还不警醒?以致差点酿成不可收拾的后果,要不,同这孩子起码有的闷斗哩。这会儿灰影是越想心越堵,左脚心的疼感再袭心头,扳过脚底,看出伤势和痛楚还似不停地往脚的上部延伸呢。他掏出掖在裤兜里的一只小包,取出两颗自制伤丸干吞进肚内,一刻后,疼痛感开始消减。
下一步咋办?灰影又懊恼开了,太骄傲啦,自持勇力,听不得大哥一句告诫,甚至连那个像砖头一样的手机玩意儿也嫌累赘没带来,真派用场时也只好干瞪眼。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此番寻仇,本当万事齐备虑定而动,他料想教许良此等样人乖乖纳命直如探囊取物。这一晚,按事先的周密踩点,灰影掩进兵营后只动了1名警卫便摸到了许良宿舍。越过第一道门时即见到一个美貌女人,知是许妻。他本就抱定斩尽杀绝之念,没容许妻开口一手就捂住了她的嘴巴,另一手托住其脑袋轻轻一旋,女人便软若棉花般躺倒下来。再进二道门,见桌子前方座椅上端坐一人,看侧影就知是许姓仇家,屋内并无他人,灰影一乐,这可是上苍令我灭你来啦。
蒙巾灰影无声无息的出现,一时教不明就里的许良不寒而栗,双方目光相对后许良只觉这对眼珠子过于陌生,既然深夜找上了门,这档子事很可能缘起家门深仇,那么,来者绝非善类。想到此处,他提贯起体内玄机,自椅上腾身而起。
两条汉子同样一身剽悍的腱子肉,高矮肥瘦相当,只不过来者一圈络腮,还要大上许良七八岁。许良毫不怠慢,以本门擒拿手起式发起攻击。尚未近身,灰影嘲弄似地虚挥二掌便封死来招,顿叫许良左右受制,拳脚难施。咦,此人出招全冲着自己的达摩龙爪擒拿手来的?
向处穷乡僻壤的三面山新兵基地为安定人心,配给校级军官的单独宿舍算是宽敞的,有女眷的分三房,无女眷的分二房。高手许良少校得到了更好眷顾,三房之外的厅堂特别大,他的住所一般人也不轻易造访。双方在这厅内游走闷斗了半晌,间或只发出拳掌相击之声。时间稍久些,双方决出了高下,许良败相已显,左支右绌在节节败退。他的龙爪擒拿手对付功力稍欠者那是手拿把掐,而用来应对这蒙巾灰影却是大大不如。片刻,右肩吃到灰影一记掌击,辛辣无比,顿时半个臂膀麻掉。正当他奋起跃向床头一侧取那玩熟了的铁棍时,胯间不意被灰影横腿扫着,登时扑翻在地。原来,灰影并不忌惮对方取那铁棍而怕他逃逸,以为他这一跃是要出溜,才横放了一腿,紧跟上前一指抵住了许良胸侧穴位。
“还知道湘西薛家么。”灰影低声喝道。
“啊,你是……?”许良马上明白自己先前的印证对了,不由浑身颤抖起来。
“哼,我是谁你还不知道吗?”灰影仰天叹道,“老天没长眼呀,老兔崽子不等我到就见了阎王,只捏死鹰爪门二个炸翅的帮手怎能心甘,告诉你,刚才已交代了你那贱妇,现在轮着你这个小兔崽子了。”
“啊,凤子?凤子……”许良一下叫得寒彻入骨,“混蛋,你拿我老婆怎么了。”
“笑话,她只是比你先一步领死罢了。”蒙巾灰影冷笑道。
“啊,我跟你拼了!”许良嘶叫起来。
“老实点儿!我薛门两代忠烈5条人命还不够换你们两个贱货?今天我要挖出你的心肝肺来给我父母兄妹祭灵。”灰影罩住许良穴位,不让他出大声,“小子,你就慢慢受死吧,别忘了明年今天是你的忌日!”
“湘西薛……薛家,罢了罢了,该来的总要来,该走的总要走。”洞悉当年那起血案始末的许良方知他大限已到,双瞳一下散去了光泽,周身也泄了气,整个人几乎瘫软下来。他只等灰影早下毒手,好让他快些上爪哇国找那冤死的凤子再做伴去。
灰影看看此时更无他人,为发泄心头之恨,就象猫戏老鼠一样并不急着置许良于死地,而是将指下的许良一把翻过身,使出青衣老人那阴寒无比的独门绝招焘掌印向了其背脊,令其脏器消受不了外力而挪移了位置,将寒毒布于其间。再将他翻转过来,以母家绝传罗纹指,不断碾压许良的两侧肋部,力量过处一根根肋骨被碾断,其间,许良并未发出一声。
灰影不堪于此人如此吃硬,他尽情地折磨戏谑,弄得许良面部血筋几乎暴裂,依旧硬挺着。灰影不由暗喝起彩来,若不是家族雪海深仇,这家伙的脾性倒是挺对自己的胃口,弄不准还能成为同道好友呢。他也是怕许良间或的斥喝引来外部的烦恼,正拟向掌下的许良遽下杀着,谁料这一刻竟然蹦出了那么个厉害的小玩意儿,坏了他的好事,坏了家族复仇计划,还重伤了他。
东方已呈亮色,下一步咋办呢?别以为躲在大树上就安全啦,此地离兵营并不远,还处在险境中。有那孩子在,灰影便晓得那支部队的厉害,类似的角色还不知道有几个哩。若是兵营追兵追到这儿,想逃走那是枉然,想隐身也隐不了,束手受缚决是不能,拼到死也不能受掳。他想象着双方一旦拼斗的细节来,真同那帮兵溜子干起仗,只要对方不轻易出枪,自信还能弄死它几十个,反正也够本了。可那小东西也来了呢,嗯哪,部队上来了他能不跟过来吗?想到这里他背脊起了一层冷汗。不,不不,此地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他强忍着脚掌心的巨痛,检索了一遍随身物件,还好,钱还有点儿,再不趁早更待何时?
灰影瘸着条伤腿一路向西踟蹰着翻山越岭,吃足了苦头方才捱到一条公路边,不长时间来了辆长途客车,招呼后挣扎着登上车落了座。到了此时,其惊惧之心才稍平息。几小时后在一个集镇又转换了一趟班车。离案发处应当有几百公里了,任谁也难追上他啦。心思放宽后,他咧开了嘴但没笑出声来,倒是伤口让他“哼”了起来。南方山多,山路的崎岖颠簸加剧了脚心的伤情,他咬牙忍着,不知不觉就痛晕了过去。
当灰影苏醒时已躺在了湘北一家医院的住院病房。他打听到是车上一位好心乘客将他送进了这家医院的,立即起身要去谢他。长相端庄的护士长告诉说,你已经躺了足足一天,人家还有事呢,哪儿等得及你醒啊,那人昨晚就走啦。灰影听后呐呐无言,心中却叨叨着,“这小孩实在厉害,仅脚底吃了一拳,就差点儿没送我回姥姥家”。他在医院一住就是半个月,左脚心的伤医院医生会诊了两回也没摸准原由,虽不能对症下药,所施医术还是缓解了伤势,主要还在于他体魄壮硕,抵抗力强得出奇,他的身体渐渐复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