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这场你来我往的拼争虽然只是十来分钟的事,翘首以盼高人过招的看客们却都饱了眼福,然而其平和的收场让人逆料,大多数人都为之惊愕。这二人起先剑拔弩张,互搏之后化干戈为玉帛,最后竟双双牵起了手?场下的几十个士兵矩阵中嗡嗡嗡地响起一阵低沉的议论和唏嘘。罗将军和随从的军区贵宾,以及丁国和,他们的心思同众人一样,相互也在争辨到底是谁的赢面大哩。看得出输赢门道的自然大有人在,基地格斗教头、官兵中的武林弟子都在直呼过瘾呐。经过许良的一番解说,将领们似有所悟,喟叹之余再度走到正要归队的二人面前,向李一木翘起了拇指。
“了不起呀小伙子,师出何门哪?”
“嘿,首长,小时候打过几年杂拳,后来就是自个儿琢磨来着。”
“唔,靠自个儿琢磨就能打败他?”
“没有呀,我们俩差不多,我不见得比他高呀。”李一木用力握了一下陈松涛手心,松涛却现出了赧色。
“好哇小子,有几个脑袋哇,敢跟我老人家扯谎。”罗毅面显愠色。
“不敢不敢,首长,小子哪儿敢跟您老人家扯谎?”一木装作十分惶恐的样子回道。
“那我问你,一次能对付几个人?”
“这还真没练过,我哪能象他那样,首长请您千万别给我压力。”
“哼,下个礼拜你到军区直接来找我,看我不狠狠修理你!”罗将军悻悻地吩咐道。看来他是不太喜欢眼前这个年轻人,说话腔调有点超过了实际年龄了嘛。将军再转身向丁国和交代,“这件事就交给你办!”
“是,保证完成任务。”丁国和瞪了一木一眼,向罗将军行了个军礼。
结业仪式安排在这天的搏击项目结束。最后一轮下来,新八连总成绩稳稳获取团体第二,能在2000人的新兵大团里取得如此佳绩,把几个连首长排叉子们高兴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八连官兵个个喜出望外,都庆幸这三个月没白练。当晚,八连经请示基地,破天荒给新兵蛋子们摆了一顿酒水,还有幸请来基地好几位首长,连那个因胆儿小差点酿成惊天大惨案的济南兵裘泉也跟着沾了大光,他的糗事基地答应一笔抹掉,不进档案。
世间诸事,从来没人能件件遂愿。就在军区首长们载着意外硕果心满意足离去的次日之晚,兵营内却上演了一出惊天动地的人间惨剧。三面山基地最好的教官之一、已成一木挚友的许良险遭灭门之灾。
这一届新兵集训期满,营地在管理上稍稍松懈了下来,诸多新兵已不把最后几晚的九点熄灯号当回事儿了。“过了这个村没了这家店”,都瞅准了这一阵的闲瑕走家串户寻找良朋新友,难得聚首话别呢,要不然,其中的大多数肯定就此一别,这一生再无能相聚。照说这也是人之常情,每届如此,基地首长习惯使然地对此睁一眼闭一眼。
然而就这么个当有当无的松懈,让人钻了空子。
当夜约摸11点,一木、刘辉跟兄弟连队几位新交实实在在厮混了一阵后,正说笑着往宿舍返。途径军官宿舍时似觉有些异状,二人即隐去身影移步墙角,一木一眼发现离此不远的阴暗处倒下了一个人,上前细看,原是一名站岗士兵,他伸指一搭知其还有口气暂时死不了,立刻提带刘辉,只一下便纵上了房顶,悄然朝前踩踏过去。刚越过两间屋子,脚下便传来些微夯声,似乎还夹杂着一个熟悉的怒喝声音。
一木大惊,“报警去”,他向刘辉挥了一下手,立使一个沉锤压破砖瓦房脊直落坠地。正瞅见一蒙着头巾的灰影举指对身下之人硬戳,那躺着的不是许良许大哥还是谁?时不我待,一木“嗖”地飞出一枚钱币,正中杀手左耳,顿时滞住灰影杀招,旋即横身飞踹过去。此贼见势不妙,连忙双足使力,原地腾起,以图避开一木踹来之脚,未料一木此招只为恫吓,其踹术并未使尽,却推出右拳贯满劲力自下方直击杀手左脚心。跳起下落的杀手避无可避,脚底中招后大吼一声倒翻一侧,没作半点停顿,瘸着一腿破窗逸出,去势甚速。
极度关切许良安危的一木1人不能兼做两件事,他望一眼逃走的穷寇只得驻足。然后一把翻过面孔朝下之人,果是许教官不假,已奄奄一息不省人事。李一木“吱”地用一指破开许的上衣门襟,摸索一匝才发觉其上体已然变形,两肋24根骨头几乎全被外力碾断,坍陷下去,胸骨处亦有明显瘪塘。再轻轻翻过他的身子,灯光下见其后背留有一浅浅掌印,遂知这一掌才是致命之伤。陡然想起凤子嫂应该在家,一木放下许良,起身在各间巡查一遍,已见许妻耷拉着脑袋歪倒在厨房灶台一侧,过手一探早已气绝。
一木一时悲从中来,离开亲人大伯踏上社会,许良可说是他结识的头一个知交,两人且正往深相处。前一晚还在他家饭桌上把酒言欢,品尝凤子嫂几只拿手的下厨菜,才过了一天许家竟罹此横祸。他内心澎湃不能抑,泪水直往外涌。此刻又想起一人,许大哥住读在井平县城的女儿娴云,她不在家中,不知是好耶坏耶、福兮祸兮?
值班长、医务人员、基地领导先后赶到,在紧急处置了警卫和许妻凤子后,人们把许良围了个水泄不通。三面山的几名军医已经采集到了许良一息尚存的生命征候,但对他略呈扭曲的胸腹部伤情束手无策。一个手术军医不由叫道:“司令员,还是赶紧往外送吧,一刻也不能耽搁!”此等重伤非送省城难治,三面山缺的是直升机呀,懂点儿事的一看即知,此时用车外送无异于送死。
手下得力干将差点在自家兵营被戮,悲愤交集的丁司令员有气没处撒,一眼瞥见面显戚色、垂手而立的当日值班校官,他一手砸向桌子骂娘:“**那些哨兵、警卫是干什么吃的?”
一木心想,当下急务是千方百计把许良救活,外送省城这条路肯定行不通,靠这些军医看来也没门,于事于人,不夸张地说,基地能予施救的唯有自己。想到这里他也顾不上尊卑,悄然向丁司令使了个眼色,二人一先一后转到门外。年轻人提出,许教官只能交给他了要不性命难保。听小伙如此自信,丁国和不认为他是危言耸听,此际若按正规路子施医,凭基地这几个医师的能耐,气如游丝的许良立马命归黄泉。
司令员眼光落在李一木那张稚嫩的脸上,他有些迷离了,“难道这孩子还真是许良的救星?”这次新兵结业打擂台着实教自己长了见识,能在二千多新兵中间挖掘出这么一位武林奇才令军区首长罗毅开心不已,他开心了自己也跟着乐,当时自己只有一点未搞明白,这么个杰出的武林高手何故委身于军营里呢?好了,且不去想那些没用的啦,拥有一身精妙武功的许良,声名早就远播全军区,此番有人要灭杀他的起因源自武林也说不准呐,李一木你这小子呀,非凡之人必有非凡之能,反正许良也出自武林,武林事武林人自办,也不失为急救之举措。
“能救活吗?”“应当有八成把握。”一木没有满口应承反教丁国和有些放心了,老丁遂决定把许良交给这个年轻人,到了这份上,谁还能拿出啥灵计妙策?实在不济,权将死马当活马医。丁司令随即吩咐基地副手速速按一木要求配齐所需,同时直瞪瞪地盯住当日值班长,要他即刻安排最得力人员为李一木的施救进行24小时全方位守护,“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再出半点差错就直接送你上军事法庭。”
安排停当,众人散去,屋子里只剩下李、许二人,一个站着一个躺着,一木像个石柱子一样杵在那儿凝神静思。
第一个轮班守护的是刘辉,直到现在为止他一颗心还像揣个兔子似地上蹿下跳哩。已经过去的半个小时里,他亲历的奇与险够惊心动魄的,刘辉得意于自己眼光毒,早一个多月前就觑准了李一木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巨子。果不其然,无月之夜乌漆墨黑,他一眼能瞅见角落里躺着的哨兵;平房屋顶看似不高也有丈许,他在飞奔之际竟带同自己一步登顶;老旧的斜瓦屋顶根本经不住两个男人快速奔跑,自己下脚处嘎嘎作响瓦片尽成碎砾他却踏雪无痕,嘿,这人的眼力、轻功简直教自己闻所未闻。教自己遗憾不已的是没能窥见他如何下的房、如何打跑那个武功远胜许教官的杀手。
真是天外有天,素受景仰的许教官经此役败绩涂地差点毙命,这令刘辉百思不得其解,那一晚新兵营几个武林同道聚会,因为一木到了,许教官后来也赶了过来。大家伙畅开怀乐、可着嗓子聊,后来拜赐一木一句话,遂了自己与许教官一较高下的心愿,谁料放招不过三两下,就被他打翻在地,他知许教官以徒手搏击见长,再以竹片为器、用本门剑法领略他的达摩棍,也是没过3招令自己弃“剑”服输。作为全军区赫赫有名的搏击专家,许良绝非浪得虚名,然而就这么一位英雄却如此之惨地栽倒在蒙面人拳下,而蒙面人又敌不住一木带伤窜逃。嗬,这李一木武功之高岂能用语言来概括?
李一木还在绞着脑汁想事,从许良伤势分析,凭本门医术保住他性命难度不是最大,设若教身体复原孰非易事了。好了,先表后里先外后内吧,一木扳住了他的身子,行功运息,竖起了岚山指法,叭、叭叭,他落指如飞,沿着四经八赅封住了他上身的几处要穴,暂时止住了伤情恶化,接下来,他开始细察其两侧肋骨,以及守护胸腔的两根胸骨,岂但肋骨,连胸骨也全折了,至于背脊上那个能致他死命的黑手印,一木懂得它的厉害,晓得这一掌肯定大有来头,可惜的是自己根本不识。李一木暗暗庆幸自幼以来的学医所得,若非从小跟大伯攀岩采药,看他施救于乡里乡亲、听他如输送武功一样手把手不厌其祥地教习,加上对本派秘传医本能够倒背如流,那么他此刻面对许良肯定一筹莫展了。
即便这样,一木也相信自己的本事仅限于治其表而无能治其里,对他今后能否痊愈没有一点点把握,原因还是他背部的那道掌伤,从背部挤压进他体内的毒素比那些断骨对身体的伤害还要大,那掌法太歹毒,可恨自己识不出是哪个门派所赐。这类伤自己可不能轻举妄动,即便施以一般意义的医术恐也不能奏效,或者会反受其累。唉,不管那许多了,先封住穴位保住命要紧,好争取时间等待基地延请来名医。一木想,实在不行只能使出最后招数,回褐阳向大伯搬救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