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信里用了绝大部分的篇幅回答了华菱之前提出的问题,但是仔细去看又觉得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情,毕竟一个了解不深的人想问出什么实质性的问题是很难的,华菱上次在信里提问,更多的只是为了凑一封信的篇幅罢了。
皇上在最后用一句大白话问了句:跟老七相处如何?
华菱黑线,如何?真是好得很!
回宫的前一天上午,华菱在竹苑晒太阳,东方策来了。
东方策示意莫离等人退下,莫离看了华菱一眼,得了应允,便回屋去了。
东方策依然是一身红衣,身姿笔挺,冷冰冰的一张俊脸,却在莫离等人离开后,生生破开出一丝柔和。
“东方先生,有事找我?”华菱吐了嘴里的瓜子壳。
东方策轻轻点了点头,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华菱,“你见过云拂笑?”
“君元若告诉你的?”华菱反问。
“嗯。”东方策表情有些纠结,斟酌了一下,才道:“菱儿,你可知……你与拂笑的婚事?”
华菱水目蓦地瞪得老大,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身,“什么情况?一会说我与君元若有婚约,一会又变成了云拂笑,我爹娘到底想把我嫁给几个人?我没可没那本事享齐人之福!”
“……”东方策拧了眉,近了一步,轻轻拍了拍华菱的肩头,“师傅师母并未有过任何承若,与皇家的婚约,不过是皇上当年自己一厢情愿,你不必在意。只是拂笑……当时年纪小,师母只当他童言无忌,确实答应了,你们见面,不晓得他可与你提起过?”
华菱一愣,并没有回答东方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那这件事君元若知道吗?”
“额?哪件事?”他刚刚说了两件事。
“云拂笑说娶我的事!”
东方策蹙眉思考,答:“不确定,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才不要!”华菱翻了个白眼,又道:“对了,你干嘛特地来问我这件事?”
“师母交代,不许你跟元若或者拂笑有什么瓜葛。”东方策一脸认真。
“……”华菱愕然,气道:“你早点出现早点告诉我不就好了嘛!我现在已经上了贼船了!再说了,我那个便宜娘这些年也不管我,现在不许我跟人家有瓜葛,早干嘛去了,当初把我一块带走不就完了嘛!”
“你别恼,我不会不管你的!”东方策按着华菱坐下,好声好气道:“师傅师母向来不喜欢纷争,也不希望你卷进去,他们虽不在你身边,却时时挂念你。”
“鬼才信。”华菱闷闷道。虽然自己是个穿越人,但是来到异世的孤独感,以及孤身一人宫廷里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的感觉让她很厌烦也很无奈,如果原主的父母在身边,多少会护着自己一分,是不是心里那根弦就无须绷的那么紧呢?整日看似没心没肺嘻嘻哈哈,也不过是脆弱的一碰就破的蝉衣,她还是想念原来的世界,但是却又不得不面对已经回不去的事实。
“你刚刚说,你不会不管我,那你说说,你打算怎么管我?”华菱抬头,定定地看着那张冷硬里透着几丝柔和的脸,倔强地问。
回宫是跟着君元若一起的,同乘一车,华菱一哭无话,偏着头不去看他。
她自己也不知道在别扭些什么,自从那晚见了云拂笑,她心里对元若的感受就很不一般,说不清道不明。这几日的相处,虽然脸红心跳,心如撞鹿,却怎么都提不起一丝好感,而他呢,不温不淡,笑得同以往一般无二致,却多了几分疏离,让华菱觉得,每日练功时那些小暧昧,不过是他故意引自己讨厌罢了。
元若的车架可以直接入宫,因此一直将华菱送到了咸宁宫外,分别时也是两厢沉默。
再见君绯绯,华菱觉得仿佛过了许久是的,其实也不过在七皇子住了七八天而已。
正殿里,君绯绯已经能下地,单脚跳着来回活动活动,伤的那只脚虽然还不能用力,但是检查后发现恢复得非常好。
“华菱姐姐,多亏了你,否则我恐怕一辈子都得跛着了,真的很谢谢你。”君绯绯面露感激。
华菱微微展颜,“我们两个之间,有什么可谢的,再说我只是比那些御医胆子大一些,敢重新打断你的腿罢了,哈哈,就是借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提这个方法啊。”
君绯绯抿嘴一笑,俏脸柔和明媚。华菱瞧着她,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元若说君绯绯喜欢云拂笑,华菱刚开始不相信,后来仔细想想倒真是有可能的,一个十二岁本该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也不知道心里藏了多少苦,还是那句话,皇宫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寻常人家哪有这些破事!难怪唐颐和凤红伊一个诈死一个出走,不过是厌倦纷争罢了。
“对了,皇祖母过两天寿辰,你准备了什么?”君绯绯拉过华菱一起坐下。
“我能准备什么?自然是什么也没有准备。”华菱满不在乎。
“皇祖母先是皇后,再是太后,但膝下无子,后来扶持父皇荣登大宝,一路走来,也是不易,待我们这些孙辈极好,父皇让我在她寿辰之日献艺,可是眼看着时间就要到了,我却还没想好。”君绯绯眉间点点轻愁。
华菱对这个太后倒有了几分兴趣,细细地问了君绯绯太后的生平,便做了个决定,同君绯绯一同献艺。
之后两天,华菱在御花园曾遇到过满脸郁卒的陈容烟,多日不见,她瘦了许多,不复第一次在宫门外见面时的飞扬跋扈,见到自己,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走开了。
华菱后来才知道,人家是恋人未满,在三皇子那里碰了壁,华菱也只是叹一句,妾意如绵奈何郎心似铁,只希望君允西能够好好加把劲。
紧锣密鼓地跟君绯绯进行排练,君绯绯抚琴,华菱献声,两个姑娘倒是十分默契。
太后寿辰当日,一大早华菱就收到了一封信,蜡封上盖得是君元若独有的戳印,寥寥数语,只是提醒她晚上要小心刺客。
华菱之前就已经收到了皇上的密函,详细地安排了当晚的计划,太后寿宴上她要献艺,身份必会言明,那么甚为刺客的云拂笑定然会将她带走,到时候她只要不抵抗就好,若有什么万一,也有一堆侍卫会保护她,危险性并不十分大,毕竟刺客的本意并不是她。
然而这一封信,却让华菱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上午君绯绯去了太后的宫里,华菱便一个人在御花园里逛,好巧不巧地碰见了君修宇。
看他走的方向像是要去梅苑,华菱心知肚明他是要去找谁,只是微微福身一礼,道:“三皇子安。”
君修宇虚虚一扶,笑得温润,“不必多礼,近来可好?”
“甚好。”华菱不想多说。
君修宇打量她两眼,便轻轻拧了眉头,“怎么上次我送你的玉佩可是不喜欢?”
华菱一惊,回道:“不是,额,还没谢谢三皇子呢,我很喜欢,只是……今天忘记佩戴了。”
君修宇笑得不动声色,淡淡问:“在七弟府上可还适应?他自小因病不怎么与人打交道,要是有不周全的地方,别放在心上。”
华菱自然能听得出他话中的试探意味,只是非常想不通,明明在勾搭唐华瑾,为什么还一边来试探自己。
“华菱岂敢,在七皇子府的一切都打理得十分妥帖细致,没有不合意的地方。”华菱乖顺地回答,故意避开谈论君元若,只是模糊的应付。
闻言,君修宇只是笑笑,说了两句,便借口离去。
华菱也问过君绯绯关于君修宇的为人,君绯绯表示与他并没有太多接触,还说:“三哥似乎对每个人都是很和善的。”
难道是传说的暖男?中央空调?华菱嘴角一抽,可是她看他的眉目,总觉得阴柔中带着一点戾气,随时时时在笑,目光里却透露着几分算计,这人的城府应是不浅。
晚上的寿宴,出席的有文武大臣,有皇后妃嫔,也有皇子公主和一众受教的千金小姐。
华菱混在一众姑娘中间,坐的是离主位最远的位置,刚好与陈容烟同席。
陈容烟还是一副愁苦的样子,华菱也不知道跟她说什么,索性不开口。隔了很远的地方,皇子席位那边,不时有目光投过来,华菱朝那边望去,便见君允西远远朝一直低头不语闷闷不乐的陈容烟看。
贺寿的人很多,光是小太监唱名单就将近半个时辰,之后便是开宴,宴中有些歌舞娱乐节目助兴,然后便是受教的姑娘们大展才艺的时候了。
华菱和君绯绯排在最后一个出场,而首先出场的唐华瑾便惊艳全场,边歌边舞边作画,美人如玉,歌声空灵纯净,曲终,衣服栩栩如生的花开富贵图也收笔,唐华瑾如一只金贵骄傲的孔雀,叩谢了太后的赏赐,在众人欣赏赞叹的目光中退场。
华菱是无心欣赏这样争奇斗艳的文艺晚会的,她四处张望,但除了宫宴的灯火通明,看不到一丝风动,不远处御花园里巨大的树冠在夜色里张牙舞爪,身后不远的花丛里声声虫鸣,这看似静谧祥和的夜晚,却让她有种紧张的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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