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不见怎么送我……”
华菱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腰上一紧,随之整个人一轻,耳边风声呼呼响,华菱一惊,才发现自己已经凌空了。夜里看不清整个院子的景色,但是轮廓还是看得出,这个园子有些荒芜。虽然拂笑牢牢地抱着华菱的腰,但她还是有点紧张地反抱住他,跟元若冷冰冰的触感不同,他身上温温热热的,气息是斯文干净的少年味道。
落在园子的围墙外面,拂笑便送了抱着她腰的手臂,但是并没有拉开两人的距离,他表现的亲密却又自然而然,眉目温和含笑,目光没有焦点,却正对着华菱。
华菱没来由地对他产生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嗯,只要出了园子,我就找到回去的路的。可是,你怎么办?”华菱问道。自己出了园子,顶多绕点路,还是找回七皇子府的,可是云拂笑眼睛看不见,该怎么办,就算轻功很厉害,不至于被绊倒摔跤,但是找路实在有些困难吧!
“菱儿,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拂笑并没有担心华菱担心的问题,而是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再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声音温温软软的,笑意里裹着不舍,就像个单纯率真的大孩子。
“额,应该很快吧!你确定自己一个人能回去吗?”华菱再一次问道。
院墙外很昏暗,月光如银洒在他脸上,他笑得好似莲开,漆黑的大眼睛没有焦距,却像一轮漩涡般引人身陷,他的声音并不像他不笑的时候那样清淡,温温软软的,“仙童会找到我的,菱儿不要担心。”
“仙童?”呵呵,居然有人起这么个名字啊!
拂笑笑得清浅纯真,轻轻抬起双手环着华菱的双肩,将她围拢在自己怀里,让丝毫不让人觉得轻佻和不雅,仿佛是自然得再不过的一个动作,“菱儿不记得仙童也对,那时候你才刚刚两岁呢!”
华菱黑线,脊背有点僵,这家伙该不会现在还把自己当成小时候对待吧?多少年都过去了,现在应该讲究一点男女授受不亲了!可是看着拂笑脸上的笑容,美好得令她竟不忍心推开他。
这样的人,真的是杀人不眨眼,十恶不赦的大魔头?杀了仇人全家还不放过仇人的侄子,给他下毒让他生不如死?华菱很疑惑。
“额,那个,我得回去了呢。”华菱尽力找回自己的立场,面前这个是敌人,不是朋友,心里默念着元若的那句提醒。
闻言,拂笑的笑意褪去,又是满脸的不舍和委屈,大眼睛仿佛会说话,光是对着华菱眨两下,都让人觉得心疼。
“菱儿,你要快回来陪我啊!仙童一直不让我去找你,可是我很想凤姨和你。”拂笑垂下环着华菱的双臂,落寞地低着头。
华菱心里一软,虽然眼前这个人高挑俊美,传说中的大魔头,可是她怎么都觉得这只是一个未经世事,纯真无比的大男孩罢了。
她碰碰他的胳膊,笑靥如花,虽然知道他看不见,却还是朝他俏皮地眨眨眼,“我会很快回来找你的,再见。”
说完,华菱便转身走掉,脸上笑意顷刻褪去,心情有些复杂。这种被第一次见面的熟悉的陌生人依赖的感觉很奇妙,尤其是,这个人还是自己即将去对付的人。
“笑笑等你。”身后传来温温软软的声音,夹着一丝鼻音。
华菱没有回头,就那么走掉了。
她没有回春风得意楼找那两个侍卫,而是直接顺着街道往七皇子府去了。
这回没有翻墙,刚到子时,但是七皇子府还开着一扇侧门,刘管家披着一件深色的披风站在门口,身后是手里拿着披风的莫离。
华菱一出现,莫离便上来为一身寒气的她披好披风,念叨着:“小姐去哪了,我都担心死了。”
华菱并没有答话,而是看了刘管家一眼,他依旧是那副笑盈盈的脸,似乎并不打算开口问什么。
“刘管家,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刘管家依然保持笑容,“做什么都是唐二小姐的自由。”
“那你们家殿下呢?”
“殿下吩咐我在此迎迎唐二小姐,还说,夜深露重,早点歇息,唐二小姐既然病好了,明日接着习武吧!”
华菱脸色一黑,“哼”了一声,一拉身上的披风,大步朝里走去。
华菱并没有回竹苑,而是往正院而去。
元若的书房还亮着灯,华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心里有股无名火,站在院子里就大声叫了一声:“君元若,我有事问你!”
随后跟来的刘管家,朝院里看了一眼,便止住了脚步,朝身后几个下人道:“都回去吧,这里没事了。”
那几个下人低眉顺目,连头都没抬,就躬身退开了,莫离担忧地朝院里看了一眼,挣扎了一下,也一步三回头地往竹苑去了。
元若身着中衣,坐于案前,闻言,一挥袖,书房正对院子的窗户边打开,烛光映着他脸上的神情意味不明,他没有开口,只是淡淡地看着外面的华菱。
华菱也直直地看着他,他依然还是好看的不染烟尘,中衣的衣带系的很松,他手里拿着笔,抬手的时候,衣襟便微微敞开一小片,露出锁骨的线条,还有一小片白的透明的肌肤。
“我今晚见到云拂笑了。”华菱故意道。
“哦。”元若淡淡地回应,收回目光,提笔沾墨,低声道:“然后呢?”
华菱眉头一皱,“没有然后了!只是觉得跟你们说的有些不一样!”
元若的笔一顿,宣纸上晕开一片墨迹,他再次抬头,问:“我们?我怎么描述他的?”
华菱愕然,似乎,君元若确实没有跟自己描述过云拂笑怎么怎么样,她对云拂笑的印象全部来自与皇上给的那一份经不起任何推敲的资料。
“你说,不要被他迷惑……”华菱尤不死心,回道。
“那你现在是被他迷惑了?”元若陡然跟刚才的清冷淡漠完全不同,桃花眼笑得眯起来,温和得看着华菱。
华菱却被他看得脊背生凉,“你放心,我不会忘了契约的事。”
元若依然笑眯眯的,道:“跟我没关系,那是你跟父皇之间的事。”
华菱无法反驳,只好兵败而归。
回竹苑的路上,华菱想了又想,觉得自己刚刚去找君元若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是很没道理的,或者说,她已经走上了违背契约的不归路了。皇上的指示是在太后大寿的时候让华菱采取行动,可是她却在计划实施之前,擅自出府,还一不小心遇见了**oss!这也就罢了,就当没这回事,可她还沉不住气,跑去君元若那里“坦白”!她想表达什么呢?想表达自己觉得云拂笑并不是他们口中那种大坏蛋,而是一个人畜无害,还对自己十分亲近依赖的大男孩?
其实云拂笑对自己的态度也是经不起推敲的,就算她小时候跟云拂笑见过面相处过,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怎么也不会那么容易就相信了自己的身份,还对自己表现出那种令人窝心的表情和态度……理性一点,也许元若给的那个忠告是对的,不要被云拂笑迷惑!可是,云拂笑是在迷惑自己吗?直觉上来说,华菱更倾向于云拂笑是真的非常珍视凤红伊以及凤红伊的女儿,那么,如果她硬要把这当成迷惑,良心上一定会不安的吧!
另外,云拂笑那个样子,怎么都看不出来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明明那么纯净明澈……这么一想,华菱更加纠结了,以自己现在的立场来说,这样的想法十分要不得。如果云拂笑并不是一个大坏蛋,那么给他泼脏水的那些人……
不愿意去想,华菱此刻更想舒舒服服睡一觉,明天早上忘了见到云拂笑的事,一切还是照着计划进行。
第二天一早,华菱硬着头皮去了跨院,却不见卢师傅,而是……
“君元若?”华菱讶然。
元若笑眯眯地看着她,朝阳打在他身上,眉目好看得晃眼。
“我决定亲自教你。”
“……”又想耍什么花招!
“不用担心,我比卢师傅教的好。”元若声音清润好听。
“可不可以告假?”
“不可以。”
于是华菱经历一天完全不同于卢师傅的魔鬼训练,几度脸红到滴血,心跳到如擂鼓,练功能练的让人血脉喷张也是够了,确定不是在调戏女学生吗?
华菱对君元若的认识完全上了一个新台阶,这货是打算以身色诱自己?怕自己被云拂笑“迷惑”了,完成不了皇上的任务,套不出血引的主人,有可能还被策反?总之,华菱觉得,君元若也是很拼。
这么练了几天功夫,华菱不仅武艺见长,连脸皮的厚度也长了!
日子很快就到了月底,上回给皇上的回信,也终于有了回音,不过华菱已经兴趣缺缺,毕竟,从皇上那里知道的关于云拂笑的消息多半是假的,或者说,多半是夸张失真的。
可是当她抖开信纸,还是被满满一页的蝇头小楷给惊了一惊。
皇上这次的解答并不像上回给自己的资料一样虚夸,而是很实在地回答了自己提出来的问题,虽然有部分问题被跳过了,但是凡是回答的都很详尽和中肯。
例如,云拂笑的眼睛问题。果然不出华菱的预料,是“雀蒙眼”,也就是夜盲症,而且是先天性的,本来并不是非常严重,但是因为曾经中过一种毒,对眼睛的伤害很大,因此除了夜盲,还会经常性的短暂失明。华菱觉得这样的解释是很有可能的,因为看云拂笑在看不见的情况下那种淡定自然的神态,便可以知道,他是早已经习惯看不见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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