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便独自一人带着几个奴仆丫鬟坐上马车,离开秦国,去往赵国长平。
路途很遥远,时光很漫长,这对于她来说,更是如度数年。路上的一切光景,都有了些细微的改变。那时她归秦时,天还是下着蒙蒙细雨,而如今,却是雨雪霏霏。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她才来到赵国长平陶府前。
这里,不再像以前那么辉煌,仿佛染上了一层层腐朽的沙尘味。她很难想象里面的一切。时光,它会改变太多东西。
她下车,缓缓地踏上那一格格的石板阶,还是像上次一样,轻轻地用手敲门,问道:“有人吗?”
没有人回应她,四周寂静无声。
她又敲了一下门,扩大了音量。
还是没有人回应她。她顿时感觉一阵莫名的寒凉浮上心头。
云裳见了,走过来,对她说道:“姐,你别敲了,里面应该没有人。”
“不,”白璇坚定不移地说,与其说这是保证,不如说这完完全全是在安慰自己,“他一定在这里。”
云裳也十分无奈,只好由她而去。
“陶璟华!”她大喊着,紧紧地攥住了双拳,像是要把自己的骨头捏碎。
“姐,请您让一下。”几个仆人们看不下去了,只好寻了一根大木柱,用它撞开了这道门。
门倒下了,那一瞬间的情景,使她心头猛地一震,令她永世难忘:
昔日金碧辉煌的陶府,如今变成了却一片狼藉。那些琪花瑶草,早已被烧毁;地上,到处都是玉器的碎片、粉末,凌乱无比;房屋,破烂不堪,大多是被拆了墙的,连立柱都有几根倒了下来。一切都化为乌有。
“陶璟华!——”她再次呼唤他的姓名。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冲进了屋内,一间一间房地去寻找他,像一只没头苍蝇一样,四处奔走。
终于,她在厨房里发现了陶璟华。
他满面污垢,头发蓬乱不堪,衣衫褴褛,神色惊慌地啃着一个发臭发霉的馒头,流着长长的唾沫星子,像是得了疯病一般。
“陶璟华……”她呢喃着,被眼前的一幕怔住了。
他听到声音,惊惶不安地跳窜了起来,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兽,目光呆滞,嘴里口齿不清地念着:“啊……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他疯了。他彻彻底底地成了一个疯子。
白璇闭上眼睛,痛苦的泪水在脸庞滑落。她缓缓地向他走来,走到他的面前,嘴唇微微蠕动着,欲言又止。
“是你,是你!杀了他们,是你杀了他们!……”陶璟华抽搐着嘴唇,努着眼睛说道。
“不……”白璇痛苦地摇着头,无可奈何。
“他们都死了,都死了!……”他继续不停地念叨着,声音变得愈来愈沙哑,愈来愈难以听清。
白璇不解,于是派人向此地的人询问了陶府这几年来发生的事情,得知陶辰在几年前就已经病逝了,他的妻子、妾室也陆续而亡。他家中的财物在那场长平之战时被那群秦国的将士,摧毁、盗取得干干净净。后来,那些赵国长平的战士都被埋藏入土,只留了他独自一人苟延残喘着。他承受不了这种天大的痛苦,就这样疯了。
此时,面对陶璟华惊惶的面孔,白璇感到不知所措:她原来的家被毁了,但这一切罪魁祸首却是因为自己最亲近的人,是整个秦国!而现在,自己的义父白起早已死了,义母魏澜也被逼得走投无路有了寻死之举。这一切的一切,到底应该怨谁?!是鏖战,是鏖战让这样一个好好的少年成了一个疯子,是鏖战摧毁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