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可爱美丽的周五,本来跟庄静约好去白塔公园泛舟的,庄静临时改变主意,说有同学来北京找她。我本来想问是否一起去玩,可既然她没有提,肯定是不方便的,算了。
郁闷中,小苗哪壶不开提哪壶问我:“钱大法,我和几个朋友约好去白塔公园,要不一起去?”
我没好气地说:“你们去吧,我这几天累了,想看看书。”
小苗还在坚持,我突然收到短信,低头一看,是今天来洽谈那个劳动争议案件的苏先生。我对小苗扬扬手机,意思是要接个电话,小苗只好回自己房间了。
苏先生的短信倒是很有趣:“钱大律师好,约你下周末一起吃饭,是否有空?如果不肯赏脸过来吃饭,我是不会去签约的哦。”
他这是在逗我,那我不妨逗逗他,我就回复说:“苏先生误会啦,我仅仅是顾问,即便您签约,也是跟律所签,律所不安排我办,钱也分不到我手里,您签不签,关系您自己的切身利益,您自己考虑清楚哦。”
他很快又回复过来:“高手!想交你这个朋友。另外,引荐一个朋友,人很好,明天下午定好地方,等我电话。”
看来他是认真的,我就回复了句:“好的。”
差不多又过了一周,我还是貌似随意地把合同放在桌子上,这天早上,席律师风风火火来到大办公室,先是调侃了下老邢:“老邢最近脑门又亮了啊,看来在北京的个人生活还是很滋润的啊。”
老邢老家在陕西,一个人在北京租了两室一厅,特别注重生活品质。但老邢多年部队政工干部出身,这种段位的调侃怎么可能占他的上风,他随口就来一句:“席主任几乎天天都泡在办公室里,精神气质还这么好,看起来办公室里的滋润,肯定也不少啊,哈哈。”
他在暗讽席律师在办公室里,跟王主任搞在一起。
席律师闹了个自讨没趣,可老邢既比自己年长,人缘也比自己好,她也不好意思对老邢生气,就顺势来到我的桌前,说:“小钱,我找你有点事,来我办公室下。”
说完,顺便把我摊在桌上的合同压在厚厚的书本下面了,还重重拍了拍,提示我注意。
我尾随席律师到她办公室,席律师关上门,先叹口气:“哎呀,忙死我了都,连续两个月都没睡够了,真想什么时候放个大假啊,哈哈。对了,你合同考虑怎么样了?没事,你就当我是你姐,想说什么都能说,没事的。”
我必须要说了,就笑了一下:“席姐,是这样,我其实拿过去当天就看好了,只是这几天一直忙着给侯律师查资料,我这就把合同签好一份拿给你吧。”
我确实不想再做纠缠,吃亏是福,让他们多占便宜,至少他们在面对我时就不会太无耻吧,总会有点不好意思在心里吧,我是这样想的。
席律师拦住我:“哎,你先别忙。这样,我这两天又认真看了下你的合同,才发现我忙中出错,把小苗的合同上的一些条款没删掉就打印给你了。”
我故作惊讶地问:“哦?哪些条款?”
席律师一边鼓捣电脑一边说:“这样,咱都是明白人,你看小苗那么不着调的,我跟主任实在怕他给所里惹出什么事来,所以设计了廉政保证金。你没关系的,我跟主任商量了,这条廉政保证金条款肯定要删掉的,你现在过去,把之前给你的合同拿过来,我重新打印给你。记住,别让他们看到你拿合同过来。小钱啊,不是我说你,你心也太大了吧,这么重要的合同,你怎么不放进抽屉里呢?万一被有些小人看到了,可怎么办?”
我故意装作惊讶地说:“不会吧,席姐,所里还有小人?我都没注意。不过应该没事的,席姐,我是新人,没人会看我的合同的。”
席律师一副谆谆教诲的样子:“小钱啊,要想在北京混,防人之心不可无,快去拿吧,赶紧把合同签完,就完成一个事儿,抓紧时间挣钱要紧。”
我连连点头:“席律师说得对,签了就完事了,不是啥大事,省得咱都不能全身心投入案件。”
席律师接着说:“对了,还有,还得跟你商量个事,你看,我们合同日期肯定得从你第一天来律所开始算,不能让你吃亏的,这是原则!不过,我们整天那么忙,如果从你第一天来律所开始算的话,咱这社保啥的都没给你交,不过这个不重要的,你也没生啥病的吧,年纪轻轻的,身体正好着呢。但是,我跟王主任的意思都是这样,绝对不能让你吃亏!这样,我们把这一年的社保损失,直接换成钱发给你!你觉得,给你多少钱补偿这一年的社保你是可以接受的呢?”
她提出这一点,肯定也是试探我的反应,如果我无所谓,她就可以随意给个很尴尬的数,如果我说个数,就证明我是意识到这个问题了,我有了对付律所的筹码。
我笑着说:“没关系,即便律所按照最低的标准给我计算,我也没问题的,毕竟我这一年都没灾没病的,我也不指望能在北京买房,所以,对我影响不大。只是律所这一年没给我交纳社保,对律所的影响,确实是比较大的。我个人是真的无所谓的。”
我是以退为进,故意这么说,看看她的反应。
果然,席律师说:“那也不能这么说,咱们北京律师要是不能在北京买房,那北京的房子都让谁来买?只要肯干,肯定能买,你看侯律师不是买了两套房了?我也买了三四套了呢。对律所有影响,对你也是有影响的,你说个数吧。”
我接着说:“那行,我觉得,就给个1万意思下吧,就当我自愿放弃交社保了。”
这个优势和劣势很难说,一年没跟我签合同,我损失的不只是社保,还有一年来可以向法院主张的未签合同的双倍工资,这个得十几万呢,这是我的优势;但是如果我这么要的话,律所肯定是不会继续用我了,对于我的长远发展是不利的,寄人篱下,我需要他们带着我做案件,这是我的劣势。
席律师眼睛瞪了我一会,面无表情地说:“不过社保这东西,你这多年的法官也知道,算着太麻烦了,咱们律师,别在这种细枝末节上浪费时间,既然你提出来,那我跟主任争取了下,争取给你1万块补偿吧,行吧?好的。只是,如果你要这块的钱,那我们合同签订日期就得从今天开始起算了,不然,律所的风险太大了。”
我觉得席律师说的有道理。因为我随时可以拿着合同去起诉律所拖欠一年的社保。席律师如果负责任的话,应该有这样的担心。再想想,社保这东西,损失算起来比较麻烦,但也不是不能算,不过,我确实已经从谈案件中分了不少钱了,虽然这些钱都是律师个人发给我的,不用交税,但我确实已经得到了。想想看律所这一年多来待我不薄呢,意思下行了,我就点点头。
席律师看我点头,满脸堆笑:“哎呀,我早跟主任说了,你不是那种纠缠的人,咱们就喜欢爽快的人加盟!这合同上写的每年不低于15万,你自己也清楚,去年可不止这个数了吧,哈哈。所以啊,跟着主任跟我,肯定挣钱的,合同,都是小事。”
我回答说:“合同也不是小事,毕竟我只身一人来到这里,有个合同,毕竟心里有份安稳的,是吧?”
席律师笑着说:”你说的对!所以,主任特意叮嘱我,今天放下所有的工作,优先跟你签好合同,让你安心。好啦,你去打印机那里把新的合同拿过来吧,对了,那份旧的合同也拿过来。”
我去拿了旧合同和新合同给她,她把旧合同三下两下撕掉扔垃圾箱里。把新的合同重新浏览一遍后,盖上所里的印章,然后把合同递给我。
我粗粗一看,除了合同日期变成了今天,还把我心里很膈应的“廉政保证金条款”已经被删除了。我奇怪的是,为什么我拖了几天没签字,她就赶紧把这一条给删除了。除了小苗,我没跟任何人讨论过合同的条款问题,所以,应该是她自己心虚了吧。
我看着这个新的合同,没差大问题。出来混的,差不多就行了,既不能吃大亏,让人笑话,也不用总想着占别人便宜,让人厌烦。既然她已经主动做出了让步,我就签了合同吧。
我签好合同地给她一份,她把合同锁进自己的抽屉后,对我说:“这一份你拿走,好好收着,别让人看见,不然别人看到会有意见的,知道么?下周我要去出差了,你跟我一起去吧,稍后我把材料发到你的微信上,你抓紧写个大纲出来给我,没别的事吧?行,那你先回去吧。”
我拿着合同,踏实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