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前方驻守楼兰城探子来报,月氏带了大片人马驻扎于楼兰城外十里的滕黎马道,谁是要为小女讨一个交代!
若是徇私,月氏定会不顾情面挺进楼兰城。
李承邺听着门外传进来的声音,淡然低头,仿若未闻,耳闻凉公不屑道,“这月氏还真是沉不住气啊!”说罢,凉公饮了一杯酒看着席位而坐的李成邺,眸子微微眯起,“不过我很好奇,六皇子有何良策?”
“此时时机未到。”他淡淡的说着。
“此时不战更待何时?”凉公性子有些急,这是西凉人自带的,所以学不会中原的那些弯弯肠子来。
“行兵用军之道,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他语气还是淡淡的!
凉公他是不懂这些纸上谈兵的东西,眉头一蹙不由觉得他是在拖延时间,直言道,“我只知你们中原有一招,叫鹬蚌相争渔人获利!”
这鹬蚌相争,自然是西凉和月氏的相争,而渔翁便是局外看客的中原。
李承邺不以为然的轻笑,只让凉公一顿莫名其妙。
“若有此想法何不直接宣战?何必做这种得罪人的事呢?”他目光坚定的看着堂上的凉公,说得直白,不留任何弯弯道道,只是他看过去时凉公视线连忙躲避开去,就连那眸光都是散离着的,他则继续道,“凉公担心的事承邺保证永远不会发生,的确,月氏开的条件对中原很诱惑,但是凉公你答应的条件对我更有诱惑,不是吗?”那便是未央。
凉公唇角只是一勾,想起那晚深夜会面,他目光坚定,自信骄傲的神情看着他说着,“若你将小九嫁入中原,我定让她当上太子妃,以后还会是皇后娘娘,而西凉便会一生无虞,安于太平之乐。”
他承认这个条件对他们西凉很诱人,这几年中原不断繁盛,势力雄厚,开疆扩土征战了不少边缘国家,而他们西凉迟早会成为待宰羔羊。
只是他当时只觉得眼前的人口气倒是不小,不相信的轻蔑道,“你现在还只是六皇子。”太子之位谈何容易,帝皇之位更盛,且不说其他,就连其他皇子也是不会坐视不理,总想着争夺一番,就好比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三皇子李承欲。
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城府极深的角色?
“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承诺。”李成邺他说话时眉眼如风,语气肯定,却让人半点也不觉得太过于自大嚣张,盛气凌人,其实册立他为太子的密诏已经送到他的手里,而在那之前他早就让人列了三皇子私吞赈灾银两等十六条罪状递了上去,听说已经被发放流落岭南,良贵妃更甚是打入了冷宫,一朝辉煌,一夜落败。
其实不用他出手,尚书府已经是盛极则衰罢了。
小坐半刻,门外又传来声音,是明月的,她不顾侍从阻拦,急切的推门而入,一脸的急切慌张,见内坐的是李承邺和阿爹也顾不了那么多,直接走到阿爹面前附耳道,“阿爹……”她话刚出,眸子就落在那婚书上,尤其见那李承邺三字内心一颤,喜悦伴随着失落。
她说,“小九带三哥走了。”
“你快些带人去寻回来!”凉公慌张小声回道,如今局面,先不说他们与月氏开战在即,就怕这未央哪里磕着碰着他这个做阿爹的也是心疼,再者这……
凉公瞥见一旁的李承邺,哈哈笑着解释,可见尴尬,“是养的几匹小马驹从马厩里跑了,可是上等的汗血,能不着急吗?”
李承邺他也不深怀疑附和点头,“的确是该快去寻回来。”
……
彼时另一边,未央她雇着马车赶了一夜的路以行至红枫谷,三哥因为身上的伤口开裂未愈发炎整个人是昏迷状态,身子更是发着热,她撩开帘子看着辕舟上驭马的车夫询问道,“还有多远能到阙泰岭?”
“姑娘,按着速度晌午能到,只是马儿赶了一夜的路,都累了。”
她也能感觉得到速度变慢,蹙着眉头看着昏迷的三哥道,“那先停下来休息片刻吧!”也不晓得西凉那边发现他们走了没?应该是发现了吧!
他们的马车停在红枫谷下,红枫谷说谷其实是两座高大的黄土高坡中间开辟了一条路来,路不大才将将能过三辆马车,到处都是裸露的黄土泥沙,风一卷漫天黄沙,环境可真的是恶劣。
未央她将三哥扶下马靠在车轱辘上,马夫瞥了一眼蹙眉思索道,“姑娘,我怎么瞧着这位公子眼熟啊!好像……”她闻言连忙站起,阻拦住她的视线,从怀里拿出一片金叶子,“不要问太多,给我们送到阙泰岭你就走吧!”
车夫一见金叶子眼睛都亮了,忙的接过往怀里塞,“诶,好咧好咧。”说完背过他们瞧着金叶子抖动肩膀发笑,这可比她们谈拢的价格翻了几番啊!
未央她则是拿出水皮囊子,弄湿自己的手给三哥抹润着嘴唇。抬头打量着周围才看见这山腰上还有一株胡杨树,树干已经枯朽镂空状,可树叶却还在发着嫩芽,舒展着。
可真是顽强的生命啊!
她看了一眼三哥又看了一眼车夫,“我上去看看,你给我看着哥哥。”
车夫和蔼笑着点头,靠着辕舟而坐。
她提着裙子顺着崎岖的山道爬了上去,站在山腰处,风卷起她的衣裳。
她面对着着胡杨树而站,透过躯干骷髅一眼看过去远方还是黄土山地,只能依稀蒙蒙的望见平缓之地的荒漠绿意。
这树可真大啊!
三哥说胡杨树是最坚强的植物,一千年不死,死后一千年不倒,倒后一千年不烂。而这颗就算半便身子空缺可还是在顽强旖旎着绿意,在这里一片黄坡中俨然像是一位指路人一般,从此伫立千年。
她取下自己束发的红丝带垫着脚尖系在低处已经死去的树枝上,看着它在风中舞动,尾端的两颗小铃铛更是“叮叮当当”的,她唇角微扬,语气伤感喃喃自语着,“我就要离开西凉了。”眼底不知是风沙眯眼,还是太阳入目的光,惹得她眸子发酸,“这样就相当于我曾经是属于西凉的。”
感伤落泪之际就闻山下车夫唤着她说,“姑娘,我们该走了。”
……
晌午未过他们便到了阙泰岭下,生活在阙泰岭的人多数是西凉和中原人,村落不大却是邻里和睦,待人更是和善,三哥更是有空就来教村里的孩子识字念书,而未央她的中原话就是在这里学会的。
他们一路去的是李婆婆家,李婆婆的儿子擅长医术,她儿子年龄四十来岁,听说是早年逃难过来的中原人,后来在这里娶了一位西凉姑娘就成了家。
他们马车停在门口,李婆婆正和孙子在院子里喂着小鸡,未央她撩开帘子喊着,“婆婆,李叔在吗?”
刘婆婆眼睛不好可还是一眼就认出未央来了,“小九,来啦!在呢在呢。”然后往屋子里喊道,“庆平,庆平,快出来!”
马夫和刘庆平将三哥抬进屋子里,刘婆婆一个劲的在旁边落泪,双手合十祷告着,“怎么弄这么严重啊!小柯是好人啊!菩萨一定要保佑他啊!”未央见刘婆婆一哭眼睛也跟着发酸,送车夫到门口又给了车夫一张金叶子,“麻烦你了,还望回去不要告诉其他人。”
车夫点头答应就离开了。
未央她只知道三哥伤势严重,如今脱下衣服更是惨不忍睹,那裂开的伤口已经发炎流出黄色的浆液,衣服更是紧紧贴着,稍不注意用力只疼的昏迷中的三哥蹙紧眉头,最后只能用剪子剪开然后小块清理。
她实在瞧不下去便出了门,坐在院子的石头上看着阿嘉玩着抛掷,几颗小石头在他手里灵活的放下又抓起,只是那小手也都是泥巴,她撑着下巴问他,“阿嘉,你阿娘呢?”
阿嘉没有看她,一心在石头上,“阿娘去河边洗衣服了。”
这时刘婆婆端着一碗面饼子出来,和蔼道,“小九应该还没吃东西吧!来!你最爱吃的面饼子。”未央她心怀感激的接过,在这里她总会感觉很温暖,“谢谢,刘婆婆。”
“傻孩子。”刘婆婆伸手摸着她的头,又将她差点飘进嘴里的碎发绾到耳后,“你和你哥哥这次呆多久啊?多呆几天大家都怪想你们的。”
未央她抱着满口的食物摇头,用力的吞咽掉,“等刘叔给哥哥伤口处理好,哥哥醒来我就会带他去中原。”刘婆婆一听,也不追问,小柯受了那么重得伤,不用也是能猜出一二来,就是苦了两个孩子了。
“那你们得空的时候就来这儿瞧瞧。”
她看着刘婆婆布满皱纹,和蔼可亲的面容,眼睛酸涩得厉害,满眶的晶莹,将刘婆婆抱在怀里,下巴靠在婆婆肩上,沙哑道,“婆婆,我们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
刘婆婆抚摸轻拍着她的后背,“嗯,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