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朝着人群走去,待到近前,发现一清秀少年跪坐于地,头上插着一根干草。身后站着两个孩子,男孩儿约莫十一二岁,女孩儿约莫**岁。少年身前放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卖身救父四个字,这四个字写的笔酣墨饱,显然少年受过良好教育。眼见围观之人越来越多,少年却是一言不发,安静地跪坐于地,牙关紧要,双拳紧握。
李君恪见此情形,扭头看向从后面赶过来的卓洛,问道:“此人既是自卖为奴,为何不去找牙人,在此处苦等,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有买主。”
卓洛闻言道:“恪儿哥,您看这少年郎,明显是外地来此不久,怕是不知道哪里去寻牙人。且即便是他找到了牙人,现在这长安城各家府上买奴婢,也都是挑些成年的的粗使奴婢,这少年估计是家道中落的读书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谁会去买?”
“那买来陪家里公子们读书呢?”杨维问道。
卓洛无奈一笑,道:“伴读的书童都是在公子们启蒙时候就备下了,哪会挑这么大年纪的。”
或许是苦等多时也没有结果的原因,就在众人讨论之际,那少年终是开口了,只听那少年人道:“各位丈人,阿婆,郎君,娘子。鄙人冯子明,岭南潘州人士,家本富足,奈何得罪本地县令,家产尽被夺取。家父一怒之下气急攻心,一病不起。此番到长安投亲,盘缠已尽,亲人又早已不在长安,眼见家父的病一日重过一日。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在此自卖为奴,忘列看在家父病重,弟妹年幼,将在下买了去!”
一位年长妇人问道:“这位小郎君,你打算卖多少钱?”
冯子明略作沉思,道:“黄金二十两。”
冯子明话音一落,周围人无不摇头,外围几人径直离去。萧倩儿见状不解,问道:“君恪哥哥,他要价太高么?”
李君恪微笑道:“岂止是高,简直是离谱。这个价钱,在人牙子那里可以买到三个健仆,谁又会在他这里花这个冤枉钱。”
萧倩儿年幼心善,闻言后于心不忍,伸手摸向钱袋,才发现钱都用来买琵琶了,于是哀求道:“君恪哥哥,这个人好生可怜,我们与他一些钱吧。”
李君恪刚要出言答应,却被旁边一阵狂笑打断。
“哈哈哈哈,黄金二十两,兀那乞索儿,莫不是想钱想的失心疯了。”
众人循声望去,发声者是一富家子弟,此人膀大腰圆,一脸横肉,此时正戏谑的看着卖身的冯子明,身后跟着的家丁也附和着大笑。
冯子明又羞又怒,瞬间涨红了脸,怒视那恶公子,道:“这位公子,我卖身本是无奈之举,你若觉得二十两黄金太多,自行离去便是,何苦出言羞辱于我!”
“呦呵,还是个驴脾气,二十两黄金买你确实太多,不过大爷今天高兴,我看你身后那女娃儿生得周正,给你二十两,把那女娃儿卖我,拿钱与你父亲看病去罢。”
“舍妹年幼,岂能相卖,这位公子速速离去,莫要出言无状!”
“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二十两给你,来人,把人给我带走。”说罢,恶公子将钱丢在少年面前,一摆手,身后家丁便朝那小女孩儿走去。
那小女孩儿早已吓得瑟瑟发抖,躲在冯子明身后,死死抓着他的衣服。冯子明起身,张开双臂,将弟妹二人户在身后,高声道:“京城重地,你怎敢如此放肆!”
听到冯子明如此说,恶公子一伙人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那恶公子一摆手,一群恶奴便上前抢人。
李君恪见状,扭头对卓洛说道:“你可知道此人是谁家府上的,怎么行事如此浪荡?”
“这人名叫鲜于超,剑南人氏。只听说有个采访史的叔叔,但这人和杨暄熟识,两人称兄道弟,故此才敢行事不计后果!”卓洛应道。
两人说话之际,鲜于超的一众恶仆已经走到少年兄妹身前,冯子明拼命阻拦,奈何身单力弱,几下就被打倒在地。眼见小女孩儿就要被抓走,李君恪与杨维对视一眼,正要上前阻止,就听到前方一声惨叫,一名恶仆直接倒飞出去。
二人定睛一看,一名青年汉子立于冯氏兄妹身前。那汉子身材高大,剑眉星目,相貌堂堂,一身正气。此时正戏谑的看着鲜于超等人。李君恪见这大汉刚才只一脚便将那恶仆踢飞出去,不由得暗自佩服。他自幼习武,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也打架无数。功夫虽然一般,眼力却还是有的。这大汉能一脚将一名成年男子踢得倒飞出去且毫不费力,明显是苦练多年的练家子,一身功夫必定不弱。他平时最喜听各种传奇话本,见这大汉一身正气,又功夫不俗,立时生出了结交之心。
鲜于超见状,怒道:“阁下哪位,为何要插手我鲜于超的事?”
“在下又不是那贩鱼的,哪里会管那咸鱼的事儿。”中年汉子戏谑道。
“哈哈哈哈”周围人群听得大汉调笑鲜于超,立时哄笑声一片。
鲜于超怒极反笑,恶狠狠道:“好,既然你狗拿耗子,就怪不得小爷我了,来人,给他点颜色瞧瞧。”
听得这话,鲜于家的六名恶仆立时上前,围成一个弧形,立在那大汉和冯家兄妹身前,准备动手。李君恪见状,拉上杨维快步走到冯氏兄妹前,一左一右立于大汉两侧,将冯氏兄妹稳稳护在身后。
李君恪道:“六个打一个,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这位壮士,我们兄弟二人前来祝你一臂之力。”
还未待大汉答话,那鲜于超便道:“好,好,好,今天管闲事的人还真是多。小的们,一会动手不必留情,卸下一条胳膊,赏钱十贯,打死了,算到我的头上。”
那一众恶仆本来还对大汉有些忌惮,听了鲜于超的话后,重赏之下将最后一丝顾虑也都丢之脑后。无不面露兴奋之色,望着对面众人,眼露一丝阴狠。
再瞧那大汉,依然一副悠闲模样,扭头望向李君恪,说道:“二位小友,这群货色在下还不放在眼力,一会动起手来,二位只需帮我护住这家兄妹即可,免得让这群腌臜泼才弄脏了双手。”
李君恪和杨维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从容模样,再联想到他之前轻松踢飞一人的实力,也就不再多言,各自后退两步,护在冯氏兄妹身前。
那群恶仆见只有一人出手,再不犹豫,为首一人一个眼神示意,六个人同时前移,将大汉包围起来。那大汉依旧背着双手,对六人视而不见。
“动手!”眼见合围之势形成,为首的疤面恶仆高喊一声,六人便一齐像那汉子攻去。在六人攻来的同时,那大汉也动了起来。只见他一个箭步向左侧冲去,飞起一脚便将离他最近的那名恶仆踢飞。
踢飞一人的同时,两名恶仆一前一后向他攻来。那大汉再度抬脚,将正前方的一人一脚踹倒。这时,身后的恶仆拳头已经向他后脑砸来。那大汉已感受到脑后的一拳带起的拳风,却并不慌乱,借助刚才将前面人踹倒的反弹之力,一个神龙摆尾,头也不回的就将身后之人再次踹飞。
只是一瞬间,六人就被打到三人,余下三人不禁一愣。在三名恶仆发愣的瞬间,那大汉左脚点地借力,抬起右腿一记回旋踢,正中一名恶仆头部。踢倒那名恶仆之后,右脚刚一落地,那大汉就借着刚才回旋的余劲顺势旋身,飞起左腿又将一名恶仆踢飞,竟是使出了一招漂亮至极的连环踢。
围观众人见那大汉几个起落之间便击倒五人,一时之间叫好之声四起。
疤面恶仆眼见己方众人都倒在地上,连声呵斥众人起来再战,几声呵斥后发现无人应声。原来是那大汉出脚极重,被踢倒的众人全部丧失了战斗之力。
疤面恶仆倒也有几分狠辣,见无人援手,也不畏惧,从腰间摸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双手持握,冲向大汉刺去。
大汉疤面恶仆持匕首刺来,面露怒色。只见他右脚向后移出一步,侧身,下蹲,在疤面恶仆冲来之际,左膝前屈,右腿前伸,以身为轴,扭腰发力,右腿快速向对方脚踝扫去。
那疤面恶仆此时已经收势不住,还未待其做出反应,一声清脆的骨裂之声从他左脚踝传来,随即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跌倒在地,匕首也跌飞出去。
“啊!”尖利的嚎叫之声从疤面恶仆口中传出,他双手抱住脚踝,在地上不停翻滚,不经过几个月的休养,恐怕是再也不能作恶了。
大汉几下子解决了六名恶仆,转头看向鲜于超,面露坏笑,就朝鲜于超缓步走去。鲜于超见六名手下几下子就被大汉打倒,额头见汗,想跑怕被大汉追上,想开口讨饶又拉不下脸面,在他正举棋不定之际,一帮不良人(注1)从远处赶来。那鲜于超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连胜高呼:“官差大哥,这里有人恃强逞凶!”
他这一喊,不但大汉愣住了,李君恪和杨维也愣住了,见过不要脸的,但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竟然是恶人先告状了。
注: 1、唐代缉捕盗贼的吏卒,犹后世的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