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来等温乐为自己开解,承阳公主的眼中便寒光一现,生气至极。她心想堂堂云罗台若是制不住这小小的女子,那真是丢尽了自己的脸面。
承阳公主朝着司阍狠踢一脚,怒喝其为“废物”,接着又指着温乐道了一声“拿下”。一语既出,三十位锦衣护卫便同时朝着温乐袭来。
“且慢!莫冲撞了温乐郡主!”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人随后自东门而出。锦衣护卫随即停住,他们知道,方才承阳公主口中的贵人,便是指这位了。
来人朝承阳公主行了一礼,道:“承阳公主,今日之事是个误会。归结起来都是小王安排的不妥,未能及时同诸位司阍打好招呼。这位确确实实便是我大昌的温乐郡主。”
说话之人便是襄王殿下,姜焕之同父异母的兄长。
二皇子姜玉珩竟从大昌的都城赶至云州,温乐对此颇为意外。碍于场合,她只得忍住疑惑,牵着惊弦来到众人跟前。“公主殿下,温乐有礼了。”
此刻温乐见她的坐骑惊弦血迹斑斑,心疼非常,又因平时疲于行权贵之间阿谀奉承之道,言语之间也就颇为冷淡了。
面对此等尴尬场景,承阳公主只得咽下滔天的怒火,佯装无事,换了一副脸面笑言:“温乐郡主实在多礼了。这些下人不知礼数,冲撞了贵人,定是要罚的。”
最后三字承阳公主咬字极重,惹得跪下的司阍心中陡然一惊,不禁想到从前承阳公主的种种手段。
“几位司阍何罪之有?要罚也是罚温乐不知礼数,累得诸位辛苦了。”
温乐是郡主,对出身低贱之人有翻手为生,覆手为死的能力。但温乐同时也是战将,知晓生命之重,生存之艰。
温乐想起了方才的青莲,她不愿意看现在跪着的那些人因为自己变成那般模样。
“是,是,定是要罚你的。”承阳公主扶住温乐的肩头,笑言:“三日后的百花宴,就罚你连饮三杯。”
“温乐遵命。”温乐依旧冷冷清清,不管承阳公主如何陪笑,只答寥寥几字而已。
三人一道入了东门,承阳公主指了一处居所,婢女便带着温乐去了。
百无聊赖,温乐于屋中擦拭宝剑,她已记不清她用断了多少刀剑。
房门被轻敲三下,温乐将剑身收入鞘中,答应了一声,姜玉珩便入内。
“二哥真不知道避嫌,只身一人便进了女子的房门。”
“我自然不用避嫌,不然,皇帝也不会令我赶来护着你。我还真是来对了,见你第一眼,你便弄的自己狼狈不已,这会子竟然还在这里揶揄起我来了。”
襄王十分熟络地坐在温乐对面,自己给自己斟了一盏茶水。
“皇帝本来命我在半道将你抢回来,我累坏了几匹良驹,总算在一昼夜内追上和谈队伍,你倒厉害,隔天就不见了人影,害的我只能一起来了元启。是姜柔欢让你先走,躲着我的吧。”
“只是该回去看爷爷了,所以才回安良县。”温乐答道。
“少和我周旋,那也是姜柔欢让你回去的。她就是为了防范我把你抓回去。”
温乐叹了一口气,算是默认了。
她又沉吟了片刻,问道:“二哥,我又给他惹麻烦了吗?”
“你私自来云罗台,长平的那位怎会甘休?自然气的头痛脑胀,进而麻烦事不休了。”襄王说完,却收起原先轻松的神情。
他注视温乐的双目,郑重道:“温乐,保护好自己,不要再让自己独自受苦了。”
三日的功夫过的极快,转眼便是百花宴。
云罗台虽称为“台”,却是富丽堂皇,坐拥香榭丽舍五百。
而在其中,写水牌笔走青苍,逢场作戏,按捺一段铿锵,有“勾栏”之用的仅独独一处,被众人称为“小云罗台”。百花宴便是设在了此处。
三国各出帝子重臣十名置座贵客席,其余人等落座其后。大昌之行坐北朝南,南央之列坐南朝北,东家元启坐西朝东,正对小云罗台。
此时正值深秋,花草凋零,于情于理,此宴取名“百花”甚是不合情理。但出人意料的是,主座与贵客席皆有鲜花包绕,花上露珠点点,似乎是刚刚采摘下的。
云州处于三国的偏北方此时百花凋零,如此看来,必是车马运花而来,可见元启布置十分用心劳力。
元启除了承阳公主,另来一位穆王殿下,为元启皇帝异母的亲弟弟。
此人单名一个“慕”字,长相俊美,形容随意,世人皆唤其为“逍遥王爷”,他也不生气,反生出许多得意。
但元启国内坐于首席的,不是承阳公主,也不是穆王,而是三国内大名鼎鼎的安平镇国公主。这位公主有男人的胆识,惊人的手腕,是杨定的亲姑姑。
她从前是扶持他登基的最大功臣,如今又是杨定最大的政治仇敌。
南央来人即皇室子弟董存瑾,董存珷二人是也,另加武将七人,首座却无人落座,空空荡荡直对大昌。
百花宴已进行了一段时间,可南央的首座依旧空荡,除南央的二皇子,五皇子外,也未听说还有什么地位更高的人要来。
承阳公主不免心中疑惑,遂问道:“敢问南央的客人,还有哪位宾客未至?”
承阳公主刚刚问出这句话便被自己的姑母安平镇国公主狠狠瞪了一眼,心中不由忐忑。
安平镇国公主长叹了一口气,却也无可奈何了。
南央空出首席的目的昭然若揭,但权重的人不去点破,多嘴的人不够分量,这事便可搁置。可偏偏这个傻侄女多嘴又权重,使得百花宴才刚刚开始,硝烟便一触即发。
果然,董存瑾面露哀色道:“实不相瞒,皇兄董存琋两月前去世,我们兄弟情深,这首座便是留给我皇兄的。人已亡,礼仍在。若不是被元启的铁面定远将军所杀,我皇兄此刻定还活着,同我们兄弟于此处谈笑话家常。”
董存瑾言毕,董存珷又接着发难:“杀了我皇兄的秦长英在哪?我要拿他的人头祭我哥哥的性命!”
他的眼睛瞪大如铜铃,其中寒光凛冽,杀意毕现,将大昌的诸人扫视一番。
二人一个哀极,一个怒盛,偌大的百花宴瞬间无声。
骠骑大将军徐进闻言怒极,喝道:“何必咄咄逼人!你南央可以进犯我大昌的国界,可以烧杀掠夺我大昌的子民,我国的将军就不可以御敌杀敌了吗?”
太尉汪从远拦住了徐进,小声道:“徐将军别忘了此次前来是做什么的。”
徐进自然知道。三国和谈,如果成功,便可以挽救许多人的性命;如果失败,免不了从此生灵涂炭。可若交出了铁面定远将军的性命,那该使多少爱国志士寒心?
汪从远拦住了徐进开口,却拦不住另外一名女子言语。
柔欢公主淡然道:“沙场上顾不得什么刀枪无眼。不是你死便是我活,至于谁生谁死,那就得看各自的本领了。你哥哥的死,也是怨不得铁面定远将军的。”柔欢言下之意既是:你哥哥本领不够,死了也怨不得别人。
董存珷本来在等柔欢公主为其推波助澜,谁知她竟然如此贬低他大哥,而且半个排挤铁面定远将军的意思都没有。他气的一跃而起,喝道:“柔欢公主,我们之前明明……”话未毕,便被二哥董存瑾一把按下。董存珷本待说出柔欢公主爽约之事,被按下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冲动了。
董存瑾接下五弟的话道:“柔欢公主,我们之前自然知道这个道理的,但我大哥毕竟是一国的储君,不能不做追究。”
这件事放在明面上来讲确实是南央理亏的紧。可父皇生来偏爱大哥,如今年迈体衰,在痛失爱子的情况下,竟然宁做父,不做王。要自己一定为大哥报仇雪恨才能传他储君之位。
柔欢公主笑道:“你的哥哥不该死,我大昌的定远将军也不该死,只能说生死由天。”
柔欢公主缓缓站起,朝着两方各施了一礼,说道:“这百花宴费了众人不少的心思,如今也不能就这样冷场下去。要说哪里最热闹,自然是民间的集市,要说集市何时最热闹,自然是打擂台时最热闹。今日,我们以云罗台为擂,来一场比武如何?”
董存瑾闻言,心知柔欢公主创造的机会来了,问道:“刀剑无眼,若有死伤,该当如何?”
“先前也说了,生死由天,不怨人。”柔欢答道,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做成了约定。
“好,由此便说好了。我南央董存珷首当其冲!”董存珷首先拍案而起,气势汹汹。
大昌与南央两国已经约好,只剩元启表态。当下众人齐齐朝着元启的首座望去。
安平镇国公主见大势如此,便也同意了,并笑言:“打擂台没些奖赏可不好。我一个女流之辈,也没有什么值得武将们稀罕的好玩意儿,这里有块玉佩,是先皇赏赐给我的,并有个诨名,叫做千金不如,我就把它赏给赢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