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
程泽吃了一嘴土腥味，他一面使劲扣着捂住自己的手，一面肘击对方胸口，脑子里飞速运转思考对策。
那人力气很大，程泽手肘撞击一阵发麻，仍然没能挣脱。
“嘘，嘘……”
抓住自己的人伸出另一只手，放在嘴边示意程泽不要出声，程泽依言安静下来后，对方等了片刻，钳制松了些，却依旧没松手，但也没进一步动作。
洞里的光线几乎没有，程泽好奇这人是怎么行动的，被拖过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对方是人，有手有脚的人类，不是什么变异生物，因此在对方拖着他往深处钻的时候，他仅仅犹豫了下，就跟着这人走了，直觉告诉他对方没有恶意。
洞里的空间很狭窄，很长一段两人几乎要膝盖贴地才能通过，路上，程泽几次示意对方可以松手，但每当他发出声音，对方就变得格外紧张，捂住嘴的手也跟着发紧，他只好作罢。
跟着那人在复杂的地形里游走，就在程泽差点以为走不出来的时候，带路的人顶开一块木板，两人终于爬了出来。
程泽赫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粮仓里了，月光从高处的小窗照射进来，依稀能看清粮仓内的布局，空旷的水泥地，堆得高高的木板箱，粮仓一角堆积的蛇皮袋，还有那个近三四米高的巨大的储粮桶。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祥和平静。
程泽回头打量绑架自己的仁兄，在出洞的刹那对方已经飞快松开手，躲到那只储粮桶的角落里。那人浑身脏兮兮，蓬头垢面看不清脸，一件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衬衫酸菜干一样卷在胳膊上，露在外面的手臂又黑又瘦，两三条伤痕因处理不及时化了脓，他却若无所觉。
他踌躇了半晌，还是决定过去问问情况。他走到那人跟前，凌乱的头发里一双眼睛骨碌碌四处转着，丝毫没有为刚才的行为做解释的意图。
程泽问道：“喂，你——”
“嘘！嘘！”
一开口，对方立刻警觉地打断，
“别出声，别出声。”
程泽压低声音：“为什么？这里有东西吗？”
他却复又安静下来，呆呆盯住一个地方不再回答。
程泽觉得对方精神上可能有点问题，再次出声，声音放的更轻柔：“你是谁？”
“……”
“告诉我，这里有什么？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他凑近了些，怪人瑟缩着转过身，全然没有一开始绑人的强硬。
“……”
“你别怕啊，我又不是怪物。”
听到怪物二字，对方被惊吓到似的哆嗦起来，嘴里不停重复“怪物、有怪物”的字眼。
程泽抓住机会问：“怪物是什么？”
“是、什么？”怪人呆呆地重复。
“对，你看到的怪物，长什么模样？”
“走开、走开！怪物！”
“好好好，我走开，你别激动。”程泽让怪人看着自己的眼睛，语气真诚柔和，“安静，告诉我，这里有什么？”
程泽的诱哄似乎起了作用，怪人渐渐平复下来。
“老、老鼠……好多老鼠……红眼睛……吃人……好多好多人……”
“老鼠？”一激动，程泽声音又大了些。
“嘘——嘘——别被它发现了。”
怪人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不停念着老鼠、吃人之类的词，整个人躲到储粮桶后面，这次任由程泽怎么拽他都不肯出来了。
看这人的打扮，应该是三天前来此逃难的人，难道他们遭遇了老鼠的袭击？程泽推测，怪人口中的老鼠应该就是造成外面景象的罪魁祸首，这里是粮仓，很容易成为老鼠的窝，想必是大批等待救援人员的到来惊扰了老鼠，导致它们狂性大发袭击人类。
等等，那他现在岂不是在老鼠窝里？！
一想到曾在学校里看到从下水道里密密麻麻涌出的水老鼠的景象，程泽就不能淡定，不行，他得尽快找到同伴。
见套不出更多线索，程泽不再理会怪人，径自在空旷的粮仓内搜寻起来。
粮仓内空间很大，格局却很简单，只在东南角隔出一间办公室，其余就是堆放各种杂乱工具，鞋子摩擦水泥地总会发出点声音，他尽量放轻脚步，先环顾四周，探索起大空间来。
空地中间是摞起来的编织袋，每个都装得很满，程泽抠破袋子一角，里面棕色的谷壳漏出来，散发着粮食的清香，可惜是不能吃的糠。他连着查看了好几个袋子，都是这些东西。
靠着编织袋的，是木板钉装的箱子，每块木板间有两指宽的缝隙，内里的空荡荡一目了然，没什么好细查的。东北角堆放着收割的农具，落满灰尘，程泽略过笨重的大家伙，挑了一柄镰刀防身。
剩下的就只有那个高大的储粮桶，和那间办公室，程泽绕着储粮桶外围走了两圈，没发现可以上去的途径，木质的大桶抬头看不见顶，也不知是否还剩有没搬走的粮食，单凭他一人是查探不了的。
办公室是用木板隔出来的，估计是守粮仓人的休息室，唯一的窗户上从内部贴了张挂画，看不见里头场景，程泽握紧镰刀，对着薄薄的木门狠踹过去。
木门发出剧烈震荡，而后恢复原样。想不到质量还不错，程泽揉揉发麻的小腿，四下里搜寻一番，最后从工具堆里拎了把重锤，对着门锁位置砸了一通，终于把门砸开。
门顺着最后一锤的力道向里弹开，谨慎起见，他没有贸然进入，而是躲在门后，先试探性地朝门里挥出一镰，没想到里面真有埋伏，手中铁镰被抓住往里拖，程泽被带了个踉跄，索性松手就要祭出手里重锤。
“程泽慢……”门内俞乔惊呼。
挥舞重锤压上他大部分的力，程泽已经收不住势，他临时转向，铁块击在木板上发出沉闷巨响，直接凹进去一个洞，手心发麻。
他这才看向屋内的俞乔三人：“你们怎么在这儿？”还有，这是谁？他眼神不善地看向抓住他镰刀的高大男人。
原来，几人分开后，俞乔和丛连舟无意间发现了办公室外面有扇门，就想要想办法打开看看，二人没有像程泽一样选择暴力拆门，而是用一根铁丝智取，打开后就遇到了这个土拨鼠一样从地里钻出来的男人，双方刚刚认识没多久，听到墙上传来的砸门声，以为是鼠怪来袭，才做出抵挡的举动。
“这位是救援队的战士徐江，他们前两天遇到鼠怪袭击，不得已滞留在这里。”俞乔介绍到，“这是我的同伴程泽。”
浓眉大眼的男人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伸出大手：“你好。”
程泽握了握手：“你好，不好意思刚才冒犯了。”
男人摆摆手表示不在意。
“你们刚刚说的鼠怪袭击时怎么回事？”程泽问道。
新认识的徐江神情一敛：“五天前，我和战友接到命令来u市郊区接应被困群众，我们选择了这处粮仓基地作为撤离点，陆续登记准备撤离，但是第一个晚上起，就陆续有人失踪，我们的人查探无果，失踪人员数量越来越大，最后造成了人群恐慌。部分人想事先撤离，但是失踪人口的家属坚持要找到人，直到第三天……”
他顿了顿，仿佛在回忆当时的险峻情形。
“第三天，我们终于发现了人口失踪的原因，想要撤离，却来不及了。这处粮仓盘踞着一窝老鼠，不知是不是异象的原因长得比狗还大，食肉饮血凶残异常，它们把人作为捕猎目标，大肆破坏，甚至咬坏了直升机的零部件，我的一个战友就是在撤离过程中，飞机升空后坠毁，无一生还。”
他握紧了拳头，眼前浮现战友的笑容，若不是他坚持留在最后，那次撤离的人本该是他。
俞乔说：“我们查探过程中也遇到了一只老鼠，有柴犬那么大，眼睛血红特别凶残，幸亏学长机智即使杀死了它。”
程泽敛眉，不出意外这些老鼠就是怪人口中吃人的怪物了，现在他们显然是闯入了敌方大本营，危机重重，肖晋他们可千万不要遇到危险。
“你是怎么进来的？肖晋呢？”俞乔往他身后张望。
“我和他失散了，两个女生也失踪了，当务之急，我们要尽快找到他们。”
“什么？小文她们失踪了！”
程泽带领三人走到粮仓里，指着怪人：“就是他把我从地道里拖进来的。”
徐江上前查看，道：“这人我有印象，他的妻子是最早一批失踪人里的，看样子是精神受了刺激。”
俞乔在旁边干着急：“现在怎么办？问问他会不会知道小文她们失踪的线索。”
程泽：“没有，我问过了，他只透露了吃人的老鼠这一信息。”
丛连舟问徐江：“徐大哥，你对这里的情况比较熟悉，你有什么建议？”
俞乔：“对啊对啊徐大哥，你想想办法。”
徐江沉思片刻：“这些天我大概探出了老鼠的老巢，鼠群捕猎那么多人，是不可能一次吃完的，最大的可能是拖回洞中当储备粮，我本打算今晚潜入一探究竟，只是其中危险性……”
说着他犹豫了，这些刚出茅庐的大学生连自保能力都堪忧，带上万一害了他们……
程泽：“徐大哥放心，一路上我们经历了不止一次危险，照样闯过来了，这次我们同样会努力保护好自己，不给你添麻烦的。”
无论如何，他都要一探究竟，如果肖晋他们真的遇险，他绝不愿因为自身的胆怯而后退，失去最佳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