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找了大半车辆,除了商务车上的血迹,程泽没遇到其他可疑的东西,手里搜集到不少有用的小东西,譬如梳子,指甲钳,除了食物,他没找到一星半点食物。
撤离太匆忙,导致车主们只带了食物,倒也说得过去,毕竟没有打斗的痕迹,连车祸也像是粗心大意的司机不小心造成。
从这片区域最后一辆车中钻出来,程泽下意识寻找肖晋的身影。
人呢?还没检查完?
他嘀咕着走过去找人,找了一圈不见人影,索性加大范围,把停车场都绕一圈。
咦?
距离粮仓很近的阴影里,停着一辆白色suv,这里处在原先的视线死角,要不走过来就错过了。本来错过也错过了,找人是第一等大事,之所以这么激动是因为他在车子打开的后备箱里发现一个熟悉的物品,银白色三层小箱,标志着一个可爱的红色十字,没错,这是个药箱,乱世里药品那是价比黄金的存在。
程泽赶紧上去打开药箱,惊喜地发现里面有纱布、碘酒、抗生素、儿童退热贴等十几样东西,准备非常完善。
他把箱子牢牢抱在怀里,正要离开,车子里的一点响动引起了他的注意,难道有人?程泽停下脚步,侧耳倾听,里头似乎有东西动了一下,极细微的抓挠声。
“有人吗?”他轻声询问。
车内安静无声。
他一步一顿挪过去,和其他撞坏的车子相比,这辆车外观完好无损,从外窗玻璃上完全无法判断车内情况,他犹豫再三,右手轻轻搭上门把手。
随着手指用力,程泽脚步呈弓步,摆出最佳闪避位置,不分形势正面迎敌乃莽夫所为。
银色手柄外翻到固定角度,轻微一声响动,车门无声弹开,没动静。
保险起见,程泽是站外靠近车头处,以车门为阻挡观察内部情况。
视线存在一定的死角,但是这个高度有人在里面绝对能看到,除非是趴着。
他制造出点响动后,仔细听,果然有东西,悉悉索索的抓挠声,同时闻到一股说不出的腥-骚-味。
程泽愈发警惕,他怀疑车主人养了只宠物,就像班长养的那只兔子,结果落在车里多时,那股难闻的气味应该是宠物粪便散发出的。
即便判定那是只家养宠物,程泽也没有一定要看清对方的意思,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却出现只动物,怎么看都像是好奇心害死猫恐怖片的前奏。既然它喜欢待在车里就待着吧。他使一个巧劲,车门随着推力轻轻合上。
咚!黑色的玻璃贴膜上趴上个尖脑袋的怪物,两只眼睛在暗下来的环境里泛出红光。程泽被这一吓差点扔掉抱着的药箱,车门当下大开。
那东西趁着夜色吱溜跳下车逃走,远远看了倒像只老鼠,尖嘴小眼,支棱着三角耳朵逃的欢快,一条长尾巴还甩啊甩。
呵,那大小,比成年猫还大,如果真是老鼠,这变异适应速度也太快了。
白色车门在晚风中吱呀呀被吹开,干燥的空气充当大自然的循环净化系统,带走异味,留下新收割麦茬的气息。
站在门边的程泽猝不及防呛进一口风,被味道熏得差点吐出来。
粪便的异味中,有浓重的血腥气。
他深吸几口干净空气,拉开车门。
呕——
胃部几乎是反射性痉挛,程泽忍了忍,终是没忍住,避开这片阴影范围给自己做心里建设。
早知道警察是个又苦又累的职业,从鸡毛蒜皮的邻里调解到凶残的碎尸杀人案都要做好面对的心理准备,但是乍一面对这种场景,也冷静不到哪里去吧。他开始庆幸当初没选警校,不然准会受刺激。
背后的车门依旧微微晃动,车内腥-臊的动物粪便和撕成条的衣物碎片混合在一起,靠近里侧的窗边,坐着一具婴儿尸骨。
衣衫尚且零碎挂在身上的,完整的人类婴儿尸骨。两三天的时间,哪怕是最适宜的干湿度,最丰富的催化剂,自然界的微生物也做不到完完全全腐化一整具的尸体,可是在那具婴儿尸骨上,血肉内脏全无,仅剩下白森森支愣着的骨架。不,那细弱的骨架上还是粘有几星碎肉的,半掉不掉的皮肉,贴在婴儿尚未发育完全的颈部。那一身细软的骨头上,遍布啮齿类动物的牙印,匆匆一瞥间可以看到手腕的部位骨骼被咬碎。程泽想到了那只形似老鼠的生物,霎时有种浸透骨髓的森冷。
如果他胆子再大点,把尸骨拖出来,或许还能就着微暗的天光,看清尚未闭合的颅骨内,纤细神经元连接着的两颗球体,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血腥的残杀,受害人的血液染红了白色皮毛坐垫,白森森的遗骸控诉着这场罪行,腥风在此盘旋不去,叫嚣着一个信号,危险。
程泽没有返身仔细查探车内的情况,他不是侦探,现在他迫切的想要找到同伴,这里的情况远比想象中来的危险,他不敢想象分散的同伴会遭遇什么。
该死!大意了。
程泽握紧拳头,站在原本放置大件行李的地方,地上零散堆放着行李,两个女生不见了。
他不知道该不该原地等待,他怕他们只是暂时离开。可是如果真遇到危险,等待岂不是浪费时间,他甚至不敢大声呼喊,怕会把危险引来。
地平线吞没最后一丝橙黄光线,暗蓝色笼罩住整片天空,象征夜晚来临。荒凉的背景里,一个小小的人影雕塑一样僵硬在那里,让人以为他会在地上直到生根发芽的时候,人影动了。
没有手机计时,不习惯佩戴机械手表,程泽只能从天色大概判断是晚上7点左右,距离分头查看过了差不多两小时了,正常情况下早该检查完来汇合,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决定去粮仓碰碰运气。
夜里废弃的粮仓像只巨大的怪兽,黑魆魆的影子无声无息吞没小小的人影,四下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发出窃窃私语。
程泽浑然不觉,他走到粮仓正大门,门上拴着一根生了锈的大粗铁链,密匝匝绕了好几圈,没有电锯之类的工具显然打不开,上面同样没有撬动的痕迹。
看来俞乔他们走的不是正门,程泽打算绕一圈,看看有没有其他入口。
粮仓背后是黑暗的天地,伸手不见五指,月亮悄悄隐入云层,幸存的苇草挥舞出张牙舞爪的影子,几次打到程泽身上,他不得不扶着墙壁走。
墙壁上有种粗糙黏滑的触感,混杂了土腥气,许是下雨潮湿生了苔藓,程泽沾了一手黑糊糊的糊状物,蹭了蹭,他随手捡起块石头滑着墙面艰难前行。
不知走了多远,石头和黏滑墙壁接触的声音突然变了,发出了划过金属的咯吱声,程泽停下脚步,借着稀薄的月光,能看到这里堆着大捆大捆的干草,没想到后面另有乾坤。
他赶紧扔掉石头上手扒拉,后面的东西渐渐露出真面目,一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
看到门,程泽心里咯噔一声,大概是在春之声花田开过太多扇门,导致他现在一看到门,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用力推门,铁门发出震荡声,带动了角落里挂着的锁头,锁上落了厚厚的灰尘,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虽无收获,倒也松了口气,起码证明俞乔他们并没有从这里进入。
月亮渐渐出来了,凉白的光线如轻纱薄雾笼上大地,把黑暗蒙上了梦幻的假面。
程泽似乎发现了个奇怪的标志,他凑近锁头,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冷不防脚下一空,掉进了一个地坑里。
呸呸呸!
他吐掉干草屑,揉揉扭到的脚踝,哪个缺德货在门前挖坑。
这个坑直径不到一米,位置隐蔽,但是意外的深,程泽卡在坑里不得舒展四肢,姿势极不舒服,他开始用脚蹬四周的坑壁,试图借力爬上去。
沙石在大力动作下簌簌滚落坑洞,误打误撞之下脚下一空,他居然踩通了底部的坑壁,他蹲坐下来扣下一块土,发现踩通的部位土质和其他地方有差异,坑洞周围是夯实的硬土,这里却是松软的沙土,难道这是个地道?
直觉告诉他里头定有乾坤,程泽借着漏下来的月光开始掏挖沙土,沙土填的不厚,挖薄后用脚一蹬就打通了,里头黑黑的,他呈直角坐在坑洞里,手上不停挖大通道。
就在他挖得起劲时,一直黑瘦脏污的手悄悄从坑洞另一边伸过来,趁人不备,飞快抓住对方的脚踝往里拖。
坑壁上残留的沙石簌簌落下,程泽捂住嘴巴防止沙土掉入,脚下用力蹬这不知哪儿来的鬼手,他看不清抓住自己的是个什么东西,只觉对方力气奇大,扭过的脚踝被抓得生疼。
挣扎间松软的沙土整块掉落下来,程泽被整个儿拖入洞中。
沾满泥巴的手在黑暗中伸过来,一把捂住他的嘴。